心經 真德秀

  帝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朱子曰: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心人道,心之異者,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爾。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雲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
  詩曰: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又曰:無貳無虞,上帝臨女。
  毛氏注曰:言無敢懷貳心也。
  朱子曰:知天命之必然而贊其決也。
  真西山讀書記曰:此武王伐紂之事,詩意雖主伐紂,而言然學者平居諷詠其辭,凜然如上帝之實臨其上,則所以為閑邪存誠之助,顧不大哉!又見善而無必為之勇,或以利害得喪二其心者,亦宜味此言以自決也。
  詩曰: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顏,不遐有愆。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無曰不顯,莫予雲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鄭氏曰:神見人之為也。女無謂是幽昧不明,無見我者,神見女矣。
  朱子曰:言視爾友于君子之時,和柔爾之顏色,其戒懼之意,常若自省曰,豈不至於有過乎?蓋常人之情,其修於顯者無不如此,然視爾獨居於室之時,亦當庶幾不愧於屋漏,無曰此非顯明之處而莫予見也。當知鬼神之妙,無物不體,其至於是,有不可得而測者。不顯亦臨猶懼有失,況可厭射而不敬乎?此言不但修之於外,又當戒謹恐懼乎其所不睹不聞也。
  易乾之九二,子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
  程子曰:庸信庸謹,造次必於是也。
  又曰:閑邪則誠自存,不是外面將一個誠來存著。
  又曰:如何是閑邪?非禮而勿視聽言動,邪斯閑矣。
  易坤之六二,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
  伊川曰:敬立而內直,義形而外方。義形於外,非在外也。
  又曰:主一之謂敬,直內乃是主一之義。至於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於屋漏,皆是敬之事也。但存此涵養,久之自然天理明。
  又曰:心敬則內自直。
  龜山楊氏曰:盡其誠心而無偽焉,所謂直也。若施之於事,則厚薄隆殺一定而不可易為有方矣。所主者敬而義,則自此出焉,故有風外之辨。
  損之象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欲。
  伊川曰:修己之道所當損者,惟忿與欲。故懲戒其忿怒,窒塞其意欲也。
  龜山楊氏曰:九思終於忿思,難見得思義以此。
  益之象曰: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王氏注曰:遷善改過益莫大焉。
  程子曰:見善能遷則可以盡天下之善,有過能改則無過矣。益于人者莫大於是。
  複之初九:不復遠,無祗悔,元吉。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複行也。
  伊川曰:失而後有複,不失則何複之有?惟失之不遠而複,則不至於悔,大善而吉也。
  又曰:不遠而複者,君子所以修其身之道也。學問之無他,惟其知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
  橫渠曰:知不善未嘗複行,不貳過也。
  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朱子曰:意,私意也。必、期必也。固、執滯也。我,私己也。
  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楊子曰:勝己之私謂之克。
  伊川曰:非禮處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凡人須是克盡己私,皆歸於禮,方始是仁。
  謝氏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伊川曰:如見大賓,如承大祭,敬也。敬則不私。一不敬則私欲萬端害於仁矣。
  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所不睹,恐懼乎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朱子曰:子思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蓋欲學者于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
  又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於須臾之頃也。
  又曰:隱,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則已動,人雖不知而己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于此尤加謹焉,所以遏人欲於將萌,而不使其滋長於隱微之中,以至離道之遠也。
  詩雲,“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詩雲,“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
  程子曰:學始於不欺暗室。
  又曰:不愧屋漏與謹獨是持養氣象。
  朱子曰:人之所不見,此君子謹獨之事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後敬信,則其為己之功益加密矣。
  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寬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朱子曰: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言欲自修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己,不可徒苟且以殉外而為人也。然其實與不實,蓋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獨知之者,故必謹之於此以審其幾焉。
  鄭氏注曰:厭讀為黶。厭閉藏貌也。
  朱子曰:厭然,消沮閉藏之貌。此言小人陰為不善,而陽欲掩之,則是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也;但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掩其惡而卒不可掩,欲詐為善而卒不可詐,則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
  又曰:心無愧怍,則廣大寬平,而體常舒泰。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朱子曰: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
  又曰:心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後此心常存而身無不修也。
  樂記:君子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則神。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致樂以治心者也。致禮以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威。心中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故樂也者,動於內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樂極和,禮極順。內和而外順,則民瞻其顏色而弗與爭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德煇動於內,而民莫不承聽,理髮諸外,而民莫不承順。故曰:致禮樂之道,舉而錯之,天下無難矣。
  唐孔氏曰:和易正直子愛諒信。
  鄭氏注曰:致猶深審也,油然新生好貌也,善心生則寡於利欲,則樂矣。
  又曰:樂由中出,故治心;禮自外作,故治躬。
  又曰:鄙詐入之謂利欲生。
  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類以成其行,奸聲亂色,不習於聽,淫樂慝禮,不接心術,惰慢邪辟之氣,不設於身體;使耳目鼻口心智百體,皆由順正以行其義。
  唐孔氏曰:反情,反去情欲也。比類,比擬善類也。
  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
  鄭氏注曰:道謂仁義,欲謂淫邪也。
  程子曰:人雖不能無欲,然當有以制之。無以制之而惟欲之從,則人道廢而入於禽獸矣。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作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于鄉党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朱子曰:人之所以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隱而悉數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
  又曰:擴,推廣之意。充,滿也。四端在我,隨處發見。知皆即此推廣之,以滿其所賦之量,則其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已者。能由此而遂充之,雖保四海可也。
  又曰: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最為詳密,讀者宜深味之。
  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為能擴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棄也。然其充與不充,亦在我而已矣。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孔子曰:裡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如恥之,莫如為仁。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朱子曰:仁、義、禮、智,皆天所與之良貴。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統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故曰尊爵。在人則為本心全體之德,有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人當常在其中,而不可須臾離者也,故曰安宅。
  又曰:此亦因人愧恥之心,而引之使志於仁也。不言智、禮、義者,仁該全體。能為仁,則三者在其中矣。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朱子曰:大人智周萬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疑若甚不同矣。然其不為物誘而純一無偽,則未嘗不同也。故言其所以為大人者特在於此。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
  朱子曰: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幾希,不多也。梏,械也。反復,輾轉也。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生長。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明之際,良心猶必有發見者。但其發見至微,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隨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晝之所為,既熾則必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既薄則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輾轉相害。至於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也。又曰: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舍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不可頃刻失其養也。
  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內而已。愚聞之師曰,此章之指最為要切,學者宜熟玩而深省之。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程子曰:心本善而流於不善,所謂放也。
  朱子曰:仁者心之德也,程子所謂心譬如穀種,生之性乃仁也,即此意也。然但謂之仁則不知其切於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以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臾舍矣。
  又曰:至貴在我而自失之,是可哀已。
  又曰: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皆以求夫不失本心之正而已,無他道也。
  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將己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此章孟子指示學者用力之方最為深切,學者所宜服膺而勿失也。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同不遠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
  朱子曰:不知類言其不知以類而推之。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盡寸之膚不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己取之而已矣。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今有場師,舍其梧檟,狀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
  朱子曰:賤而小者口腹也,貴而大者心志也。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朱子曰:官之為言主,耳主聽,目主視,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心則主思,而外物不能蔽,此耳目所以為小體而心所以為大體也。耳目既為小體而蔽於物,則亦一物爾。以外物交於此物,則引之而去必矣。心雖大體而能不蔽於物,然或不思則不得於理,而耳目用事,終亦不免為物所引而去也。此二者所以雖皆出於天賦而其大者又不可以不先立也。
  孟子曰:饑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饑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饑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人能無以饑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
  朱子曰:口腹為饑渴所害,故於飲食不暇擇,而失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于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也。
  又曰:人能不以貧賤之故而動其心,則過人遠矣。此章言人不可以小害大,不可以末害本。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于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非獨賢才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一簞食,一豆羹,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呼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萬鐘不辯禮義而受之。萬鐘于我何加焉?為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
  朱子曰:本心謂羞惡之心。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為身死猶不肯受呼蹴之食,今乃為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鐘,是豈不可以止乎。蓋羞惡之心人所固有,然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不免計豐約于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察於斯焉。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蹠之徒也。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
  程子曰:言間者謂相去不遠,所爭毫末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才出於善,便以利言也。
  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遠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閑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為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
  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於敬,便是為善。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朱子曰:欲謂口鼻耳目四肢之所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則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
  程子曰:不必沉溺然後為欲,但有所向,則為欲矣。
  南軒曰:有所向則為欲,多欲則百慮紛紜,其心外馳,尚何所存乎。
  周子養心說: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予謂養心不止於寡焉而存耳,蓋寡焉以至於無。無則誠立、明通。誠立,賢也;明通,聖也。是聖賢非性生,必養心而至之。養心之善有大焉如此,存乎其人而已。
  周子通書曰:聖可學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請聞焉。曰: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程子曰:顏淵問克己復禮之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顏淵事斯語,所以進于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視箴曰:‘心兮本虛,應物無跡。操之有要,視為之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制之于外,以安其內。克己復禮,久而誠矣。’其聽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聽。’其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內斯靜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己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其動箴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守之於為。順理則裕,從欲惟危;造次克念,戰兢自持。習與性成,聖賢同歸。
  範氏心箴曰:茫茫堪輿,俯仰無垠。人於其間,眇然有身。是身之微,大倉稊米,參為三才,曰惟心耳。往古來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惟口耳目,手足動靜,投閑抵隙,為厥心病。一心之微,眾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幾希!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體從令。
  朱子敬齋箴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潛心以居,對越上帝,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擇地而蹈,折旋蟻封。出門如賓,承事如祭;戰戰兢兢,罔敢或易。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屬屬,罔敢或輕。不東以西,不南以北;當事而存,靡他其適。勿貳以二,勿參以三;惟精惟一,萬變是監。從事於斯。是曰持敬;動靜弗違,表裡交正。須臾有間,私欲萬端;不火而熱,不冰而寒。毫裡有差,天壤易處;三綱既淪,九法亦頚。嗚呼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靈台。
  求放心齋銘曰:天地變化,其心孔仁。成之在我,則主於身。其主伊何,神明不測。發揮萬變,立此人極。晷刻放之,千里其奔。非誠曷有,非敬曷存?孰放孰求,孰亡孰有?詘伸在臂,反覆惟手,防微謹獨,茲守之常。切問近思,曰惟以相。
  尊德性齋銘曰:維皇上帝,降此下民。何以予之,曰義與仁。維義與仁,維帝之則。欽斯承斯,猶懼弗克。孰昏且狂,苟賤汗卑。淫視傾聽,惰其四支,褻天之明,嫚人之紀。甘此下流,眾惡之委,我其監此。祗粟厥心,有幽其室。有赫其臨,執玉奉盈。須臾顛沛,任重道悠。其敢或怠。
  西山心經贊
  舜禹授受,十有六言,萬世心學,此其淵源。人心伊何,生於形氣,簞食萬鐘,辭受必辨。克治存養,交致其功。舜何人哉,期與之同。維此道心,萬善之主,天之予我,此其大者。斂之方寸,太極在躬。散之萬事,其用弗窮。若寶靈龜,若奉拱璧,念茲在茲,其可弗力。相古先民,歷歷相傳,操約施博,孰此為先。我來作州,茅塞是懼。爰輯格言,以滌肺腑。明牕棐幾,清晝爐熏,開卷肅然,事我天君。
  右心經:西山先生摭聖賢格言,自為之贊者也。先生之心學由考亭而溯濂洛洙泗之源,存養之功至矣。故其行己也,上帝臨女,可以對越而無愧。其臨民也,若保赤子。癢屙疾痛,真切於吾身。其立朝也,憂國如饑渴,所言皆至誠,惻怛之所形,而非以衒直也。其將勸講,若齋戒以交神明而冀其感悟也。迨退而築室粵山之下,雖晏息之地,常如君父之臨其前。其著書,皆本于中庸大學。雖遊戲翰墨,一出於正也。然猶夜氣有箴,勿齋有箴,敬義齋有銘。晚再守泉,複輯成是書,晨興必焚香危坐,誦十數過,蓋無一日不學,亦無一事非學。其內外交相養如此。若愚老將至矣,學不加進,然尚竊有志焉,手抄此經,晝誦而夜思之,庶幾其萬一,鋟板於郡學,與同志勉雲。端平改元十月既望後學顏若愚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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