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記作者干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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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周宣王三十三年,幽王生,是歲,有馬化為狐。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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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作者干寶
雖考先志於載籍,收遺逸於當時,蓋非一耳一目之所親聞睹也,又安敢謂無失實者哉。衛朔失國,二傳互其所聞,呂望事周,子長存其兩說。若此比類,往往有焉。從此觀之,聞見之難,由來尚矣。夫書赴告之定辭,據國史之方冊,猶尚若此;況仰述千載之前,記殊俗之表,綴片言於殘闕,訪行事於故老,將使事不二跡,言無異途,然後為信者,固亦前史之所病;然而國家不廢注記之官,學士不絕誦覽之業,豈不以其所失者小,所存者大乎。今之所集,設有承於前載者,則非余之罪也。若使採訪近世之事,苟有虛錯,願與先賢前儒,分其譏謗。及其著述,亦足以發明神道之不誣也。群言百家,不可勝覽;耳目所受,不可勝載。亦粗取足以演八略之旨,成其微說而已。幸將來好事之士,錄其根體,有以遊心,寓目,而無尤焉。
晉散騎常侍新蔡干寶令升撰
第一卷
神農以赭鞭鞭百草,盡知其平毒寒溫之性,臭味所主,以播百穀,故天下號神農也。
赤松子者,神農時雨師也,服冰玉散,以教神農,能入火不燒。至崑崙山,常入西王母石室中,隨風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至高辛時,復為雨師,遊人間。今之雨師本是焉。
赤將子轝者,黃帝時人也。不食五穀,而啖百草華。至堯時,為木工。能隨風雨上下。時於市門中賣繳,故亦謂之繳父。
寧封子,黃帝時人也。世傳為黃帝陶正,有異人過之,為其掌火。能出五色煙。久則以教封子,封子積火自燒,而隨煙氣上下。視其灰燼,猶有其骨。時人共葬之寧北山中。故謂之寧封子。
偓佺者,槐山採藥父也。好食松實。形體生毛,長七寸。兩目更方。能飛行逐走馬。以松子遺堯,堯不暇服。松者,簡松也。時受服者,皆三百歲。
彭祖者,殷時大夫也。姓錢,名鏗。帝顓頊之孫,陸終氏之中子。歷夏而至商末,號七百歲。常食桂芝。歷陽有彭祖仙室。前世云:禱請風雨,莫不輒應。常有兩虎在祠左右。今日祠之訖地,則有兩虎跡。
師門者,嘯父弟子也。能使火。食桃葩。為孔甲龍師。孔甲不能修其心意,殺而埋之外野。一旦,風雨迎之。山木皆燔。孔甲祠而禱之,未還而死。
前周葛由,蜀羌人也。周成王時,好刻木作羊賣之。一旦,乘木羊入蜀中,蜀中王侯貴人追之,上綏山。綏山多桃,在峨眉山西南,高無極也。隨之者不復還,皆得仙道。故里諺曰:「得綏山一桃,雖不能仙,亦足以豪。」山下立祠數十處。
崔文子者,泰山人也。學仙於王子喬。子喬化為白蜺,而持藥與文子。文子驚怪,引戈擊蜺,中之,因墮其藥。俯而視之,王子喬之屍也。置之室中,覆以敝筐。須臾,化為大鳥。開而視之,翻然飛去。
冠先,宋人也。釣魚為業。居睢水旁,百餘年,得魚,或放,或賣,或自食之。常冠帶,好種荔,食其葩實焉。宋景公問其道,不告,即殺之。後數十年,踞宋城門上,鼓琴,數十日乃去。宋人家家奉祠之。
琴高,趙人也。能鼓琴。為宋康王舍人。行涓彭之術,浮游冀州、涿郡間二百餘年。後辭入涿水中,取龍子,與諸弟子期之。曰:「明日皆潔齋候。」於水旁設祠屋。果乘赤鯉魚出,來坐祠中。且有萬人觀之。留一月,乃復入水去。
陶安公者,六安鑄冶師也。數行火。火一朝散上,紫色沖天。公伏冶下求哀。須臾。朱雀止冶上,曰:「安公!安公!冶與天通。七月七日,迎汝以赤龍。」至時,安公騎之,從東南去。城邑數萬人,豫祖安送之,皆辭訣。
有人入焦山七年,老君與之木鑽,使穿一盤石,石厚五尺,曰:「此石穿;當得道。」積四十年,石穿,遂得神仙丹訣。
魯少千者,山陽人也。漢文帝嘗微服懷金過之,欲問其道。少千拄金杖,執象牙扇,出應門。
淮南王安,好道術。設廚宰以候賓客。正月上午,有八老公詣門求見。門吏曰王,王使吏自以意難之,曰:「吾王好長生,先生無駐衰之術,未敢以聞。」公知不見,乃更形為八童子,色如桃花。王便見之,盛禮設樂,以享八公。援琴而弦,歌曰:「明明上天,照四海兮。知我好道,公來下兮。公將與余,生羽毛兮。升騰青雲,蹈梁甫兮。觀見三光,遇北斗兮。驅乘風雲,使玉女兮。」今所謂淮南操是也。
劉根,字君安。京兆長安人也。漢成帝時,入嵩山學道。遇異人授以秘訣,遂得仙。能召鬼。潁川太守史祈以為妖,遣人召根,欲戮之。至府,語曰:「君能使人見鬼,可使形見。不者,加戮。」根曰:「甚易。」借府君前筆硯書符,因以叩几;須臾,忽見五六鬼,縛二囚於祈前。祈熟視,乃父母也。向根叩頭曰:「小兒無狀,分當萬死。」叱祈曰:「汝子孫不能光榮先祖,何得罪神仙,乃累親如此。」祈哀驚悲泣,頓首請罪。根默然忽去,不知所之。
漢明帝時,尚書郎河東王喬,為鄴令。喬有神術,每月朔,嘗自縣詣台。帝怪其來數,而不見車騎;密令太史候望之。言其臨至時,輒有雙鳧,從東南飛來。因伏伺,見鳧,舉羅張之,但得一雙舄。使尚書識視,四年中所賜尚書官屬履也。
薊子訓,不知所從來。東漢時,到洛陽見公卿,數十處,皆持斗酒片脯候之。曰:「遠來無所有,示致微意。」坐上數百人,飲啖終日不盡。去後,皆見白雲起,從旦至暮。時有百歲公說:小兒時見訓賣藥會稽市,顏色如此。訓不樂住洛,遂遁去。正始中,有人於長安東霸城,見與一老公共摩挲銅人,相謂曰:「適見鑄此,已近五百歲矣。」見者呼之曰:「薊先生小住。」並行應之。視若遲徐,而走馬不及。
漢陰生者,長安渭橋下乞小兒也。常於市中丐,市中厭苦,以糞灑之。旋復在市中乞,衣不見污如故。長吏知之,械收繫,著桎梏,而續在市乞。又械欲殺之,乃去。灑之者家,屋室自壞,殺十數人。長安中謠言曰:「見乞兒與美酒,以免破屋之咎。」
谷城鄉平常生,不如何所人也。數死而復生。時人為不然。後大水出,所害非一,而平輒在缺門山上大呼言:「平常生在此。」云:「復雨,水五日必止。」止,則上山求祠之。但見平衣杖革帶。後數十年,復為華陰市門卒。
左慈,字符放,廬江人也。少有神通。嘗在曹公座,公笑顧眾賓曰:「今日高會,珍羞略備。所少者,吳松江鱸魚為膾。」放曰:「此易得耳。」因求銅盤貯水,以竹竿餌釣於盤中,須臾,引一鱸魚出。公大拊掌,會者皆驚。公曰:「一魚不周坐客,得兩為佳。」放乃復餌釣之。須臾,引出,皆三尺餘,生鮮可愛。公便自前膾之,周賜座席。公曰:「今既得鱸,恨無蜀中生薑耳。」放曰:「亦可得也。」公恐其近道買,因曰:「吾昔使人至蜀買錦,可敕人告吾使;使增市二端。」人去,須臾還,得生薑。又云:「於錦肆下見公使,已敕增市二端。」後經歲餘,公使還,果增二端。問之,云:「昔某月某日,見人於肆下,以公敕敕之。」後公出近郊,士人從者百數,放乃賚酒一罌,脯一片,手自傾罌,行酒百官,百官莫不醉飽。公怪,使尋其故。行視沽酒家,昨悉亡其酒脯矣。公怒,陰欲殺放。放在公座,將收之,卻入壁中,霍然不見。乃募取之。或見於市,欲捕之,而市人皆放同形,莫知誰是。後人遇放於陽城山頭,因復逐之。遂走入羊群。公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曹公不復相殺,本試君術耳。今既驗,但欲與相見。」忽有一老羝,屈前兩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許。」人即云:「此羊是。」競往赴之。而群羊數百,皆變為羝,並屈前膝,人立,云:「遽如許。」於是遂莫知所取焉。老子曰:「吾之所以為大患者,以吾有身也;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哉。」若老子之儔,可謂能無身矣。豈不遠哉也。
孫策欲渡江襲許,與于吉俱行。時大旱,所在熇厲。策催諸將士,使速引船,或身自早出督切。見將吏多在吉許。策因此激怒,言:「我為不如吉耶?而先趨附之。」便使收吉至,呵問之曰:「天旱不雨,道路艱澀,不時得過。故自早出,而卿不同憂慼,安坐船中,作鬼物態,敗吾部伍。今當相除。」令人縛置地上暴之,使請雨。若能感天,日中雨者,當原赦;不爾,行誅。俄而雲氣上蒸,膚寸而合;比至日中,大雨總至,谿澗盈溢。將士喜悅,以為吉必見原,並往慶慰。策遂殺之。將士哀惜,藏其屍。天夜,忽更興雲覆之。明旦往視,不知所在。策既殺吉,每獨坐,彷彿見吉在左右。意深惡之,頗有失常。後治瘡方差,而引鏡自照,見吉在鏡中,顧而弗見。如是再三。撲鏡大叫,瘡皆崩裂,須臾而死。(吉,瑯琊人,道士。)
介琰者,不知何許人也。住建安方山,從其師白羊公杜受玄一無為之道,能變化隱形。嘗往來東海,暫過秣陵,與吳主相聞。吳主留琰,乃為琰架宮廟。一日之中,數遣人往問起居。琰或為童子,或為老翁,無所食啖,不受餉遺。吳主欲學其術,琰以吳主多內御,積月不教。吳主怒,敕縛琰,著甲士引弩射之。弩發,而繩縛猶存不知琰之所之。
吳時有徐光者,嘗行術於市里:從人乞瓜,其主勿與,便從索瓣,杖地種之;俄而瓜生,蔓延,生花,成實;乃取食之,因賜觀者。鬻者反視所出賣,皆亡耗矣。凡言水旱甚驗。過大將軍孫綝門,褰衣而趨,左右垂踐。或問其故。答曰:「流血臭腥不可耐。」綝聞惡而殺之。斬其首,無血。及綝廢幼帝,更立景帝,將拜陵,上車,有大風蕩綝車,車為之傾。見光在松樹上拊手指揮嗤笑之,綝問侍從,皆無見者。俄而景帝誅綝。
葛玄,宅孝先,從左元放受九丹液仙經。與客對食,言及變化之事,客曰:「事畢,先生作一事特戲者。」玄曰:「君得無即欲有所見乎?」乃嗽口中飯,盡變大蜂數百,皆集客身,亦不螫人。久之,玄乃張口,蜂皆飛入,玄嚼食之,是故飯也。又指蝦蟆及諸行蟲燕雀之屬,使舞,應節如人。冬為客設生瓜棗,夏致冰雪。又以數十錢使人散投井中,玄以一器於井上呼之,錢一一飛從井出。為客設酒,無人傳杯,杯自至前,如或不盡,杯不去也。嘗與吳主坐樓上,見作請雨土人,帝曰:「百姓思雨,寧可得乎?」玄曰:「雨易得耳!」乃書符著社中,頃刻間,天地晦冥,大雨流淹。帝曰:「水中有魚乎?」玄復書符擲水中,須臾,有大魚數百頭。使人治之。
吳猛,濮陽人。仕吳,為西安令,因家分寧。性至孝。遇至人丁義,授以神方;又得秘法神符,道術大行。嘗見大風,書符擲屋上,有青烏銜去。風即止。或問其故。曰:「南湖有舟,遇此風,道士求救。」驗之果然。西安令於慶死,已三日,猛曰:「數未盡,當訴之於天。」遂臥屍旁,數日,與令俱起。後將弟子回豫章,江水大急,人不得渡;猛乃以手中白羽扇畫江水,橫流,遂成陸路,徐行而過,過訖,水復。觀者駭異。嘗守潯陽,參軍周家有狂風暴起,猛即書符擲屋上,須臾風靜。
園客者,濟陰人也。貌美,邑人多欲妻之,客終不娶。嘗種五色香草,積數十年,服食其實。忽有五色神蛾,止香草之上,客收而薦之以布,生桑蠶焉。至蠶時,有神女夜至,助客養蠶,亦以香草食蠶。得繭百二十頭,大如甕,每一繭繅六七日乃盡。繅訖,女與客俱仙去,莫知所如。
漢,董永,千乘人。少偏孤,與父居肆,力田畝,鹿車載自隨。父亡,無以葬,乃自賣為奴,以供喪事。主人知其賢,與錢一萬,遣之。永行,三年喪畢,欲還主人,供其奴職。道逢一婦人曰:「願為子妻。」遂與之俱。主人謂永曰:「以錢與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喪收藏,永雖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報厚德。」主曰:「婦人何能?」永曰:「能織。」主曰:「必爾者,但令君婦為我織縑百疋。」於是永妻為主人家織,十日而畢。女出門,謂永曰:「我,天之織女也。緣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償債耳。」語畢,凌空而去,不知所在。
初,鉤弋夫人有罪,以譴死,既殯,屍不臭,而香聞十餘里。因葬雲陵,上哀悼之。又疑其非常人,乃發冢開視,棺空無屍,惟雙履存一云。昭帝即位,改葬之,棺空無屍,獨絲履存焉。
漢時有杜蘭香者,自稱南康人氏。以建業四年春,數詣張傳。傳年十七,望見其車在門外,婢通言:「阿母所生,遺授配君,可不敬從?」傳,先名改碩,碩呼女前,視,可十六七,說事邈然久遠。有婢子二人:大者萱支,小者松支。鈿車青牛上,飲食皆備。作詩曰:「阿母處靈岳,時游雲霄際。眾女侍羽儀,不出墉宮外。飄輪送我來,豈復恥塵穢。從我與福俱,嫌我與禍會。」至其年八月旦,復來,作詩曰:「逍遙雲漢間,呼吸發九嶷。流汝不稽路,弱水何不之。」出薯蕷子三枚,大如雞子,云:「食此,令君不畏風波,辟寒溫。」碩食二枚,欲留一,不肯,令碩食盡。言:「本為君作妻,情無曠遠,以年命未合,且小乖,大歲東方卯,當還求君。」蘭香降時,碩問禱祀何如。香曰:「消魔自可愈疾,淫祀無益。」香以藥為消魔。
魏濟北郡從事掾弦超,字義起,以嘉平中夜獨宿,夢有神女來從之。自稱:「天上玉女,東郡人,姓成公,字知瓊,早失父母,天帝哀其孤苦,遣令下嫁從夫。」超當其夢也,精爽感悟,嘉其美異,非常人之容,覺寤欽想,若存若亡,如此三四夕。一旦,顯然來游,駕輜軿車,從八婢,服綾羅綺繡之衣,姿顏容體,狀若飛仙,自言年七十,視之如十五六女。車上有壺榼,青白琉璃五具。食啖奇異,饌具醴酒,與超共飲食。謂超曰:「我,天上玉女,見遣下嫁,故來從君,不謂君德。宿時感運,宜為夫婦。不能有益,亦不能為損。然往來常可得駕輕車,乘肥馬,飲食常可得遠味,異膳,繒素常可得充用不乏。然我神人,不為君生子,亦無妒忌之性,不害君婚姻之義。遂為夫婦。」贈詩一篇,其文曰:「飄浮勃逢敖,曹雲石滋芝。一英不須潤,至德與時期。神仙豈虛感,應運來相之。納我榮五族,逆我致禍菑。」此其詩之大較,其文二百餘言,不能盡錄。兼注易七卷,有卦,有象,以彖為屬。故其文言既有義理,又可以占吉凶,猶揚子之太玄,薛氏之中經也。超皆能通其旨意,用之占候,作夫婦經。七八年,父母為超娶婦之後,分日而燕,分夕而寢,夜來晨去,倏忽若飛,唯超見之,他人不見。雖居闇室,輒聞人聲,常見蹤跡,然不睹其形。後人怪問,漏泄其事;玉女遂求去。云:「我,神人也。雖與君交,不願人知,而君性疏漏,我今本末已露,不復與君通接。積年交結,恩義不輕;一旦分別,豈不愴恨?勢不得不爾。各自努力!」又呼侍御下酒,飲啖,發簏,取織成裙衫兩副遺超。又贈詩一首,把臂告辭,涕泣流離,肅然升車,去若飛迅。超憂感積日,殆至委頓。去後五年。超奉郡使至洛,到濟北魚山下,陌上西行,遙望曲道頭有一馬車,似知瓊。驅馳至前,果是也。遂披帷相見,悲喜交切。控左援綏,同乘至洛。遂為室家,克復舊好。至太康中,猶在。但不日日往來,每於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旦,十五日輒下,往來經宿而去。張茂先為之作神女賦。
第二卷
壽光侯者,漢章帝時人也。能劾百鬼眾魅,令自縛見形。其鄉人有婦為魅所病,侯為劾之,得大蛇數丈,死於門外,婦因以安。又有大樹,樹有精,人止其下者死,鳥過之亦墜。侯劾之,樹盛夏枯落,有大蛇,長七八丈,懸死樹間。章帝聞之,徵問。對曰:「有之。」帝曰:「殿下有怪,夜半後,常有數人,絳衣,披髮,持火相隨。豈能劾之?」侯曰:「此小怪,易消耳。」帝偽使三人為之。侯乃設法,三人登時仆地,無氣。帝驚曰:「非魅也,朕相試耳。」即使解之。或云:「漢武帝時,殿下有怪常見,朱衣,披髮,相隨,持燭而走。帝謂劉憑曰:『卿可除此否?』憑曰:『可。』乃以青符擲之,見數鬼傾地。帝驚曰:『以相試耳。』解之而蘇。」
樊英,隱於壺山。嘗有暴風從西南起,英謂學者曰:「成都市火甚盛。」因含水嗽之。乃命計其時日,後有從蜀來者,云:「是日大火,有雲從東起,須臾大雨火遂滅。」
閩中有徐登者,女子化為丈夫,與東陽趙昺,並善方術。時遭兵亂,相遇於溪,各矜其所能。登先禁溪水為不流,昺次禁楊柳為生稊。二人相視而笑。登年長,昺師事之。後登身故,昺東入長安,百姓未知,昺乃升茅屋,據鼎而爨。主人驚怪,昺笑而不應,屋亦不損。
趙昺嘗臨水求渡,船人不許。昺乃張帷蓋,坐其中,長嘯呼風,亂流而濟。於是百姓敬服,從者如歸。長安令惡其惑眾,收殺之。民為立祠於永康,至今蚊蚋不能入。
徐登、趙昺,貴尚清儉,祀神以東流水,削桑皮以為脯。
陳節訪諸神,東海君以織成青襦一領遺之。
宣城邊洪,為廣陽領校,母喪歸家。韓友往投之,時日已暮,出告從者:「速裝束,吾當夜去。」從者曰:「今日已暝,數十里草行,何急復去?」友曰:「此間血覆地,寧可復住。」苦留之,不得。其夜,洪欻發狂,絞殺兩子,并殺婦。又斲父婢二人,皆被創,因走亡,數日,乃於宅前林中得之,已自經死。
鞠道龍,善為幻術。嘗云:「東海人黃公,善為幻,制蛇,御虎。常佩赤金刀。及衰老,飲酒過度。秦末,有白虎見於東海,詔遣黃公以赤刀往厭之;術既不行,遂為虎所殺。」
謝糾,嚐食客,以朱書符投井中,有一雙鯉魚跳出,即命作膾。一坐皆得遍。
晉永嘉中,有天竺胡人,來渡江南。其人有數術:能斷舌復續,吐火。所在人士聚觀。將斷時,先以舌吐示賓客,然後刀截,血流覆地,乃取置器中,傳以示人,視之舌頭,半舌猶在,既而還取含續之。坐有頃,坐人見舌則如故,不知其實斷否。其續斷,取絹布,與人合執一頭,對翦中斷之;已而取兩斷合視,絹布還連續,無異故體。時人多疑以為幻,陰乃試之,真斷絹也。其吐火,先有藥在器中,取火一片,與黍餹合之,再三吹呼,已而張口,火滿口中,因就爇取以炊,則火也。又取書紙及繩縷之屬,投火中,眾共視之,見其燒爇了盡;乃撥灰中,舉而出之,故向物也。
扶南王范尋養虎於山,有犯罪者,投與虎,不噬,乃宥之。故山名大蟲,亦名大靈。又養鱷魚十頭,若犯罪者,投與鱷魚,不噬,乃赦之,無罪者皆不噬。故有鱷魚池。又嘗煮水令沸,以金指環投湯中,然後以手探湯:其直者,手不爛,有罪者,入湯即焦。
戚夫人侍兒賈佩蘭,後出為扶風人段儒妻,說:「在宮內時,嘗以弦管歌舞相歡娛,競為妖服以趨良時。十月十五日,共入靈女廟,以豚黍樂神,吹笛,擊筑,歌上靈之曲。既而相與連臂踏地為節,歌赤鳳皇來,乃巫俗也。至七月七日,臨百子池,作於闐樂,樂畢,以五色縷相羈,謂之『相連綬』。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戶,竹下圍棋。勝者,終年有福;負者,終年疾病。取絲縷,就北辰星求長命,乃免。九月,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令人長命。菊花舒時,并採莖葉,雜黍米饟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故謂之『菊花酒』。正月上辰,出池邊盥濯,食蓬餌,以祓妖邪。三月上已,張樂於流水。如此終歲焉。」
漢武帝時,幸李夫人,夫人卒後,帝思念不已。方士齊人李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施帷帳,明燈燭,而令帝居他帳遙望之。見美女居帳中,如李夫人之狀,還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視。帝愈益悲感,為作詩曰:「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婀娜,何冉冉其來遲!」令樂府諸音家弦歌之。
漢北海營陵有道人,能令人與已死人相見。其同郡人婦死已數年,聞而往見之,曰:「願令我一見亡婦,死不恨矣。」道人曰:「卿可往見之。若聞鼓聲,即出,勿留。」乃語其相見之術。俄而得見之;於是與婦言語,悲喜恩情如生。良久,聞鼓聲,恨恨不能得住,當出戶時,忽掩其衣裾戶間,掣絕而去。至後歲餘,此人身亡。家葬之,開冢,見婦棺蓋下有衣裾。
吳孫休有疾,求覡視者,得一人,欲試之。乃殺鵝而埋於苑中,架小屋,施牀几,以婦人屐履服物著其上。使覡視之,告曰:「若能說此冢中鬼婦人形狀者,當加厚賞,而即信矣。」竟日無言。帝推問之急,乃曰:「實不見有鬼,但見一白頭鵝立墓上,所以不即白之。疑是鬼神變化作此相,當候其真形而定。不復移易,不知何故,敢以實上。」
吳孫峻殺朱主,埋於石子岡。歸命即位,將欲改葬之,冢墓相亞,不可識別。而宮人頗識主亡時所著衣服,乃使兩巫各住一處,以伺其靈,使察鑒之,不得相近。久時,二人俱白見一女人,年可三十餘,上著青錦束頭,紫白袷裳,丹綈絲履,從石子岡上半岡,而以手抑膝長太息,小住須臾,更進一冢上,便止,徘徊良久,奄然不見。二人之言,不謀而合。於是開冢,衣服如之。
夏侯弘自云見鬼,與其言語。鎮西謝尚所乘馬忽死,憂惱甚至。謝曰:「卿若能令此馬生者,卿真為見鬼也。」弘去良久,還曰:「廟神樂君馬,故取之。今當活。」尚對死馬坐,須臾,馬忽自門外走還,至馬屍間,便滅,應時能動,起行。謝曰:「我無嗣,是我一身之罰。」弘經時無所告。曰:「頃所見,小鬼耳,必不能辨此源由。」後忽逢一鬼,乘新車,從十許人,著青絲布袍。弘前提牛鼻,車中人謂弘曰:「何以見阻?」弘曰:「欲有所問。鎮西將軍謝尚無兒。此君風流令望,不可使之絕祀。」車中人動容曰:「君所道正是僕兒。年少時,與家中婢通誓約不再婚,而違約;今此婢死,在天訴之,是故無兒。」弘具以告。謝曰:「吾少時誠有此事。」弘於江陵,見一大鬼,提矛戟,有隨從小鬼數人。弘畏懼,下路避之。大鬼過後,捉得一小鬼,問:「此何物?」曰:「殺人以此矛戟,若中心腹者,無不輒死。」弘曰:「治此病有方否?」鬼曰:「以烏雞薄之,即差。」弘曰:「今欲何行?」鬼曰:「當至荊、揚二州爾。」時比日行心腹病,無有不死者,弘乃教人殺烏雞以薄之,十不失八九。今治中惡輒用烏雞薄之者,弘之由也。
第三卷
漢永平中,會稽鍾離意,字子阿,為魯相。到官,出私錢萬三千文,付戶曹孔訴,修夫子車。身入廟,拭几席劍履。男子張伯除堂下草,土中得玉璧七枚,伯懷其一,以六枚白意。意令主簿安置几前,孔子教授堂下床首有懸甕,意召孔訴問:「此何甕也?」對曰:「夫子甕也。背有丹書,人莫敢發也,」意曰:「夫子,聖人。所以遺甕,欲以懸示後賢。」因發之。中得素書,文曰:「後世修吾書,董仲舒。護吾車拭吾履,發吾笥,會稽鍾離意。璧有七,張伯藏其一。意即召問:「璧有七,何藏一耶?」伯叩頭出之。
段醫,字元章,廣漢新都人也。習易經,明風角。有一生來學。積年,自謂略究要術,辭歸鄉里。醫為合膏藥,并以簡書封於筒中,告生曰:「有急,發視之。」生到葭萌,與吏爭度津。吏撾破從者頭。生開筒得書,言:「到葭萌,與吏鬥,頭破者,以此膏裹之。」生用其言,創者即愈。
右扶風臧仲英,為侍御史。家人作食,設案,有不清塵土投汙之。炊臨熟,不知釜處。兵弩自行。火從篋簏中起,衣物盡燒,而篋簏故完。婦女婢使,一旦盡失其鏡;數日,從堂下擲庭中,有人聲言:「還汝鏡。」女孫年三四歲,亡之,求,不知處;兩三日,乃於圊中糞下啼。若此非一。汝南許季山者,素善卜卦,卜之,曰:「家當有老青狗物、內中侍御者名益喜,與共為之。誠欲絕,殺此狗,遣益喜歸鄉里。」仲英從之,怪遂絕。後徙為太尉長史,遷魯相。
太尉喬玄,字公祖,梁國人也。初為司徒長史,五月末,於中門臥,夜半後,見東壁正白,如開門明。呼問左右。左右莫見。因起自往手捫摸之,壁自如故。還床,復見。心大怖恐。其友應劭,適往候之,語次相告。劭曰。「鄉人有董彥興者,即許季山外孫也。其探賾索隱,窮神知化,雖眭孟,京房,無以過也。然天性褊狹,羞於卜,筮者間來候師。」王叔茂謂往迎之。須臾,便與俱來。公祖虛禮盛饌,下席行觴。彥興自陳:「下土諸生,無他異分。幣重言甘,誠有踧踖。頗能別者,願得從事。」公祖辭讓再三,爾乃聽之,曰:「府君當有怪,白光如門明者。然不為害也。六月上旬,雞明時,聞南家哭,即吉。到秋節,遷北行,郡以金為名。位至將軍三公。」公祖曰:「怪異如此,救族不暇,何能致望於所不圖?此相饒耳。」至六月九日,未明。太尉楊秉暴薨。七月七日,拜鉅鹿太守。「鉅」邊有金。後為「度遼將軍,」歷登三事。
管輅,字公明,平原人也。善易卜。安平太守東萊王基,字伯輿,家數有怪,使輅筮之。卦成,輅曰:「君之卦,當有賤婦人,生一男,墮地,便走入灶中死。又,床上當有一大蛇,銜筆,大小共視,須臾便去。又,烏來入室中,與鷰共鬥,鷰死,烏去。有此三卦。」基大驚曰:「精義之致,乃至於此,幸為占其吉凶。」輅曰:「非有他禍,直客(一作官。)舍久遠,魑魅罔兩,共為怪耳。兒生便走,非能自走,直宋無忌之妖將其入灶也。大蛇銜筆者,直老書佐耳。烏與鷰鬥者,直老鈴下耳。夫神明之正,非妖能害也。萬物之變,非道所止也。久遠之浮精,必能之定數也。今卦中見象,而不見其凶,故知假托之數,非妖咎之徵,自無所憂也。昔高宗之鼎,非雉所雊;太戊之階,非桑所生。然而野鳥一雊,武丁為高宗;桑穀暫生,太戊以興焉。知三事不為吉祥,願府君安身養德,從容光大,勿以神奸,污累天真。」後卒無他。遷安南督軍後,輅鄉里乃太原,問輅:「君往者為王府君論怪云:『老書佐為蛇,老鈴下為烏,』此本皆人。何化之微賤乎?為見於爻象出君意乎?」輅言:「苟非性與天道,何由背爻象而任心胸者乎?夫萬物之化,無有常形;人之變異,無有定體。或大為小,或小為大,固無優劣。萬物之化,一例之道也。是以夏鯀天子之父,趙王如意,漢高之子,而鯀為黃熊,意為蒼狗,斯亦至尊之位,而為黔喙之類也。況蛇者協辰巳之位,烏者棲太陽之精,此乃騰黑之明象,白日之流景。如書佐、鈴下,各以微軀,化為蛇烏,不亦過乎。」
管輅至平原,見顏超貌主夭亡。顏父乃求輅延命。輅曰:「子歸,覓清酒鹿脯一斤,卯日,刈麥地南大桑樹下,有二人圍位,次但酌酒置脯,飲盡更斟,以盡為度。若問汝,汝但拜之,勿言。必合有人救汝。」顏依言而往,果見二人圍碁,頻置脯,斟酒於前。其人貪戲,但飲酒食脯。不顧數巡,北邊坐者忽見顏在,叱曰:「何故在此?」顏惟拜之。南面坐者語曰:「適來飲他酒脯,寧無情乎?」北坐者曰:「文書已定。」南坐者曰:「借文書看之。」見超壽止可十九歲,乃取筆挑上語曰:「救汝至九十年活。」顏拜而回。管語顏曰:「大助子,且喜得增壽。北邊坐人是北斗,南邊坐人是南斗。南斗注生,北斗主死。凡人受胎,皆從南斗過北斗;所有祈求,皆向北斗。」
信都令家婦女驚恐,更互疾的。使輅筮之。輅曰:「君北堂西頭有兩死男子: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頭在壁內,腳在壁外。持矛者主刺頭,故頭重痛不得舉也;持弓箭者主射胸腹,故心中懸痛不得飲食也。晝則浮游,夜來病人,故使驚恐也。」於是掘其室中,入地八尺,果得二棺:一棺中有矛;一棺中有角弓及箭,箭久遠,木皆消爛,但有鐵及角完耳。乃徙骸骨去城二十里埋之,無復疾病。
利漕民郭恩,字義博,兄弟三人,皆得躄疾。使輅筮其所由。輅曰:「卦中有君本墓,墓中有女鬼,非君伯母,當叔母也。昔饑荒之世,當有利其數升米者,排著井中,嘖嘖有聲,推一大石下,破其頭,孤魂冤痛,自訴於天耳。」
淳于智,字叔平,濟北廬人也。性深沈,有思義。少為書生,能易筮,善厭勝之術。高平劉柔,夜臥,鼠嚙其左手中指,意甚惡之。以問智。智為筮之,曰:「鼠本欲殺君而不能,當為使其反死。」乃以朱書手腕橫文後三寸,為田字,可方一寸二分,使夜露手以臥。有大鼠伏死於前。
上黨鮑瑗家多喪病貧苦,淳于智卜之,曰:「君居宅不利,故令君困爾。君舍東北有大桑樹。君徑至市,入門數十步,當有一人賣新鞭者,便就買還,以懸此樹。三年,當暴得財。」瑗承言詣市,果得馬鞭懸之。三年,浚井,得錢數十萬,銅鐵器復二萬餘,於是業用既展,病者亦無恙。
譙人夏侯藻,母病困,將詣智卜,忽有一狐當門向之嗥叫。藻大愕懼。遂馳詣智。智曰:「其禍甚急。君速歸,在狐嗥處,拊心啼哭,令家人驚怪,大小畢出,一人不出,啼哭勿休。然其禍僅可免也。」藻還如其言,母亦扶病而出。家人既集,堂屋五間拉然而崩。
護軍張劭母病篤。智筮之,使西出市沐猴繫母臂。令傍人搥拍,恆使作聲,三日放去。劭從之,其猴出門,即為犬所咋死,母病遂差。
郭璞,字景純,行至廬江,勸太守胡孟康急回南渡。康不從,璞將促裝去之,愛其婢,無由得,乃取小豆三斗,繞主人宅散之。主人晨起,見赤衣人數千圍其家,就視,則滅。甚惡之,請璞為卦。璞曰:「君家不宜畜此婢,可于東南二十里賣之,慎勿爭價,則此妖可除也。」璞陰令人賤買此婢,復為投符於井中,數千赤衣人一一自投於井。主人大悅。璞攜婢去,後數旬,而廬江陷。
趙固所乘馬忽死,甚悲惜之,以問郭璞。璞曰:「可遣數十人持竹竿,東行三十里,有山林陵樹,便攪打之。當有一物出,急宜持歸。」於是如言,果得一物,似猿。持歸,入門,見死馬,跳梁走往死馬頭,噓吸其鼻。頃之,馬即能起。奮迅嘶鳴,飲食如常。亦不復見向物。固奇之,厚加資給。
揚州別駕顧球姊,生十年,便病,至年五十餘,令郭璞筮,得大過之升。其辭曰:「大過卦者義不嘉。冢墓枯楊無英華。振動遊魂見龍車。身被重累嬰妖邪。法由斬祀殺靈蛇。非己之咎先人瑕。案卦論之可奈何。」球乃跡訪其家事,先世曾伐大樹,得大蛇,殺之,女便病。病後,有群鳥數千,迴翔屋上,人皆怪之,不知何故,有縣農行過舍邊,仰視,見龍牽車,五色晃爛,其大非常,有頃遂滅。
義興方叔保得傷寒,垂死,令璞占之,不吉,令求白牛厭之。求之不得,唯羊子玄有一白牛,不肯借。璞為致之,即日有大白牛從西來,徑往臨,叔保驚惶、病即愈。
西川費孝先善軌革,世皆知名,有大若人王旻,因貨殖至成都,求為卦。孝先曰:「教住莫住,教洗莫洗。一石穀搗得三斗米。遇明即活,遇暗即死。」再三戒之,令誦此言足矣。旻志之。及行,途中遇大雨,憩一屋下,路人盈塞,乃思曰:「教住莫住,得非此耶?」遂冒雨行,未幾,屋遂顛覆,獨得免焉。旻之妻已私鄰比,欲媾終身之好,俟旋歸,將致毒謀。旻既至,妻約其私人曰:「今夕新沐者,乃夫也。」將哺,呼旻洗沐,重易巾幯。旻悟曰:「教洗莫洗,得非此耶?」堅不從。妻怒,不省,自沐。夜半反被害。既覺,驚呼鄰里共視,皆莫測其由。遂被囚繫考訊。獄就,不能自辨。郡守錄狀,旻泣言死即死矣,但孝先所言,終無驗耳。左右以是語上達。郡守命未得行法乎旻。問曰:「汝鄰比何人也?」曰:「康七。」遂遣人捕之。「殺汝妻者,必此人也。」已而果然。因謂僚佐曰:「一石穀搗得三斗米,非康七乎。」由是辨雪,誠遇明即活之效。
隗炤,汝陰鴻壽亭民也。善易,臨終,書板授其妻曰:「吾亡後,當大荒。雖爾,而慎莫賣宅也。到後五年春,當有詔使,來頓此亭,姓龔,此人負吾金,即以此板往責之。勿負言也。」亡後,果大困,欲賣宅者數矣,憶夫言,輒止。至期,有龔使者,果止亭中,妻遂賚板責之。使者執板,不知所言,曰:「我平生不負錢,此何緣爾邪?」妻曰:「夫臨亡,手書板見命如此,不敢妄也。」使者沈吟良久而悟,乃命取蓍筮之卦成,抵掌歎曰:「妙哉隗生!含明隱跡,而莫之聞。可謂鏡窮達而洞吉凶者也。」於是告其妻曰:「吾不負金,賢夫自有金。乃知亡後當暫窮,故藏金以待太平。所以不告兒婦者,恐金盡而困無已也。知吾善易,故書板以寄意耳。金五百斤,盛以青甖,覆以銅柈,埋在堂屋東頭,去地一丈,入地九尺。」妻還掘之,果得金,皆如所卜。
韓友,字景先,廬江舒人也。善占卜,亦行京房厭勝之術。劉世則女病魅,積年,巫為攻禱,伐空冢故城間,得狸鼉數十,病猶不差。友筮之,命作布囊,俟女發時,張囊著窗牖間。友閉戶作氣,若有所驅。須臾間,見囊大脹如吹。因決敗之。女仍大發。友乃更作皮囊二枚沓張之,施張如前,囊復脹滿,因急縛囊口,懸著樹,二十許日,漸消。開視,有二斤狐毛。女病遂差。
會稽嚴卿善卜筮。鄉人魏序欲東行,荒年,多抄盜,令卿筮之。卿曰:「君慎不可東行。必遭暴害。而非劫也。」序不信。卿曰:「既必不停,宜有以禳之。可索西郭外獨母家白雄狗,繫著船前。」求索,止得駁狗,無白者。卿曰:「駁者亦足。然猶恨其色不純。當餘小毒,止及六畜輩耳。無所復憂。」序行半路,狗忽然作聲,甚急,有如人打之者。比視,已死,吐黑血斗餘。其夕,序墅上白鵝數頭,無故自死。序家無恙。
沛國華佗,字元化,一名敷。瑯邪劉勳,為河內太守,有女,年幾二十,苦腳左膝有有瘡,癢而不痛,瘡愈數十日復發,如此七八年。迎佗使視。佗曰:「是易治之。」當得稻糠,黃色犬一頭,好馬二匹。以繩繫犬頸,使走馬牽犬,馬極,輒易,計馬走三十餘里,犬不能行,復令步人拖曳,計向五十里,乃以藥飲女。女即安臥不知人,因取大刀斷犬腹,近後腳之前,以所斷之處向瘡口,令二三寸,停之須臾,有若蛇者,從瘡中出。便以鐵椎橫貫蛇頭,蛇在皮中動搖良久,須臾,不動,乃牽出,長三尺許,純是蛇,但有眼處而無童子,又逆麟耳。以膏散著瘡中,七日愈。
佗嘗行道,見一人病咽,嗜食不得下,家人車載,欲往就醫。佗聞其呻吟聲,駐車往視語之曰:「向來道邊,有賣餅家蒜虀大酢,從取三升飲之,病自當去。」即如佗言,立吐蛇一枚。
第四卷
風伯,雨師,星也。風伯者,箕星也。雨師者,畢星也。鄭玄謂:司中、司命,文星第四,第五星也。雨師:一曰屏翳,一曰號屏,一曰玄冥。
蜀郡張寬,字叔文,漢武帝時為侍中。從祀甘泉,至渭橋,有女子浴于渭水,乳長七尺。上怪其異,遣問之。女曰:「帝後第七車者知我。」所來時,寬在第七車。對曰:「天星。主祭祀者,齋戒不潔,則女人見。」
文王以太公望為灌壇令,期年,風不鳴條。文王夢一婦人,甚麗,當道而哭。問其故。曰:「吾泰山之女,嫁為東海婦,欲歸,今為灌壇令當道有德,廢我行;我行,必有大風疾雨,大風疾雨,是毀其德也。」文王覺,召太公問之。是日果有疾雨暴風,從太公邑外而過。文王乃拜太公為大司馬。
胡母班,字季友,泰山人也。曾至泰山之側,忽於樹間,逢一絳衣騶呼班云:「泰山府君召。」班驚楞,逡巡未答。復有一騶出,呼之。遂隨行數十步,騶請班暫瞑,少頃,便見宮室,威儀甚嚴。班乃入閣拜謁,主為設食,語班曰:「欲見君,無他,欲附書與女婿耳。」班問:「女郎何在?」曰:「女為河伯婦。」班曰:「輒當奉書,不知緣何得達?」答曰:「今適河中流,便扣舟呼青衣,當自有取書者。」班乃辭出。昔騶復令閉目,有頃,忽如故道。遂西行,如神言而呼青衣。須臾,果有一女僕出,取書而沒。少頃,復出。云:「河伯欲暫見君。」婢亦請瞑目。遂拜謁河伯。河伯乃大設酒食,詞旨殷勤。臨去,謂班曰:「感君遠為致書,無物相奉。」於是命左右:「取吾青絲履來!」以貽班。班出,瞑然忽得還舟。遂於長安經年而還。至泰山側,不敢潛過,遂扣樹自稱姓名,從長安還,欲啟消息。須臾,昔騶出,引班如向法而進。因致書焉。府君請曰:「當別。」再報班,語訖,如廁,忽見其父著械徒,作此輩數百人。班進拜流涕問:「大人何因及此?」父云:「吾死不幸,見遣三年,今已二年矣。困苦不可處。知汝今為明府所識,可為吾陳之。乞免此役。便欲得社公耳。」班乃依教,叩頭陳乞。府君曰:「生死異路,不可相近,身無所惜。」班苦請,方許之。於是辭出,還家。歲餘,兒子死亡略盡。班惶懼,復詣泰山,扣樹求見。昔騶遂迎之而見。班乃自說:「昔辭曠拙,及還家,兒死亡至盡。今恐禍故未已,輒來啟白,幸蒙哀救。」府君拊掌大笑曰:「昔語君:死生異路,不可相近故也。」即敕外召班父。須臾至,庭中問之:「昔求還里社,當為門戶作福,而孫息死亡至盡,何也?」答云:「久別鄉里,自忻得還,又遇酒食充足,實念諸孫,召之。」於是代之。父涕泣而出。班遂還。後有兒皆無恙。
宋時弘農馮夷,華陰潼鄉隄首人也。以八月上庚日渡河,溺死。天帝署為河伯。又五行書曰:「河伯以庚辰日死,不可治船遠行,溺沒不返。」
吳餘杭縣南,有上湖,湖中央作塘。有一人乘馬看戲,將三四人,至岑村飲酒,小醉,暮還時,炎熱,因下馬,入水中枕石眠。馬斷走歸,從人悉追馬,至暮不返。眠覺,日已向晡,不見人馬。見一婦來,年可十六七,云:「女郎再拜,日既向暮,此間大可畏,君作何計?」因問:「女郎何姓?那得忽相聞?」復有一少年,年十三四,甚了了,乘新車,車後二十人至,呼上車,云:「大人暫欲相見。」因迴車而去。道中繹絡,把火見城郭邑居。既入城,進廳事,上有信幡,題云:「河伯信。」俄見一人,年三十許,顏色如畫,侍衛煩多,相對欣然,敕行酒,笑云:「僕有小女,頗聰明,欲以給君箕帚。」此人知神,不敢拒逆。便敕:備辦會就郎中婚。承白:已辦。遂以絲布單衣,及紗袷絹裙,紗衫褌履屐,皆精好。又給十小吏,青衣數十人。婦年可十八九,姿容婉媚,便成。三日,經大會客拜閣,四日,云:「禮既有限,發遣去。」婦以金甌麝香囊與婿別,涕泣而分。又與錢十萬,藥方三卷,云:「可以施功布德。」復云:「十年當相迎。」此人歸家,遂不肯別婚,辭親出家作道人。所得三卷方:一卷脈經,一卷湯方,一卷丸方。周行救療,皆致神驗。後母老,兄喪,因還婚宦。
秦始皇三十六年,使者鄭容從關東來,將入函關,西至華陰,望見素車白馬,從華山上下。疑其非人,道住止而待之。遂至,問鄭容曰:「安之?」答曰:「之咸陽。」車上人曰:「吾華山使也。願託一牘書,致鎬池君所。子之咸陽,道過鎬池,見一大梓,有文石,取款梓,當有應者。」即以書與之。容如其言,以石款梓樹,果有人來取書。明年,祖龍死。
張璞,字公直,不知何許人也。為吳郡太守,徵還,道由廬山,子女觀於祠室,婢使指像人以戲曰:「以此配汝。」其夜,璞妻夢廬君致聘曰:「鄙男不肖,感垂採擇,用致微意。」妻覺怪之。婢言其情。於是妻懼,催璞速發。中流,舟不為行。闔船震恐。乃皆投物於水,船猶不行。或曰:「投女。」則船為進。皆曰:「神意已可知也。以一女而滅一門,奈何?」璞曰:「吾不忍見之。」乃上飛廬,臥,使妻沈女於水。妻因以璞亡兄孤女代之。置席水中,女坐其上,船乃得去。璞見女之在也,怒曰:「吾何面目於當世也。」乃復投己女。及得渡,遙見二女在下。有吏立於岸側,曰:「吾廬君主簿也。廬君謝君。知鬼神非匹。又敬君之義,故悉還二女。」後問女。言:「但見好屋,吏卒,不覺在水中也。」
建康小吏曹著,為廬山使所迎,配以女婉。著形意不安,屢屢求請退。婉潛然垂涕,賦詩序別。并贈織成褌衫。
宮亭湖孤石廟,嘗有估客下都,經其廟下,見二女子,云:「可為買兩量絲履,自相厚報。」估客至都,市好絲履,并箱盛之,自市書刀,亦內箱中。既還,以箱及香置廟中而去,忘取書刀。至河中流,忽有鯉魚跳入船內,破魚腹,得書刀焉。
南州人有遣吏獻犀簪於孫權者,舟過宮亭廟而乞靈焉。神忽下教曰:「須汝犀簪。」吏惶遽不敢應。俄而犀簪已前列矣。神復下教曰:「俟汝至石頭城,返汝簪。」吏不得已,遂行,自分失簪,且得死罪。比達石頭,忽有大鯉魚,長三尺,躍入舟。剖之,得簪。
郭璞過江,宣城太守殷祐,引為參軍。時有一物,大如水牛,灰色,卑腳,腳類象,胸前尾上皆白,大力而遲鈍,來到城下,眾咸怪焉。祐使人伏而取之。令璞作卦,遇遯之蠱,名曰「驢鼠。」卜適了,伏者以戟刺,深尺餘。郡紀綱上祠請殺之。巫云:「廟神不悅。此是郱(并改共)亭驢山君使。至荊山,暫來過我,不須觸之。」遂去,不復見。
廬陵歐明,從賈客,道經彭澤湖,每以舟中所有多少投湖中,云:「以為禮。」積數年後,復過,忽見湖中有大道,上多風塵,有數吏,乘車馬來候明,云:「是青洪君使要。」須臾,達見,有府舍,門下吏卒。明甚怖。吏曰:「無可怖!青洪君感君前後有禮,故要君,必有重遺君者。君勿取,獨求『如願』耳。」明既見青洪君,乃求「如願。」使逐明去。如願者,青洪君婢也。明將歸,所願輒得,數年,大富。
益州之西,雲南之東,有神祠,剋山石為室,下有神,奉祠之,自稱黃公。因言:此神,張良所受黃石公之靈也。清淨不宰殺。諸祈禱者,持一百錢,一雙筆,一丸墨,置石室中,前請乞,先聞石室中有聲,須臾,問:「來人何欲?」既言,便具語吉凶,不見其形。至今如此。
永嘉中,有神見兗州,自稱樊道基。有嫗,號成夫人。夫人好音樂,能彈箜篌,聞人弦歌,輒便起舞。
沛國戴文謀,隱居陽城山中,曾於客堂,食際,忽聞有神呼曰:「我天帝使者,欲下憑君,可乎?」文聞甚驚。又曰:「君疑我也。」文乃跪曰:「居貧,恐不足降下耳。」既而灑掃設位,朝夕進食,甚謹。後於室內竊言之。婦曰:「此恐是妖魅憑依耳。」文曰:「我亦疑之。」及祠饗之時,神乃言曰:「吾相從方欲相利,不意有疑心異議。」文辭謝之際,忽堂上如數十人呼聲,出視之,見一大鳥,五色,白鳩數十隨之,東北入雲而去,遂不見。
麋竺,字子仲,東海朐人也。祖世貨殖,家貲巨萬。常從洛歸,未至家數十里,見路次有一好新婦,從竺求寄載。行可二十餘里,新婦謝去,謂竺曰:「我天使也。當往燒東海麋竺家,感君見載,故以相語。」竺因私請之。婦曰:「不可得不燒。如此,君可快去。我當緩行,日中,必火發。」竺乃急行歸,達家,便移出財物。日中,而火大發。
漢宣帝時,南陽陰子方者,性至孝。積恩,好施。喜祀灶。臘日,晨炊,而灶神形見。子方再拜受慶,家有黃羊,因以祀之。自是已後,暴至巨富。田七百餘頃,輿馬僕隸,比於邦君。子方嘗言:我子孫必將彊大,至識三世,而遂繁昌。家凡四侯,牧守數十。故後子孫嘗以臘日祀灶,而荐黃羊焉。
吳縣張成,夜起,忽見一婦人立於宅南角,舉手招成曰:「此是君家之蠶室。我即此地之神。明年正月十五,宜作白粥,泛膏於上。」以後年年大得蠶。今之作膏糜像此。
豫章有戴氏女,久病不差,見一小石形像偶人,女謂曰:「爾有人形,豈神?能差我宿疾者,吾將重汝。」其夜,夢有人告之:「吾將祐汝。」自後疾漸差。遂為立祠山下。戴氏為巫,故名戴侯祠。
漢陽羨長劉(王巳)嘗言:「我死當為神。」一夕,飲醉,無病而卒。風雨,失其柩。夜聞荊山有數千人噉聲,鄉民往視之,則棺已成冢。遂改為君山,因立祠祀之。
第五卷
蔣子文者,廣陵人也。嗜酒,好色,挑撻無度。常自謂:「己骨清,死當為神。」漢末,為秣陵尉,逐賊至鍾山下,賊擊傷額,因解綬縛之,有頃遂死。及吳先主之初,其故吏見文於道,乘白馬,執白羽,侍從如平生。見者驚走。文追之,謂曰:「我當為此土地神,以福爾下民。爾可宣告百姓,為我立祠。不爾,將有大咎。」是歲夏,大疫,百姓竊相恐動,頗有竊祠之者矣。文又下巫祝:「吾將大啟佑孫氏,宜為我立祠﹔不爾,將使蟲入人耳為災。」俄而小蟲如塵虻,入耳,皆死,醫不能治。百姓愈恐。孫主未之信也。又下巫祝:「吾不祀我,將又以大火為災。」是歲,火災大發,一日數十處。火及公宮。議者以為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宜有以撫之。於是使使者封子文為中都侯,次弟子緒為長水校尉,皆加印綬。為立廟堂。轉號鍾山為蔣山,今建康東北蔣山是也。自是災厲止息,百姓遂大事之。
劉赤父者,夢蔣侯召為主簿。期日促,乃往廟陳請:「母老,子弱,情事過切。乞蒙放恕。會稽魏過,多材藝,善事神,請舉過自代。」因叩頭流血。廟祝曰:「特願相屈,魏過何人,而有斯舉?」赤父固請,終不許,尋而赤父死焉。
咸寧中,太常卿韓伯子某,會稽內史王蘊子某,光祿大夫劉耽子某,同游蔣山廟。廟有數婦人像,甚端正。某等醉,各指像以戲,自相配匹。即以其夕,三人同夢蔣侯遣傳教相聞,曰:「家子女並醜陋,而猥垂榮顧。」輒刻某日:「悉相奉迎。」某等以其夢指適異常,試往相問,而果各得此夢,符協如一。於是大懼。備三牲,詣廟謝罪乞哀。又俱夢蔣侯親來降已曰:「君等既已顧之,實貪,會對克期垂及,豈容方更中悔?」經少時並亡。
會稽鄮縣東野有女子,姓吳,字望子,年十六,姿容可愛。其鄉里有解鼓舞神者,要之,便往。緣塘行,半路,忽見一貴人,端正非常。貴人乘船,挺力十餘,整頓令人問望子「欲何之?」具以事對。貴人云:「今正欲往彼,便可入船共去。」望子辭不敢。忽然不見。望子既拜神座,見向船中貴人,儼然端坐,即蔣侯像也。問望子「來何遲?」因擲兩橘與之。數數形見,遂隆情好。心有所欲,輒空中下之。嘗思噉鯉一雙,鮮鯉隨心而至。望子芳香,流聞數里,頗有神驗。一邑共事奉。經三年,望子忽生外意,神便絕往來。
陳郡謝玉,為瑯邪內史,在京城,所在虎暴,殺人甚眾。有一人,以小船載年少婦,以大刀插著船,挾暮來至邏所,將出語云:「此間頃來甚多草穢,君載細小,作此輕行,大為不易。可止邏宿也。」相問訊既畢,邏將適還去。其婦上岸,便為虎將去﹔其夫拔刀大喚,欲逐之。先奉事蔣侯,乃喚求助。如此當行十里,忽如有一黑衣為之導,其人隨之,當復二十里,見大樹,既至一穴,虎子聞行聲,謂其母至,皆走出,其人即其所殺之。便拔刀隱樹側,住良久,虎方至,便下婦著地,倒牽入穴。其人以刀當腰斲斷之。虎既死,其婦故活。向曉,能語。問之,云:「虎初取,便負著背上,臨至而後下之。四體無他,止為草木傷耳。」扶歸還船,明夜,夢一人語之曰:「蔣侯使助汝,知否?」至家,殺豬祠焉。
淮南全椒縣有丁新婦者,本丹陽丁氏女,年十六,適全椒謝家。其姑嚴酷,使役有程,不如限者,仍便笞捶不可堪。九月九日,乃自經死。遂有靈向,聞於民間。發言於巫祝曰:「念人家婦女,作息不倦,使避九月九日,勿用作事。」見形,著縹衣,戴青蓋,從一婢,至牛渚津,求渡。有兩男子,共乘船捕魚,乃呼求載。兩男子笑共調弄之。言:「聽我為婦,當相渡也。」丁嫗曰:「謂汝是佳人,而無所知。汝是人,當使汝入泥死﹔是鬼,使汝入水。」便卻入草中。須臾,有一老翁,乘船,載葦。嫗從索渡。翁曰:「船上無裝,豈可露渡?恐不中載耳。」嫗言無苦。翁因出葦半許,安處不著船中,徐渡之。至南岸,臨去,語翁曰:「吾是鬼神,非人也。自能得過,然宜使民間粗相聞知。翁之厚意,出葦相渡,深有慚感,當有以相謝者。若翁速還去,必有所見,亦當有所得也。」翁曰:「恐燥濕不至,何敢蒙謝。」翁還西岸,見兩男子覆水中。進前數里,有魚千數,跳躍水邊,風吹至岸上。翁遂棄葦,載魚以歸。於是丁嫗遂還丹陽。江南人皆呼為丁姑。九月九日,不用作事,咸以為息日也。今所在祠之。
散騎侍郎王佑疾困,與母辭訣,既而聞有通賓者,曰:「某郡,某里,某人,嘗為別駕。」佑亦雅聞其姓字,有頃,奄然來至,曰:「與卿士類有自然之分,又州里情,便款然。今年國家有大事,出三將軍,分佈徵發吾等十餘人為趙公明府參佐,至此倉卒,見卿有高門大屋,故來投,與卿相得,大不可言。」佑知其鬼神,曰:「不幸疾篤,死在旦夕,遭卿,以性命相托。」答曰:「人生有死,此必然之事。死者不繫生時貴賤。吾今見領兵三千,須卿得度簿相付,如此地難得,不宜辭之。」佑曰:「老母年高,兄弟無有,一旦死亡,前無供養。」遂欷歔不能自勝。其人愴然曰:「卿位為常伯,而家無餘財,向聞與尊夫人辭訣,言辭哀苦,然則卿國士也,如何可令死。吾當相為。」因起去。明日,更來。其明日,又來。佑曰:「卿許活吾,當卒恩否?」答曰:「大老子業已許卿,當復相欺耶!」見其從者數百人,皆長二尺許,烏衣軍服,赤油為志。佑家擊鼓禱祀,諸鬼聞鼓聲,皆應節起舞,振袖颯颯有聲。佑將為設酒食。辭曰:「不須。」因復起去。謂佑曰:「病在人體中,如火。當以水解之。」因取一杯水,發被灌之。又曰:「為卿留赤筆十餘枝,在薦下,可與人使簪之。出入辟惡災,舉事皆無恙。」因道曰:「王甲、李乙,吾皆與之。」遂執佑手與辭。時佑得安眠,夜中忽覺,乃呼左右,令開被,「神以水灌我,將大沾濡。」開被。而信有水在上被之下,下被之上,不浸,如露之在荷。量之,得三升七合。於是疾三分愈二。數日,大除。凡其所道當取者,皆死亡。唯王文英,半年後乃亡。所道與赤筆人,皆經疾病及兵亂,皆亦無恙。初,有妖書云:「上帝以三將軍趙公明、鍾士季各督數鬼下取人。」莫知所在。佑病差,見此書,與所道趙公明合焉。
漢下邳周式嘗至東海,道逢一吏,持一卷書,求寄載。行十餘里,謂式曰:「吾暫有所過,留書寄君船中,慎勿發之。」去後,式盜發現書,皆諸死人錄,下條有式名。須臾,吏還,式猶視書。吏怒曰:「故以相告,而忽視之?」式叩頭流血,良久,吏曰:「感卿遠相載,此書不可除卿名。今日已去,還家,三年勿出門,可得度也。勿道見吾書。」式還,不出,已二年餘,家皆怪之。鄰人卒亡,父怒,使往弔之。式不得已,適出門,便見此吏。吏曰:「吾令汝三年勿出,而今出門,知復奈何?吾求不見,連累為鞭杖,今已見汝,無可奈何。後三日,日中,當相取也。」式還,涕泣具道如此。父故不信。母晝夜與相守。至三日日中時,果見來取,便死。
南頓張助,於田中種禾,見李核,欲持去,顧見空桑,中有土,因植種,以餘漿溉灌。後人見桑中反覆生李,轉相告語,有病目痛者,息陰下,言:「李君令我目愈,謝以一豚。」目痛小疾,亦行自愈。眾犬吠聲,盲者得視,遠近翕赫,其下車騎常數千百,酒肉滂沱。間一歲餘,張助遠出來還,見之,驚云:此有何神,乃我所種耳。」因就斲之。
王莽居攝,劉京上言:「齊郡臨淄縣亭長辛當,數夢人謂曰:『吾,天使也。攝皇帝,當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當有新井出。』亭長起視亭中,因有新井,入地百尺。」
第六卷
妖怪者,蓋精氣之依物者也。氣亂於中,物變於外,形神氣質,表裏之用也。本於五行,通於五事,雖消息升降,化動萬端,其於休咎之徵,皆可得域而論矣。
夏桀之時厲山亡,秦始皇之時三山亡,周顯王三十二年宋大邱社亡,漢昭帝之末,陳留昌邑社亡。京房易傳曰:「山默然自移,天下兵亂,社稷亡也。」故會稽山陰瑯邪中有怪山,世傳本瑯邪東武海中山也,時天夜,風雨晦冥,旦而見武山在焉,百姓怪之,因名曰怪山,時東武縣山,亦一夕自亡去,識其形者,乃知其移來。今怪山下見有東武里,蓋記山所自來,以為名也。又交州脆州山移至青州。凡山徙,皆不極之異也。此二事未詳其世。尚書金縢曰:「山徙者,人君不用道,士賢者不興,或祿去,公室賞罰不由君,私門成群,不救,當為易世變號。」說曰:「善言天者,必質於人;善言人者,必本於天。」故天有四時,日月相推,寒暑迭代,其轉運也。和而為雨,怒而為風,散而為露,亂而為霧,凝而為霜雪,張而為虹蜺,此天之常數也。人有四肢五臟,一覺一寐,呼吸吐納,精氣往來,流而為榮衛,彰而為氣色,發而為聲音,此亦人之常數也。若四時失運,寒暑乖違,則五緯盈縮,星辰錯行,日月薄蝕,彗孛流飛,此天地之危診也。寒暑不時,此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踊,此天地之瘤贅也。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癰疽也。衝風,暴雨,此天地之奔氣也。雨澤不降,川瀆涸竭,此天地之焦枯也。
商紂之時,大龜生毛,兔生角,兵甲將興之象也。
周宣王三十三年,幽王生,是歲,有馬化為狐。
晉獻公二年,周惠王居於鄭,鄭人入王府,多脫化為蜮,射人。
周隱王二年四月,齊地暴長長丈餘,高一尺五寸。京房易妖曰:「地四時暴長占:春、夏多吉,秋、冬多凶。」歷陽之郡,一夕淪入地中而為水澤,今麻湖是也。不知何時。運斗樞曰:「邑之淪陰,吞陽,下相屠焉。」
周哀王八年,鄭有一婦人,生四十子,其二十人為人,二十人死。其九年,晉有豕生人。吳赤烏七年,有婦人一生三子。
周烈王六年,林碧陽君之御人產二龍。
魯嚴公八年,齊襄公田於貝邱,見豕,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射之,豕人立而唬,公懼墜車,傷足,喪屨。劉向以為近豕禍也。
魯嚴公時,有內蛇與外蛇鬥鄭南門中。內蛇死。劉向以為近蛇孽也。京房易傳曰:「立嗣子疑,厥妖蛇居國門鬥。」
魯昭公十九年,龍眾於鄭時門之外洧淵。劉向以為近龍孽也。京房易傳曰:「眾心不安,厥妖龍眾其邑中也。」
魯定公元年,有九蛇繞柱,占,以為九世廟不祀,乃立煬宮。
秦孝公二十一年,有馬生人。昭王二十年,牡馬生子而死。劉向以為皆馬禍也。京房易傳曰:「方伯分威,厥妖牡馬生子。上無天子,諸侯相伐,厥妖馬生人。」
魏襄王十三年,有女子化為丈夫,與妻生子。京房易傳曰:「女子化為丈夫,茲謂陰昌,賤人為王。丈夫化為女子,茲謂陰勝陽,厥咎亡。」一曰:「男化為女宮刑濫,女化為男婦政行也。」
秦孝文王五年,遊煦衍,有獻五足牛,時秦世大用民力,天下叛之。京房易傳曰:「興繇役,奪民時,厥妖牛生五足。」
秦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長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見於臨洮,乃作金人十二以象之。
漢惠帝二年,正月癸酉旦,有兩龍現於蘭陵廷東里溫陵井中,至乙亥夜,去。京房易傳曰:「有德遭害,厥妖龍見井中。」又曰:「行刑暴惡,黑龍從井出。」
漢文帝十二年,吳地有馬生角,在耳前,上向,右角長三寸,左角長二寸,皆大二寸。劉向以為馬不當生角,猶吳不當舉兵向上也,吳將反之變云。京房易傳曰:「臣易上,政不順,厥妖馬生角。茲謂賢士不足。」又曰:「天子親伐,馬生角。」
文帝後元五年六月,齊雍城門外有狗生角。京房易傳曰:「執政失下,將害之,厥妖狗生角。」
漢景帝元年九月,膠東下密人,年七十餘,生角,角有毛。京房易傳曰:「冢宰專政,厥妖人生角。」五行志以為人不當生角,猶諸侯不敢舉兵以向京師也。其後遂有七國之難。至晉武帝泰始五年,元城人,年七十,生角。殆趙王倫篡亂之應也。
漢景帝三年,邯鄲有狗與彘交,是時趙王悖亂,遂與六國反,外結、匈奴以為援。五行志以為:犬,兵革失眾之占,豕,北方匈奴之象。逆言失聽,交於異類,以生害也。京房易傳曰:「夫婦不嚴,厥妖狗與豕交。茲謂反德,國有兵革。」
景帝三年十一月,有白頸烏與黑烏群鬥楚國呂縣:白頸不勝,墮泗水中死者數千。劉向以為近白黑祥也。時楚王戊暴逆無道,刑辱申公,與吳謀反。烏群鬥者,師戰之象也。白頸者小,明小者敗也。墮於水者,將死水地。王戊不悟,遂舉兵應吳,與漢大戰,兵敗而走,至於丹徒。為越人所斬,墮泗水之效也。京房易傳曰:「逆親親,厥妖白黑烏鬥於國中。」燕王旦之謀反也,又有一烏,一鵲,鬥於燕宮中池上,烏墮池死。五行志以為楚、燕皆骨肉,藩臣驕恣,而謀不義,俱有烏鵲鬥死之祥。行同而占合,此天人之明表也。燕陰謀未發,獨王自殺於宮,故一烏而水色者死;楚炕陽舉兵,軍師大敗於野,故烏眾而金色者死:天道精微之效也。京房易傳曰:「顓征劫殺,厥妖烏鵲鬥。」
景帝十六年,梁孝王田北山,有獻牛,足上出背上者。劉向以為近牛禍,內則思慮霿亂,外則土功過制,故牛禍作。足而出於背,下奸上之象也。
漢武帝太始四年七月,趙有蛇從郭外入,與邑中蛇鬥孝文廟下。邑中蛇死。後二年秋,有衛太子事,自趙人江充起。
漢昭帝元鳳元年九月,燕有黃鼠銜其尾舞王宮端門中。王往視之,鼠舞如故。王使吏以酒脯祠鼠,舞不休。一日一夜,死。時燕王旦謀反,將死之象也。京房易傳曰:「誅不原情,厥妖鼠舞門。」
昭帝元鳳三年正月,泰山蕪萊山南洶洶有數千人聲。民往視之,有大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圍,入地深八尺,三石為足。石立後,有白烏數千集其旁。宣帝中興之瑞也。
昭帝時上林苑中,大柳樹斷仆地,一朝起立,生枝葉,有蟲食其葉,成文字,曰:「公孫病已立。」
昭帝時昌邑王賀見大白狗,冠「方山冠」而無尾。至熹平中,省內冠狗帶綬以為笑樂,有一狗突出,走入司空府門,或見之者,莫不驚怪。京房易傳曰:「君不正,臣欲篡,厥妖狗冠出朝門。」
漢宣帝黃龍元年,未央殿輅軨中雌雞化為雄,毛衣變化,而不鳴,不將,無距。元帝初元元年,丞相府史家雌雞伏子,漸化為雄,冠距鳴將。至永光中有獻雄雞生角者。五行志以為王氏之應。京房易傳曰:「賢者居明夷之世,知時而傷或眾在位,厥妖雞生角。」又曰:「婦人專政,國不靜,牝雞雄鳴,主不榮。」
宣帝之世,燕、岱之閒,有三男共取一婦,生四子,及至將分妻子而不可均,乃致爭訟。廷尉范延壽斷之曰:「此非人類,當以禽獸從母不從父也。」請戮三男,以兒還母。宣帝嗟嘆曰:「事何必古,若此,則可謂當於理而厭人情也。」延壽蓋見人事而知用刑矣,未知論人妖將來之驗也。
漢元帝永光二年八月,天雨草,而葉相樛結,大如彈丸。至平帝元始三年正月,天雨草,狀如永光時。京房易傳曰:「君吝於祿,信衰,賢去,厥妖天雨草。」
元帝建昭五年,兗州刺史浩賞,禁民私所自立社。山陽橐茅鄉社有大槐樹,吏伐斷之,其夜樹復立故處。說曰:「凡枯斷復起,皆廢而復興之象也。」是世祖之應耳。
漢成帝建始四年九月,長安城南,有鼠銜黃稿柏葉,上民冢柏及榆樹上為巢,桐柏為多,巢中無子,皆有乾鼠矢數升。時議臣以為恐有水災。鼠盜竊小蟲,夜出,晝匿,今正晝去穴而登木,象賤人將居貴顯之占。桐柏,衛思后園所在也,其後趙后自微賤登至尊,與衛后同類,趙后終無子,而為害。明年,有鳶焚巢殺子之象云。京房易傳曰:「臣私祿罔干,厥妖鼠巢。」
成帝河平元年,長安男子石良、劉音相與同居,有如人狀,在其室中,擊之,為狗,走出。去後,有數人披甲,持弓弩至良家。良等格擊,或死,或傷,皆狗也。自二月至六月,乃止。其於洪範,皆犬禍,言不從之咎也。
成帝河平元年二月庚子,泰山山桑谷,有鳶焚其巢。男子孫通等聞山中群鳥鳶鵲聲,往視之,見巢燃,盡墮池中,有三鳶鷇,燒死。樹大四圍,巢去地五丈五尺。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後卒成易世之禍云。
成帝鴻嘉四年秋,雨魚於信都,長五寸以下。至永始元年春,北海出大魚,長六丈,高一丈,四枚。哀帝建平三年,東萊平度出大魚,長八丈,高一丈一尺,七枚。皆死。靈帝熹平二年,東萊海出大魚二枚,長八九丈,高二丈餘。京房易傳曰:「海數見巨魚,邪人進,賢人疏。」
成帝永始元年二月,河南街郵樗樹生枝,如人頭,眉目鬚皆具,亡髮耳。至哀帝建平三年十月,汝南西平遂陽鄉有材仆地生枝,如人形,身青黃色,面白,頭有髭髮,稍長大,凡長六寸一分。京房易傳曰:「王德衰,下人將起,則有木生為人狀」。其後有王莽之篡。
成帝綏和二年二月,大廄馬生角,在左耳前,圍長各二寸。是時王莽為大司馬,害上之萌,自此始矣。
成帝綏和二年三月,天水平襄有燕生雀,哺食至大,俱飛去。京房易傳曰:「賊臣在國,厥咎燕生雀,諸侯銷。」又曰:「生非其類,子不嗣世。」
漢哀帝建平三年,定襄有牡馬生駒三足,隨群飲食,五行志以為:馬,國之武用。三足,不任用之象也。
哀帝建平三年,零陵有樹僵地,圍一丈六尺,長十丈七尺,民斷其本,長九尺餘,皆枯,三月,樹卒自立故處。京房易傳曰:「棄正,作淫,厥妖本斷自屬。妃后有顓,木仆,反立,斷枯,復生。」
哀帝建平四年四月,山陽方與女子田無嗇生子,未生二月前,兒啼腹中,及生,不舉,葬之陌上。後三日,有人過,聞兒啼聲。母因掘收養之。
哀帝建平四年夏,京師郡國民聚會里巷阡陌,設張博具歌舞,嗣西王母。又傳書曰:「母告百姓:佩此書者,不死。不信我言,視門樞下,當有白髮。」至秋乃止。
哀帝建平中,豫章有男子化為女子,嫁為人婦,生一子。長安陳鳳曰:「陽變為陰,將亡;繼嗣,自相生之象」。一曰:「嫁為人婦,生一子者,將復一世,乃絕。」故後哀帝崩,平帝沒,而王莽篡焉。
漢平帝元始元年二月,朔方廣牧女子趙春病死,既棺殮,積七日,出在棺外。自言見夫死父,曰:「年二十七,汝不當死。」太守譚以聞,說曰:「至陰為陽,下人為上。厥妖人死復生。」其後王莽篡位。
漢平帝元始元年六月,長安有女子生兒:兩頭,兩頸面,俱相向;四臂,共胸,俱前向;尻上有目,長二寸所。京房易傳曰:「暌孤見豕負塗,厥妖人生兩頭,下相攘。善妖,亦同人。若六畜,首目在下。」茲謂亡上,政將變更。厥妖之作,以譴失正,各象其類。兩頸,下不一也。手多,所任邪也。足少,下不勝任,或不任下也。凡下體生于上,不敬也;上體生于下,媟瀆也。生非其類,婬亂也;人生而大,上速成也;生而能言,好虛也。群妖推此類。不改,乃成凶也。
漢章帝元和元年,代郡高柳烏生子,三足,大如雞,色赤,頭有角,長寸餘。
漢桓帝即位,有大蛇見德陽殿上。洛陽市令淳于翼曰:「蛇有鱗,甲兵之象也;見於省中,將有椒房大臣受甲兵之象也。」乃棄官遁去。到延熹二年,誅大將軍梁冀,捕治家屬,揚兵京師也。
漢桓帝建和三年秋七月,北地廉雨肉,似羊肋,或大如手。是時梁太后攝政,梁冀專權,擅殺,誅太尉李固、杜喬,天下冤之。其後,梁氏誅滅。
漢桓帝元嘉中,京都婦女作「愁眉」「啼粧」「墮馬髻」「折腰步」「齲齒笑。」「愁眉」者,細而曲折。「啼七」者,薄拭目下若啼處。「墮馬髻」者,作一邊。「折腰步」者,足不在下體。「齲齒笑」者,若齒痛,樂不欣欣。始自大將軍梁冀妻孫壽所為,京都翕然,諸夏效之。天戒若曰:「兵馬將往收捕:婦女憂愁,踧眉啼哭;吏卒掣頓,折其腰脊,令髻邪傾;雖強語笑,無復氣味也。」到延熹二年,冀舉宗合誅。
桓帝延熹五年,臨沅縣有牛生雞,兩頭四足。
漢靈帝數遊戲於西園中,令後宮采女為客舍主人,身為估服,行至舍,問采女下酒食,因共飲食,以為戲樂。是天子將欲失位,降在皂隸之謠也。其後天下大亂。古志有曰:「赤厄三七。」三七者經二百一十載,當有外戚之篡。丹眉之妖,篡盜短祚,極于三六,當有飛龍之秀,興復祖宗。又歷三七,當復有黃首之妖,天下大亂矣。自高祖建業,至於平帝之末,二百一十年,而王莽篡,蓋因母后之親。十八年而山東賊樊子都等起,實丹其眉,故天下號曰「赤眉。」於是光武以興祚,其名曰秀。至於靈帝中平元年,而張角起,置三十六方,徒眾數十萬,皆是黃巾,故天下號曰「黃巾賊,」至今道服,由此而興。初起於鄴,會於真定,誑感百姓曰:「蒼天已死,黃天立。歲名甲子年,天下大吉。」起於鄴者,天下始業也,會於真定也。小民相向跪拜趨信。荊、揚尤甚。乃棄財產,流沈道路,死者無數。角等初以二月起兵,其冬十二月悉破。自光武中興至黃巾之起,未盈二百一十年,而天下大亂。漢祚廢絕,實應三七之運。
靈帝建寧中,男子之衣好為長服,而下甚短;女子好為長裾,而上甚短。是陽無下而陰無上,天下未欲平也。後遂大亂。
靈帝建寧三年春,河內有婦食夫,河南有夫食婦。夫婦陰陽,二儀有情之深者也。今反相食,陰陽相侵,豈特日月之眚哉。靈帝既沒,天下大亂,君有妄誅之暴,臣有劫弒之逆,兵革相殘,骨肉為讎,生民之禍極矣。故人妖為之先作。而恨不遭辛有、屠乘之論,以測其情也。
靈帝熹平二年六月,雒陽民訛言:虎賁寺東壁中,有黃人,形容鬚眉良是。觀者數萬。省內悉出,道路斷絕。到中平元年二月,張角兄弟起兵冀州,自號「黃天」。三十六方,四面出和。將帥星布,吏士外屬。因其疲餧牽而勝之。
靈帝熹平三年,右校別作中,有兩樗樹,皆高四尺所,其一枝宿昔暴長,長一丈餘,麤大一圍,作胡人狀,頭目鬢鬚髮俱具。其五年,十月壬午,正殿側有槐樹,皆六七圍,自拔,倒豎,根上枝下。又中平中長安城西北六七里,空樹中,有人面,生鬢。其於洪範皆為木不曲直。
靈帝光和元年,南宮侍中寺雌雞欲化為雄,一身毛皆似雄,但頭冠尚未變。
靈帝光和二年,洛陽上西門外女子生兒:兩頭,異肩,共胸,俱前。向以為不祥,墮地,棄之。自是之後,朝廷霿亂,政在私門,上下無別,二頭之象。後董卓戮太后。被以不孝之名,放廢天子,後復害之,漢元以來,禍莫踰此。
光和四年,南宮中黃門寺有一男子,長九尺,服白衣,中黃門解步呵問:「汝何等人?」白衣妄入宮掖,曰:「我梁伯夏。後天使我為天子。」步欲前收之,因忽不見。
光和七年陳留、濟陽、長垣、濟陰、東郡、冤句、離狐界中路邊生草,悉作人狀,操持兵弩;牛馬龍蛇鳥獸之形,白黑各如其色,羽毛頭目足翅皆備,非但彷彿,像之尤純。舊說曰:「近草妖也。」是歲有黃巾賊起,漢遂微弱。
靈帝中平元年六月壬申,雒陽男子劉倉,居上西門外,妻生男,兩頭共身。至建安中,女子生男,亦兩頭共身。
中平三年八月中,懷陵上有萬餘雀,先極悲鳴,已因亂鬥,相殺,皆斷頭懸著樹枝枳棘。到六年,靈帝崩。夫陵者,高大之象也;雀者,爵也。天戒若曰:「諸懷爵祿而尊厚者,還自相害,至滅亡也。」
漢時,京師賓婚嘉會,皆作「魁櫑,」酒酣之後,續以「挽歌。」「魁櫑,」喪家之樂;「挽歌,」執紼相偶和之者。天戒若曰:「國家當急殄悴,諸貴樂皆死亡也。」自靈帝崩後,京師壞滅,戶有兼屍,蟲而相食者,「魁櫑」「挽歌」斯之效乎?
靈帝之末,京師謠言曰:「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上北邙。」到中平六年,史侯登躡至尊,獻帝未有爵號,為中常侍段珪等所執,公卿百僚,皆隨其後,到河上,乃得還。
漢獻帝初平中,長沙有人姓桓氏,死,棺斂月餘,其母聞棺中有聲,發之,遂生。占曰:「至陰為陽,下人為上。」其後曹公由庶士起。
獻帝建安七年,越雋有男子化為女子,時周群上言:哀帝時亦有此變,將有易代之事。至二十五年,獻帝封山陽公。
建安初荊州童謠曰:「八九年間始欲衰,至十三年無孑遺。」言自中興以來,荊州獨全;及劉表為牧,民有豐樂;至建安九年,當始衰。始衰者,謂劉表妻死,諸將並零落也。十三年無孑遺者,表當又死,因以喪敗也。是時華容有女子,忽啼呼曰:「將有大喪。」言語過差,縣以為妖言,繫獄,月餘,忽於獄中哭曰:「劉荊州今日死。
華□□□□□(編者按:原缺。)里即遣馬里驗視,而劉表果死。縣乃出之。續又歌吟曰:「不意李立為貴人。」後無幾,曹公平荊州,以涿郡李立,字建賢,為荊州刺史。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魏武在洛陽起建始殿,伐濯龍樹而血出。又掘徒梨,根傷,而血出。魏武惡之,遂寢疾,是月崩,是歲,為魏武黃初元年。
魏黃初元年,未央宮中有鷹,生燕巢中,口爪俱赤。至青龍中,明帝為淩霄閣,始搆,有鵲巢其上。帝以問高堂隆,對曰:「詩云:『惟鵲有巢,惟鳩居之。』今興起宮室,而鵲來巢,此宮室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
魏齊王嘉平初,白馬河出妖馬,夜過官牧邊鳴呼,眾馬皆應;明日,見其跡,大如斛,行數里,還入河。
魏景初元年,有燕生巨鷇于衛國李蓋家,形若鷹,吻似燕。高堂隆曰:「此魏室之大異,宜防鷹揚之臣,於蕭牆之內。」其後宣帝起,誅曹爽,遂有魏室。
蜀景耀五年,宮中大樹無故自折。譙周深憂之,無所與言,乃書柱曰:「眾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復。」言:曹者,大也。眾而大,天下其當會也。具而授,如何復有立者乎。蜀既亡,咸以周言為驗。
吳孫權太元元年八月朔,大風,江海涌溢,平地水深八尺,拔高陵樹二千株,石碑差動,吳城兩門飛落。明年權死。
吳孫亮五鳳元年六月,交阯稗草化為稻。昔三苗將亡,五穀變種。此草妖也。其後亮廢。
吳孫亮五鳳二年五月,陽羨縣離里山大石自立。是時孫皓承廢故之家得復其位之應也。
吳孫休永安四年,安吳民陳焦死,七日,復生,穿冢出烏程。孫皓承廢故之家得位之祥也。
孫休後,衣服之制,上長,下短,又積領五六,而裳居一二。蓋上饒奢,下儉逼,上有餘,下不足之象也。
第七卷
初,漢元、成之世,先識之士有言曰:「魏年有和,當有開石於西三千餘里,繫五馬,文曰:『大討曹。』」及魏之初興也,張掖之柳谷,有開石焉:始見於建安,形成於黃初,文備於太和,周圍七尋,中高一仞,蒼質素章:龍、馬、鱗、鹿、鳳凰、仙人之象,粲然咸著。此一事者,魏、晉代興之符也。至晉泰始三年,張掖太守焦勝上言:以留郡本國圖,校今石文,文字多少不同,謹具圖上。案其文有五馬象:其一,有人平上幘,執戟而乘之。其一,有若馬形而不成,其字有金,有中,有大司馬,有王,有大吉,有正,有開壽。其一,成行,曰:金當取之。
晉武帝泰始初,衣服上儉,下豐,著衣者皆厭腰。此君衰弱,臣放縱之象也。至元康末,婦人出兩襠,加乎交領之上。此內出外也。為車乘者,苟貴輕細,又數變易其形,皆以白篾為純。蓋古喪車之遺象。晉之禍徵也。
胡牀,貊盤,翟之器也。羌煮,貊炙,翟之食也。自太始以來,中國尚之。貴人,富室,必留其器。吉享嘉賓,皆以為先。戎翟侵中國之前兆也。
晉太康四年,會稽郡蟛蚑及蟹,皆化為鼠。其眾覆野。大食稻,為災。始成,有毛肉而無骨,其行不能過田,數日之後,則皆為牝。
太康五年正月,二龍見武庫井中。武庫者,帝王威御之器,所寶藏也﹔屋宇邃密,非龍所處。是後七年,藩王相害﹔二十八年,果有二胡,僭竊神器,皆字曰龍。
晉武帝太康六年,南陽獲兩足虎。虎者,陰精而居乎陽,金獸也。南陽,火名也。金精入火,而失其形,王室亂之妖也。其七年十一月景辰,四角獸見於河間。天戒若曰:「角,兵象也。四者,四方之象。當有兵革起於四方。」後河間王遂連四方之兵,作為亂階。
太康九年,幽州塞北有死牛頭語。時帝多疾病,深以後事為念,而付托不以至公,思瞀亂之應也。
太康中,有鯉魚二枚,現武庫屋上。武庫,兵府﹔魚有鱗甲,亦是兵之類也。魚既極陰,屋上太陽,魚現屋上,象至陰以兵革之禍干太陽也。及惠帝初,誅皇后父楊駿,矢交宮闕,廢后為庶人,死於幽宮。元康之末,而賈后專制,謗殺太子,尋亦誅廢。十年之間,母后之難再興,是其應也。自是禍亂構矣。京房易妖曰:「魚去水,飛入道路,兵且作。」
初,作屐者:婦人圓頭,男子方頭。蓋作意欲別男女也。至太康中,婦人皆方頭屐,與男無異,此賈后專妒之徵也。
晉時,婦人結髮者,既成,以繒急束其環,名曰「擷子髻」。始自宮中,天下翕然化之也。其末年,遂有懷、惠之事。
太康中,天下為「晉世寧」之舞。其舞,抑手以執杯盤,而反覆之。歌曰:「晉世寧舞,杯盤反覆。」至危也。杯盤,酒器也,而名曰「晉世寧」者,言時人苟且飲食之間,而其智不可及遠,如器在手也。
太康中,天下以氈為絔頭,及絡帶褲口。於是百姓咸相戲曰:「中國其必為胡所破也。夫氈,胡之所產者也,而天下以為絔頭,帶身,褲口,胡既三制之矣,能無敗乎?」
太康末,京、洛為「折楊柳」之歌。其曲始有兵革苦辛之辭,終以擒獲斬截之事。自後楊駿被誅,太后幽死,楊柳之應也。
晉武帝太熙元年,遼東有馬生角,在兩耳下,長三寸。及帝宴駕,王室毒於兵禍。
晉惠帝元康中,婦人之飾有五佩兵。又以金、銀、象、角、玳瑁之屬,為斧、鉞、戈、戟而載之,以當笄。男女之別,國之大節故服食異等。今婦人而以兵器為飾,蓋妖之甚者也。於是遂有賈后之事。
晉元康三年閏二月,殿前六鐘皆出涕,五刻乃止。前年,賈后殺楊太后於金墉城,而賈后為惡不悛,故鐘出涕,猶傷之也。
惠帝之世,京、洛有人,一身而男女二體,亦能兩用人道,而性尤好淫。天下兵亂,由男女氣亂,而妖形作也。
惠帝元康中,安豐有女子,曰周世寧,年八歲,漸化為男。至十七八,而氣性成。女體化而不盡,男體成而不徹,留妻而無子。
元康五年三月,臨淄有大蛇,長十許丈,負二小蛇,入城北門,逕從市入漢陽城景王祠中,不見。
元康五年三月,呂縣有流血,東西百餘步,其後八載,而封雲亂徐州,殺傷數萬人。
元康七年,霹靂破城南高禖石。高禖,宮中求子祠也。賈后妒忌,將殺懷、愍,故天怒賈后將誅之應也。
元康中,天下始相效為烏杖,以柱掖其後,稍施其鐓,住則植之。及懷、愍之世,王室多故,而中都喪敗,元帝以藩臣樹德東方,維持天下,柱掖之應也。
元康中,貴游子弟,相與為散髮、倮身之飲,對弄婢妾。逆之者傷好,非之者負譏。希世之士,恥不與焉。胡狄侵中國之萌也。其後遂有二胡之亂。
惠帝太安元年,丹陽湖熟縣夏架湖,有大石浮二百步而登岸,百姓驚歎相告曰:「石來尋。」而石冰入建鄴。 太安元年四月,有人自雲龍門入殿前,北面再拜,曰:「我當作中書監。」即收斬之。禁庭尊秘之處,今賤人竟入,而門衛不覺者,宮室將虛,下人踰上之妖也。是後帝遷長安,宮闕遂空焉。
太安中江夏功曹張騁所乘牛,忽言曰:「天下方亂,吾甚極為,乘我何之?」騁及從者數人皆驚怖。因紿之曰:「令汝還,勿復言。」乃中道還,至家,未釋駕。又言曰:「歸何早也?」騁益憂懼,秘而不言。安陸縣有善卜者,騁從之卜。卜者曰:「大凶。非一家之禍,天下將有兵起。一郡之內,皆破亡乎!」騁還家,牛又人立而行。百姓聚觀。其秋張昌賊起。先略江夏,誑曜百姓,以漢祚復興,有鳳凰之瑞,聖人當世。從軍者皆絳抹頭,以彰火德之祥,百姓波蕩,從亂如歸。騁兄弟並為將軍都尉。未幾而敗。於是一郡破殘,死傷過半,而騁家族矣。京房易妖曰:「牛能言,如其言占吉凶。」
元康、太安之間,江、淮之域,有敗屩自聚於道,多者至四五十量。人或散去之,投林草中,明日視之,悉復如故。或云:「見貓銜而聚之。」世之所說:「屩者,人之賤服。而當勞辱下民之象也。敗者,疲弊之象也。道者,地里四方所以交通,王命所由往來也。今敗屩聚於道者,象下民疲病,將相聚為亂,絕四方而壅王命也。」
晉惠帝永興元年,成都王之攻長沙也,反軍於鄴,分外陳兵。是夜,戟鋒皆有火光,遙望如懸燭,就視,則亡焉。其後終以敗亡。
晉懷帝永嘉元年,吳郡吳縣萬詳婢,生一子,鳥頭,兩足,馬蹄,一手,無毛,尾黃色,大如碗。
永嘉五年,枹罕令嚴根婢,產一龍,一女,一鵝。京房易傳曰:「人生他物,非人所見者,皆為天下大兵。」時帝承惠帝之後,四海沸騰,尋而陷於平陽,為逆胡所害。
永嘉五年,吳郡嘉興張林家,有狗忽作人言曰:「天下人俱餓死。」於是果有二胡之亂,天下饑荒焉。
永嘉五年十一月,有蝘鼠出延陵,郭璞筮之,遇臨之益,曰:「此郡之東縣,當有妖人欲稱制者。尋亦自死矣。」
永嘉六年正月,無錫縣欻有四枝茱萸樹,相樛而生,狀若連理。先是,郭璞筮延陵蝘鼠,遇臨之益,曰:「後當復有妖樹生,若瑞而非,辛螫之木也。儻有此,東西數百里,必有作逆者。」及此生木,其後吳興徐馥作亂,殺太守袁琇。
永嘉中壽春城內有豕生人,兩頭而不活。周馥取而觀之。識者云:「豕,北方畜,胡狄象。兩頭者,無上也。生而死,不遂也。」天戒若曰:「易生專利之謀,將自致傾覆也。」俄為元帝所敗。
永嘉中,士大夫競服生箋單衣。識者怪之,曰:「此古練纕之布,諸侯所以服天子也。今無故服之,殆有應乎!」其後懷、愍晏駕。
昔魏武軍中無故作白帢,此縞素凶喪之徵也。初,橫縫其前以別後,名之曰「顏帢」,傳行之。至永嘉之間,稍去其縫,名「無顏帢」,而婦人束髮,其緩彌甚,紒之堅不能自立,髮被於額,目出而已。無顏者,愧之言也。覆額者,慚之貌也。其緩彌甚者,言天下亡禮與義,放縱情性,及其終極,至於大恥也。其後二年,永嘉之亂,四海分崩,下人悲難,無顏以生焉。
晉愍帝建興四年,西都傾覆,元皇帝始為晉王四海宅心。其年十月二十二日,新蔡縣吏任喬妻胡氏年二十五,產二女,相向,腹心合,自腰以上,臍以下。各分。此蓋天下未一之妖也。時內史呂會上言:「按瑞應圖云:『異根同體,謂之連理。異畝同潁,謂之嘉禾。』草木之屬,猶以為瑞﹔今二人同心,天垂靈象。故易云:『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休顯見生於陳東之中,蓋四海同心之瑞。不勝喜躍。謹畫圖上。」時有識者哂之。君子曰:「知之難也。以臧文仲之才,獨祀爰居焉。布在方冊,千載不忘。故士不可以不學。古人有言:木無枝謂之瘣,人不學謂之瞽。當其所蔽,蓋闕如也。可不勉乎?」
晉元帝建武元年六月,揚州大旱﹔十二月,河東地震。去年十二月,斬督運令史淳于伯,血逆深上柱二丈三尺,旋復下深四尺五寸。是時淳于伯冤死,遂頻旱三年。刑罰妄加,群陰不附,則陽氣勝之。罰,又冤氣之應也。
晉元帝建武元年七月,晉陵東門,有牛生犢,一體兩頭。京房易傳曰:「牛生子,二首,一身,天下將分之象也。」
元帝太興元年四月,西平地震,湧水出。十二月,廬陵、豫章、武昌、西陵地震,湧水出,山崩。此王敦陵上之應也。
太興元年,三月武昌太守王諒,有牛生子,兩頭,八足,兩尾,共一腹。不能自生,十餘人以繩引之。子死,母活。其三年後,苑中有牛生子,一足三尾,生而即死。
太興二年,丹陽郡吏濮陽演馬生駒,兩頭,自項前別。生而死。此政在私門二頭之象也。其後王敦陵上。
太興初,有女子,其陰在腹,當臍下。自中國來,至江東。其性淫而不產。又有女子,陰在首。居在揚州。亦性好淫。京房易妖曰:「人生子,陰在首,則天下大亂。若在腹,則天下有事。若在背,則天下無後。」
太興中王敦鎮武昌,武昌災,火起,興眾救之,救於此,而發於彼,東西南北數十處俱應,數日不絕,舊說所謂「濫災妄起,雖興師不能救之」之謂也。此臣而行君,亢陽失節。是時王敦陵上,有無君之心,故災也。
太興中兵士以絳囊縛紒。識者曰:「紒在首,為乾,君道也,囊者,為坤,臣道也。今以朱囊縛紒,臣道侵君之象也,為衣者上帶短纔至於掖﹔著帽者,又以帶縛項,下逼上,上無地也。為褲者,直幅,無口,無殺,下大之象也。」尋而王敦謀逆,再攻京師。
太興四年,王敦在武昌,鈴下儀仗生花,如蓮花,五六日而萎落。說曰:「易說:『枯楊生花,何可久也。』今狂花生枯木,又在鈴閣之間,言威儀之富,榮華之盛,皆如狂花之發,不可久也。」其後王敦終以逆,命加戮其屍。
舊為羽扇柄者,刻木象其骨形,列羽用十,取全數也。初,王敦南征,始改為長柄,下出,可捉。而減其羽,用八。識者尤之曰:「夫羽扇,翼之名也。創為長柄,將執其柄以制其羽翼也。改十為八,將未備奪已備也。此殆敦之擅權,以制朝廷之柄,又將以無德之材,欲竊非據也。」
晉明帝太寧初,武昌有大蛇,常居故神祠空樹中,每出頭從人受食。京房易傳曰:「蛇見於邑,不出三年,有大兵,國有大憂。」尋有王敦之逆。
第八卷
虞舜耕於歷山,得「玉歷」於河際之岩,舜知天命在己,體道不倦。舜,龍顏,大口,手握褒。宋均注曰:「握褒,手中有『褒』字,喻從勞苦受褒飭致大祚也。」
湯既克夏,大旱七年,洛川竭。湯乃以身禱於桑林,翦其爪、髮,自以為犧牲,祈福於上帝。於是大雨即至,洽於四海。
呂望釣於渭陽。文王出遊獵,占曰:「今曰獵得一狩,非龍,非螭,非熊,非羆。合得帝王師。」果得太公於渭之陽,與語,大悅,同車載而還。
武王伐紂,至河上,雨甚。疾雷,晦冥。揚波於河。眾甚懼。武王曰:「余在天下,誰敢干余者?」風波立濟。
魯哀公十四年,孔子夜夢三槐之間,豐、沛之邦,有赤氤氣起,乃呼顏回、子夏同往觀之。驅車到楚西北范氏街,見芻兒打鱗,傷其左前足,束薪而覆之。孔子曰:「兒來!汝姓為誰?」兒曰:「吾姓為赤松,名時喬,字受紀。」孔子曰:「汝豈有所見乎?」兒曰:「吾所見一禽,如麇,羊頭,頭上有角,其末有肉。方以是西走。」孔子曰:「天下已有主也。為赤劉。陳、項為輔。五星入井,從歲星。」兒發薪下鱗,示孔子。孔子趨而往,鱗向孔子蒙其耳,吐三卷圖,廣三寸,長八寸,每卷二十四子。其言赤劉當起日周亡,赤氣起,火耀興,玄丘制命,帝卯金。
孔子修春秋,制孝經,既成,齋戒向北辰而拜,告備於天。乃洪鬱,起白霧摩地,白虹自上而下,化為黃玉,長三尺,上有刻文。孔子跪受而讀之,曰:「寶文出,劉季握。卯,金,刀,在軫北。字禾子,天下服。」
秦穆公時,陳倉人掘地,得物,若羊非羊,若豬非豬。牽以獻穆公。道逢二童子,童子曰:「此名為媼。常在地,食死人腦。若欲殺之,以柏插其首。」媼曰:「彼二童子,名為陳寶。得雄者王,得雌者伯。」陳倉人舍媼逐二童子,童子化為雉,飛入平林。陳倉人告穆公,穆公發徒大獵,果得其雌。又化為石。置之汧、渭之間,至文公時,為立祠陳寶。其雄者飛至南陽。今南陽雉縣,是其地也。秦欲表其符,故以名縣。每陳倉祠時有赤光,長十餘丈,從雉縣來,入陳倉祠中,有聲殷殷如雄雉。其後,光武起於南陽。
宋大夫邢史子臣明於天道。周敬王之三十七年,景公問曰:「天道其何祥?」對曰:「後五十年五月丁亥,臣將死。死後五年五月丁卯,吳將亡。亡後五年,君將終。終後四百年,邾王天下。」俄而皆如其言所云。邾王天下者,謂魏之興也。邾,曹姓,魏亦曹姓,皆邾之後。其年數則錯。未知刑史失其數耶?將年代久遠,注記者傳而有謬也?
吳以草創之國,信不堅固,邊屯守將,皆質其妻子,名曰:「保質童子。」少年以類相與娛遊者,日有十數。孫休永安三年二月,有一異兒,長四尺餘,年可六七歲,衣青衣,忽來從群兒戲。諸兒莫之識也,皆問曰:「爾誰家小兒,今日忽來?」答曰:「見爾群戲樂,故來耳!」詳而視之,眼有光芒,爚爚外射。諸兒畏之重問其故。兒乃答曰:「爾恐我乎?我非人也,乃熒惑星也,將有以告爾。三公歸於司馬。」諸兒大驚,或走告大人,大人馳往觀之。兒曰:「舍爾去乎!」聳身而躍,即以化矣。仰而視之,若曳一疋練以登天。大人來者,猶及見焉。飄飄漸高,有頃而沒。時吳政峻急,莫敢宣也。後四年而蜀亡,六年而魏廢,二十一年而吳平:是歸於司馬也。
都水馬武舉戴洋為都水令史,洋請急還鄉,將赴洛,夢神人謂之曰:「洛中當敗,人盡南渡。年五年,揚州必有天子。」洋信之,遂不去。既而皆如其夢。
第九卷
後漢中興初,汝南有應樞者,生四子,而盡見神光照社。樞見光,以問卜人。卜人曰:「此天祥也。子孫其興乎!」乃探得黃金。自是子孫宦學,並有才名。至瑒,七世通顯。
車騎將軍巴郡馮緄,字鴻卿,初為議郎,發綬笥,有二赤蛇,可長二尺,分南北走。大用憂怖。許季山孫憲,字寧方,得其先人秘要,緄請使卜。云:「此吉祥也。君後三歲,當為邊將,東北四五里,官以東為名。」後五年,從大將軍南征,居無何,拜尚書郎,遼東太守,南征將軍。
常山張顥為梁州牧,天新雨後,有鳥如山鵲,飛翔入市,忽然墜地。人爭取之,化為圓石。顥椎破之,得一金印,文曰:「忠孝侯印。」顥以上聞,藏之秘府。後議郎汝南樊衡夷上言:「堯舜時舊有此官。今天降印,宜可復置。」顥後官至太尉。
京兆長安有張氏,獨處一室,有鳩自外入,止於牀。張氏祝曰:「鳩來,為我禍也,飛上承塵;為我福也,即入我懷。」鳩飛入懷。以手探之,則不知鳩之所在,而得一金鉤。遂寶之。自是子孫漸富,資財萬倍。蜀賈至長安,聞之,乃厚賂婢,婢竊鉤與賈。張氏既失鉤,漸漸衰耗!而蜀賈亦數罹窮厄,不為己利。或告之曰:「天命也。不可力求。」於是賚鉤以反張氏,張氏復昌。故關西稱張氏傳鉤云。
漢征和三年三月,天大雨,何比干在家,日中,夢貴客車騎滿門。覺,以語妻。語未巳,而門有老嫗,可八十餘,頭白,求寄避雨,雨甚,而衣不沾漬。雨止,送至門,乃謂比干曰:「公有陰德,今天錫君策,以廣公之子孫。」因出懷中符策,狀如簡,長九寸,凡九百九十枚,以授比干,曰:「子孫佩印綬者,當如此算。」
魏舒,字陽元,任城樊人也。少孤,嘗詣野王,主人妻夜產,俄而聞車馬之聲,相問曰:「男也?女也?」曰:「男。」書之。「十五,以兵死。」復問:「寢者為誰?」曰:「魏公舒。」後十五載,詣主人,問所生童何在?曰:「因條桑,為斧傷而死。」舒自知當為公矣。
賈誼為長沙王太傅,四月庚子日,有鵩鳥飛入其舍,止於坐隅,良久,乃去。誼發書占之,曰:「野鳥入室,主人將去。」誼忌之,故作鵩鳥賦,齊死生而等禍福,以致命定志焉。
王莽居攝,東郡太守翟義,知其將篡漢,謀舉義兵。兄宣,教授諸生,滿堂。群鵝雁數十在中庭,有狗從外入,齧之,皆死。驚救之,皆斷頭。狗走出門,求,不知處。宣大惡之。數日,莽夷其三族。
魏司馬太傅懿平公孫淵,斬淵父子。先時,淵家數有怪:一犬著冠幘,絳衣,上屋。欻有一兒,蒸死甑中。襄平北市,生肉,長圍各數尺,有頭、目、口、喙,無手、足,而動搖。占者曰:「有形不成,有體無聲,其國滅亡。」
吳諸葛恪征淮南,歸,將朝會之夜,精爽擾動,通夕不寐。嚴畢趨出,犬銜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耶?」出,仍入坐,少頃,復起,犬又銜衣。恪令從者逐之。及入,果被殺。其妻在室,語使婢曰:「爾何故血臭?」婢曰:「不也。」有頃,愈劇。又問婢曰:「汝眼目瞻視,何以不常?」婢蹷然起躍,頭至於棟,攘臂切齒而言曰:「諸葛公乃為孫峻所殺。」於是大小知恪死矣。而吏兵尋至。
吳戍將鄧喜殺豬祠神,治畢,懸之,忽見一人頭,往食肉。喜引弓射中之,咋咋作聲,繞屋三日。後人白喜謀叛,合門被誅。
賈充伐吳時,嘗屯項城,軍中忽失充所在。充帳下都督周勤時晝寢,夢見百餘人,錄充引入一逕。勤驚覺,聞失充,乃出尋索。忽睹所夢之道,遂往求之。果見充行至一府舍,侍衛甚盛,府公南面坐,聲色甚厲,謂充曰:「將亂吾家事者,必爾與荀勗。既惑吾子,又亂吾孫,間使任愷黜汝而不去,又使庾純詈汝而不改。今吳寇當平,汝方表斬張華。汝之暗戇,皆此類也。若不悛慎,當旦夕加誅。」充叩頭流血。府公曰:「汝所以延日月而名器若此者,是衛府之勛耳。終當使係嗣死於鍾虞之間,大子斃於金酒之中,小子困於枯木之下。荀勗亦宜同然。其先德小濃,故在汝後。數世之外,國嗣亦替。」言畢命去。充忽然得還營,顏色憔悴,性理昏錯,經日乃復。至後,謐死於鍾下,賈後服金酒而死,賈午考竟用大杖終。皆如所言。
庾亮,字文康,鄢陵人,鎮荊州,登廁,忽見廁中一物,如「方相」,兩眼盡赤,身有光耀,漸漸從土中出。乃攘臂,以拳擊之。應手有聲,縮入地。因而寢疾。術士戴洋曰:「昔蘇峻事公,於白石祠中祈福,許賽其牛。從來未解。故為此鬼所考,不可救也。」明年,亮果亡。
東陽劉寵字道弘,居於湖熟,每夜,門庭自有血數升,不知所從來。如此三四。後寵為折衝將軍,見遣北征,將行,而炊飰盡變為蟲。其家人蒸炒,亦變為蟲。其火愈猛,其蟲愈壯。寵遂北征,軍敗於壇邱,為徐龕所殺。
第十卷
漢和熹鄧皇后,嘗夢登梯以捫天,體蕩蕩正清滑,有若鐘乳狀。乃仰嗡飲之。以訊諸占夢。言:「堯夢攀天而上,湯夢及天砥之,斯皆聖王之前占也。吉不可言。」
孫堅夫人吳氏,孕而夢月入懷。已而生策。及權在孕,又夢日入懷。以告堅曰:「妾昔懷策,夢月入懷;今又夢日,何也?」堅曰:「日月者,陰陽之精,極貴之象,吾子孫其興乎。」
漢蔡茂字子禮,河內懷人也。初在廣漢,夢坐大殿,極上有禾三穗。茂取之,得其中穗,輒復失之。以問主簿郭賀。賀曰:「大殿者,官府之形象也。極而有禾,人臣之上祿也。取中穗,是中台之象也。於字,『禾』『失』為『秩』,雖曰失之,乃所以祿也。兗職中闕,君其補之。」旬月,而茂徵焉。
周擥嘖者,貧而好道,失婦夜耕,困,息臥。夢天公過而哀之,敕外有以給與。司命按錄籍,云:「此人相貧,限不過此。惟有張車子,應賜祿千萬。車子未生,請以借之。」天公曰:「善。」曙覺,言之。於是夫婦戮力,晝夜治生,所為輒得,貲至千萬。先時,有張嫗者,嘗往周家傭賃,野合,有身,月滿,當孕,便遣出外,駐車屋下,產得兒。主人往視,哀其孤寒,作粥糜食之。問:「當名汝兒作何?」嫗曰:「今在車屋下而生,夢天告之,名為車子。」周乃悟曰:「吾昔夢從天換錢,外白以張車子錢貸我,必是子也。財當歸之矣。」自是居日衰減,車子長大,富於周家。
夏陽盧汾,字士濟,夢入蟻穴,見堂宇三間,勢甚危豁,題其額,曰:審雨堂。
吳選曹令史劉卓,病篤,夢見一人,以白越單衫與之,言曰:「汝著衫,污,火燒,便潔也。」卓覺,果有衫在側。污,輒火浣之。
淮南書佐劉雅,夢見青刺蜴從屋落其腹內,因苦腹痛病。
後漢張奐為武威太守,其妻夢帝與印綬,登樓而歌。覺,以告奐。奐令占之,曰:「夫人方生男,後臨此郡命終此樓。」後生子猛,建安中,果為武威太守殺刺史,邯鄲商州兵圍急,猛恥見擒,乃登樓自焚而死。
漢靈帝夢見桓帝,怒曰:「宋皇后有何罪過,而聽用邪孽,使絕其命。渤海王悝,既已自貶,又受誅斃。今宋氏及悝,自訴於天,上帝震怒,罪在難救。」夢殊明察。帝既覺而恐,尋亦崩。
吳時嘉興徐伯始病,使道士呂石安神座,石有弟子戴本、王思,三人居住海鹽,伯始迎之以助石。晝臥,夢上天北斗門下見外鞍馬三匹。云:「明日當以一迎石,一迎本,一迎思。」石夢覺,語本、思云:「如此死期,可急還,與家別。」不卒事而去。伯始怪而留之。曰:「懼不得見家也。」間一日,三人同時死。
會稽謝奉與永嘉太守郭伯猷善,謝忽夢郭與人於浙江上爭樗蒲錢。因為水神所責,墮水而死。已營理郭凶事。及覺,即往郭許,共圍棋,良久,謝云:「卿知吾來意否?」因說所夢。郭聞之,悵然云:「吾作夜亦夢與人爭錢,如卿所夢,何期太的的也?」須臾,如廁,便倒,氣絕。謝為凶具。
嘉興徐泰,幼喪父母,叔父隗養之,甚於所生。隗病,泰營侍甚勤。是夜三更中,夢二人乘船持箱,上泰牀頭,發箱,出簿書示曰:「汝叔應死。」泰即於夢中叩頭祈請。良久,二人曰:「汝縣有同姓名人否?」泰思得,語二人云:「張隗,不姓徐。」二人云:「亦可強逼。念汝能事叔父,當為汝活之。」遂不復見。泰覺,叔病乃差。
第十一卷
楚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彎弓射之。沒金,鎩羽。下視,知其石也。因复射之,矢摧,無跡。漢世复有李廣,為右北平太守,射虎,得石,亦如之。劉向曰:「誠之至也,而金石為之開,況于人乎!夫唱而不和,動而不隨,中必有不全者也。夫不降席而匡天下者,求之己也。」
楚王游于苑,白猿在焉;王令善射者射之,矢數發,猿搏矢而笑;乃命由基,由基撫弓,猿即抱木而號。及六國時,更羸謂魏王曰:「臣能為虛發而下鳥。」魏王曰:「然則射可至于此乎?」羸曰:「可。」有頃聞雁從東方來,更羸虛發而鳥下焉。
齊景公渡于江、沅之河,黿銜左驂,沒之。眾皆惊惕;古冶子于是拔劍從之,邪行五里,逆行三里,至于砥柱之下,殺之,乃黿也,左手持黿頭,右手拔左驂,燕躍鵠踊而出,仰天大呼,水為逆流三百步。觀者皆以為河伯也。
楚干將莫邪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欲殺之。劉有雌雄,其妻重身,當產,夫語妻曰:「吾為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殺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于是即將雌劍往見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劍有二一雄,一雌,雌來,雄不來。王怒,即殺之。莫邪子名赤,比后壯,乃問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殺之。去時囑我:『語汝子:出戶,往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于是子出戶,南望,不見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砥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劍。日夜思欲報楚王。王夢見一儿,眉間廣尺,言欲報讎。王即購之千金。儿聞之,亡去,入山,行歌。客有逢者。謂:「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將莫邪子也。楚王殺吾父,吾欲報之。」客曰:「聞王購子頭千金,將子頭与劍來,為子報之。」儿曰:「幸甚。」即自刎,兩手捧頭及劍奉之,立僵。」客曰:「不負子也。」于是尸乃仆。客持頭往見楚王,王大喜。客曰:「此乃勇士頭也。當于湯鑊煮之。」王如其言。煮頭三日,三夕,不爛。頭踔出湯中,躓目大怒。客曰:「此儿頭不爛,愿王自往臨視之,是必爛也。」王即臨之。客以劍擬王,王頭隨墮湯中;客亦自擬己頭,頭复墮湯中。三首俱爛,不可識別。乃分其湯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縣界。
漢武時,蒼梧賈雍為豫章太守,有神術,出界討賊,為賊所殺,失頭,上馬回營中,咸走來視雍。雍胸中語曰:「戰不利,為賊所傷。諸君視有頭佳乎?無頭佳乎?」吏涕泣曰:「有頭佳。」雍曰:「不然。無頭亦佳。」言畢,遂死。
渤海太守史良姊,一女子,許嫁而不果,良怒,殺之,斷其頭而歸,投于灶下。曰「當令火葬。」頭語曰:「使君我相從,何圖當爾。」后夢見曰:「還君物。」覺而得昔所与香纓金釵之屬。
周靈王時,萇弘見殺,蜀人因藏其血,三年,乃化而為碧。
漢武帝東游,未出函谷關,有物當道,身長數丈,其狀象牛,青眼而曜睛,四足,入土,動而不徙。百官惊駭。東方朔乃請以酒灌之。灌之數十斛,而物消。帝問其故。答曰:「此名為患憂气之所生也。此必是秦之獄地,不然,則罪人徒作之所聚。夫酒忘憂,故能消之也。」帝曰:「吁!博物之士,至于此乎!」
后漢,諒輔,字漢儒,廣漢新都人,少給佐吏,漿水不交,為從事,大小畢舉,郡縣斂手。時夏枯旱,太守自曝中庭,而雨不降;輔以五官掾出禱山川,自誓曰:「輔為郡股肱,不能進諫,納忠,荐賢,退惡,和調百姓;至令天地否隔,万物枯焦,百姓喁喁,無所控訴,咎盡在輔。今郡太守內省責己,自曝中庭,使輔謝罪,為民祈福;精誠懇到,未有感徹,輔今敢自誓:若至日中無雨,請以身塞無狀。」乃積薪柴,將自焚焉。至日中時,山气轉黑,起雷,雨大作,一郡沾潤。世以此稱其至誠。
何敞吳郡人,少好道藝,隱居,里以大旱,民物憔悴,太守慶洪遣戶曹掾致謁,奉印綬,煩守無錫。敞不受。退,歎而言曰:「郡界有災,安能得怀道!」因跋涉之縣,駐明星屋中,蝗蝝消死,敞即遁去。后舉方正博士,皆不就,卒于家。
后漢,徐栩,字敬卿,吳由拳人,少為獄吏,執法詳平。為小黃令時,屬縣大蝗,野無生草,過小黃界,飛逝,不集。刺史行部責栩不治。栩棄官,蝗應聲而至。刺史謝令還寺舍,蝗即飛去。
王業,字子香,漢和帝時為荊州刺史,每出行部,沐浴齋素,以祈于天地,當啟佐愚心,無使有枉百姓。在州七年,惠風大行,苛慝不作,山無豺狼。卒于湘江,有二白虎,低頭,曳尾,宿衛其側。及喪去,虎踰州境,忽然不見。民共為立碑,號曰:湘江白虎墓。
吳時,葛祚為衡陽太守,郡境有大槎橫水,能為妖怪,百姓為立廟,行旅禱祀,槎乃沈沒,不者,槎浮,則船為之破坏。祚將去官,乃大具斧斤,將去民累。明日,當至,其夜聞江中洶洶有人聲,往視之,槎乃移去,沿流下數里,駐灣中。自此行者無复沈覆之患。衡陽人為祚立碑,曰「正德祈禳,神木為移。」
曾子從仲尼在楚,而心動,辭歸,問母,母曰:「思爾,嚙指。」孔子曰:「曾參之孝,精感万里。」
周暢,性仁慈,少至孝,獨与母居,每出入,母欲呼之,常自嚙其手,暢即覺手痛而至。治中從事未之信。候暢在田,使母嚙手,而暢即歸。元初二年,為河南尹,時夏大旱,久禱無應;暢收葬洛陽城旁客死骸骨万余,為立義冢,應時澍雨。
王祥,字休征,琅邪人,性至孝,早喪親,繼母朱氏不慈,數譖之,由是失愛于父。每使掃除牛下。父母有疾,衣不解帶。母常欲生魚,時天寒,冰凍,祥解衣將剖冰求之,冰忽自解,雙鯉躍出,持之而歸。母又思黃雀炙,复有黃雀數十,入其幙,复以供母。鄉里惊歎,以為孝感所致。
王延,性至孝;繼母卜氏,嘗盛冬思生魚,敕延求而不獲,杖之流血;延尋汾叩凌而哭,忽有一魚,長五尺,躍出冰上,延取以進母。卜氏食之,積日不盡。于是心悟,撫延如己子。
楚僚,早失母,事后母至孝,母患癰腫,形容日悴,僚自徐徐吮之,血出,迨夜即得安寢。乃夢一小儿,語母曰:「若得鯉魚食之,其病即差,可以延壽。不然,不久死矣。」母覺而告僚,時十二月,冰凍,僚乃仰天歎泣,脫衣上冰,臥之。有一童子,決僚臥處,冰忽自開,一雙鯉魚躍出。僚將歸奉其母,病即愈。壽至一百三十三歲。蓋至孝感天神,昭應如此。此与王祥,王延事同。
盛彥,字翁子,廣陵人,母王氏,因疾失明,彥躬自侍養。母食,必自哺之。母疾,既久,至于婢使數見捶撻,婢忿恨,聞彥蹔行,取蠐螬炙飴之。母食,以為美,然疑是异物,密藏以示彥。彥見之,抱母慟哭,絕而复蘇。母目豁然即開,于此遂愈。
顏含,宇弘都,次嫂樊氏,因疾失明,醫人疏方,須蚺蛇膽,而尋求備至,無由得之。含憂歎累時,嘗晝獨坐,忽有一青衣童子,年可十三四,持一青囊授含,含開視,乃蛇膽也。童子逡巡出戶,化成青鳥飛去。得膽,藥成,嫂病即愈。
郭巨,隆慮人也,一云河內溫人,兄弟三人,早喪父,禮畢,二弟求分,以錢二千万,二弟各取千万,巨獨与母居客舍,夫婦佣賃以給公養。居有頃,妻產男,巨念舉儿妨事親,一也;老人得食,喜分儿孫,減饌,二也;乃于野鑿地,欲埋儿,得石蓋,下有黃金一釜,中有丹書,曰:「孝子郭巨,黃金一釜,以用賜汝。」于是名振天下。
新興劉殷,字長盛,七歲喪父,哀毀過禮,服喪三年,未嘗見齒。事曾祖母王氏,嘗夜夢人謂之曰:「西篱下有粟。」寤而掘之,得粟十五鐘,銘曰:「七年粟百石,以賜孝子劉殷。」自是食之七歲,方盡。及王氏卒,夫婦毀瘠,幾至滅性。時柩在殯,而西鄰失火,風勢甚猛,殷夫婦叩殯號哭,火遂滅。后有二白鳩來巢其樹庭。
楊公伯,雍雒陽縣人也,本以儈賣為業,性篤孝,父母亡,葬無終山,遂家焉。山高八十里,上無水,公汲水作義漿于阪頭,行者皆飲之。三年,有一人就飲,以一斗石子与之,使至高平好地有石處种之,云:「玉當生其中,」楊公未娶,又語云:「汝后當得好婦。」語畢,不見。乃种其石,數歲,時時往視,見玉子生石上,人莫知也。有徐氏者,右北平著姓女,甚有行,時人求,多不許;公乃試求徐氏,徐氏笑以為狂,因戲云:「得白璧一雙來,當听為婚。」公至所种玉田中,得白璧五雙,以聘。徐氏大惊,遂以女妻公。天子聞而异之,拜為大夫。乃于种玉處四角,作大石柱,各一丈,中央一頃地名曰「玉田。」
衡農,字剽卿,東平人也。少孤,事繼母至孝。常宿于他舍,值雷風,頻夢虎嚙其足,農呼妻相出于庭,叩頭三下。屋忽然而坏,壓死者三十餘人,唯農夫妻獲免。
羅威,字德仁,八歲喪父,事母性至孝,母年七十,天大寒,常以身自溫席而后授其處。
王裒,字偉元,城陽營陵人也。父儀,為文帝所殺。裒廬于墓側,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柏悲號,涕泣著樹,樹為之枯。母性畏雷,母沒,每雷,輒到墓曰:「裒在此。」
鄭弘遷臨淮太守,郡民徐憲在喪,致哀,有白鳩巢戶側。弘舉為孝廉。朝廷稱為「白鳩郎。」
漢時,東海孝婦養姑甚謹,姑曰:「婦養我勤苦,我已老,何惜餘年,久累年少。」遂自縊死。其女告官云:「婦殺我母。」官收,系之。拷掠毒治,孝婦不堪苦楚,自誣服之。時于公為獄吏,曰:「此婦養姑十餘年,以孝聞徹,必不殺也。」太守不听。于公爭不得理,抱其獄詞哭于府而去。自后郡中枯旱,三年不雨。后太守至,于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枉殺之,咎當在此。」太守實時身祭孝婦冢,因表其墓,天立雨,歲大熟。長老傳云:「孝婦名周青,青將死,車載十丈竹竿,以懸五旛,立誓于眾曰:『青若有罪,愿殺,血當順下;青若枉死,血當逆流。』既行刑已,其血青黃緣旛竹而上,极標,又緣旛而下云。」
犍為叔先泥和,其女名雄,永建三年,泥和為縣功曹,縣長趙祉遣泥和拜檄,謁巴郡太守,以十月乘船,于城湍墮水死,尸喪不得。雄哀慟號咷,命不圖存,告弟賢及夫人,令勤覓父尸,若求不得,吾欲自沈覓之。時雄年二十七,有子男貢,年五歲,貰,年三歲,乃各作繡香囊一枚,盛以金珠,環,預嬰二子,哀號之聲,不絕于口,昆族私憂。至十二月十五日,父喪不得,雄乘小船于父墮處,哭泣數聲,竟自投水中,旋流沒底。見夢告弟云:「至二十一日,与父俱出。」至期,如夢,与父相持并浮出江。縣長表言郡太守,肅登承上尚書,乃遣戶曹掾為雄立碑,圖象其形,令知至孝。
河南樂羊子之妻者,不知何氏之女也。躬勤養姑。嘗有他舍雞,謬入園中,姑盜殺而食之。妻對雞不食而泣。姑怪問其故。妻曰:「自傷居貧,使食有他肉。」姑竟棄之。后盜有欲犯之者,乃先劫其姑,妻聞,操刀而出。盜曰:「釋汝刀。從我者,可全;不從我者,則殺汝姑。」妻仰天而歎,刎頸而死。盜亦不殺姑。太守聞之,捕殺盜賊,賜妻縑帛,以禮葬之。
庾袞,字叔褒,咸宁中大疫,二兄俱亡,次兄毗复殆,癘气方盛,父母諸弟皆出次于外,袞獨留,不去。諸父兄強之,乃曰:「袞性不畏病。」遂親自扶持,晝夜不眠。間复撫柩哀臨不輟。如此十餘旬,疫勢既退,家人乃返。毗病得差,袞亦無恙。
宋康王舍人韓憑娶妻何氏,美,康王奪之。憑怨,王囚之,論為城旦。妻密遺憑書,繆其辭曰:「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當心。」既而王得其書,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蘇賀對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來也。日出當心,心有死志也。」俄而憑乃自殺。其妻乃陰腐其衣,王与之登台,妻遂自投台,左右攬之,衣不中手而死。遺書于帶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骨賜憑合葬。」王怒,弗听,使里人埋之,冢相望也。王曰:「爾夫婦相愛不已,若能使冢合,則吾弗阻也。」宿昔之間,便有大梓木,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錯于上。又有鴛鴦,雌雄各一,恒栖樹上,晨夕不去,交頸悲鳴,音聲感人。宋人哀之,遂號其木曰「相思樹。」「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謂:此禽即韓憑夫婦之精魂。今睢陽有韓憑城,其歌謠至今猶存。
漢末零陽郡太守史滿,有女,悅門下書佐;乃密使侍婢取書佐盥手殘水飲之,遂有妊。已而生子,至能行,太守令抱儿出,使求其父。儿匍匐直入書佐怀中。書佐推之仆地,化為水。窮問之,具省前事,遂以女妻書佐。
鄱陽西有望夫岡。昔縣人陳明与梅氏為婚,未成,而妖魅詐迎婦去。明詣卜者,決云:「行西北五十里求之。」明如言,見一大穴,深邃無底。以繩懸人,遂得其婦。乃令婦先出,而明所將鄰人秦文,遂不取明。其婦乃自誓執志登此岡首而望其夫,因以名焉。
后漢,南康鄧元義,父伯考,為尚書僕射,元義還鄉里,妻留事姑,甚謹。姑憎之,幽閉空室,節其飲食,羸露,日困,終無怨言。時伯考怪而問之,元義子朗,時方數歲,言:「母不病,但苦饑耳。」伯考流涕曰:「何意親姑反為此禍!」遺歸家,更嫁,為華仲妻。仲為將作大匠,妻乘朝車出,元義于路旁觀之,謂人曰:「此我故婦,非有他過,家夫人遇之實酷,本自相貴。」其子朗,時為郎,母与書,皆不答,与衣裳,輒以燒之。母不以介意。母欲見之,乃至親家李氏堂上,令人以他詞請朗。朗至,見母,再拜涕泣,因起出。母追謂之曰:「我幾死。自為汝家所棄,我何罪過,乃如此耶!」因此遂絕。
嚴遵為揚州刺史,行部,聞道傍女子哭聲不哀。問所哭者誰。對云:「夫遭燒死。」遵敕吏舁尸到,与語,訖,語吏云:「死人自道不燒死。」乃攝女,令人守尸,云:「當有枉。」吏曰:「有蠅聚頭所。」遵令披視,得鐵錐貫頂。考問,以淫殺夫。
漢,范式,字巨卿,山陽金鄉人也,一名泛,与汝南張劭為友,劭字符伯。二人并游太學,后告歸鄉里,式謂元伯曰「后二年,當還。將過拜尊親,見孺子焉。」乃共克期日。后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請設饌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別,千里結言,爾何相信之審耶!」曰:「巨卿信士,必不乖違。」母曰:「若然,當為爾醞酒。」至期,果到。升堂,拜飲,盡歡而別。后元伯寢疾,甚篤,同郡到君章殷子征晨夜省視之。元伯臨終,歎曰:「恨不見我死友。」子征曰:「吾与君章盡心于子,是非死友,复欲誰求?」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陽范巨卿,所謂死友也。」尋而卒。式忽夢見元伯,玄冕,垂纓,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當以爾時葬。永歸黃泉。子未忘我,豈能相及!」式恍然覺悟,悲歎泣下。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馳往赴之。未及到而喪已發引。既至壙,將窆,而柩不肯進。其母撫之曰:「元伯!豈有望耶?」遂停柩移時,乃見素車,白馬,號哭而來。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也。」既至,叩喪,言曰:「行矣元伯!死生异路,永從此辭。」會葬者千人,咸為揮涕。式因執紼而引柩。于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為修墳樹,然后乃去。
第十二卷
天有五氣,萬物化成:木清則仁,火清則禮,金清則義,水清則智,土清則思:五氣盡純,聖德備也。木濁則弱,火濁則淫,金濁則暴,水濁則貪,土濁則頑:五氣盡濁,民之下也。中土多聖人,和氣所交也。絕域多怪物,異氣所產也。苟稟此氣,必有此形;苟有此形,必生此性。故食穀者智能而文,食草者多力而愚,食桑者有絲而蛾,食肉者勇橄而悍,食土者無心而不息,食氣者神明而長壽,不食者不死而神。大腰無雄,細腰無雌;無雄外接,無雌外育。三化之蟲,先孕後交;兼愛之獸,自為牝牡;寄生因夫高木,女蘿托乎茯苓,木株於土,萍植於水,鳥排虛而飛,獸跖實而走,蟲土閉而蟄,魚淵潛而處。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本乎時者親旁:各從其類也。千歲之雉,入海為蜃;百年之雀,入海為蛤;千歲龜黿,能與人語;千歲之狐,起為美女;千歲之蛇,斷而復續;百年之鼠,而能相卜:數之至也。春分之日,鷹變為鳩;秋分之日,鳩變為鷹:時之化也。故腐草之為螢也,朽葦之為蛬也,稻之為也,麥之為蝴蝶也; 羽翼生焉,眼目成焉,心智在焉:此自無知化為有知,而氣易也。雀之為獐也,蛬之為蝦也:不失其血氣,而形性變也。若此之類,不可勝論。應變而動,是為順常 ;苟錯其方,則為妖眚。故下體生於上,上體生於下:氣之反者也。人生獸,獸生人:氣之亂者也。男化為女,女化為男:氣之貿者也。魯,牛哀,得疾,七日化而為虎,形體變易,爪牙施張。其兄啟戶而入,搏而食之。方其為人,不知其將為虎也;方有為虎,不知其常為人也。故晉,太康中,陳留阮士瑀,傷於虺,不忍其痛,數嗅其瘡,已而雙虺成於鼻中。元康中,歷陽紀元載客食道龜,已而成瘕,醫以藥攻之,下龜子數升,大如小錢,頭足殼備,文甲皆具,惟中藥已死。夫妻非化育之氣,鼻非胎孕之所,享道非下物之具:從此觀之,萬物之生死也,與其變化也,非通神之思,雖求諸已,惡識所自來。然朽草之為螢,由乎腐也;麥之為蝴蝶,由乎濕也。爾則萬物之變,皆有由也。農夫止麥之化者,漚之以灰;聖人理萬物之化者,濟之以道:其然與;不然乎?
季桓子穿井,獲如土缶,其中有羊焉,使問之仲尼,曰:「吾穿井其獲狗,何耶?」仲尼曰:「以丘所聞,羊也。丘聞之:木石之怪,夔,『魍魎』。水中之怪,龍,『罔象』。土中之怪曰『賁羊』。」夏鼎志曰:「『罔象』如三歲兒,赤目,黑色,大耳,長臂,赤爪。索縛,則可得食。」王子曰:「木精為『游光』,金精為『清明』也。」
晉惠帝元康中,吳郡婁縣懷瑤家忽聞地中有犬聲隱隱。視聲發處,上有小竅,大如蚓穴。瑤以杖刺之,入數尺,覺有物。乃掘視之,得犬子,雌雄各一,目猶未開,形大於常犬。哺之,而食。左右咸往觀焉。長老或云:「此名『犀犬』,得之者,令家富昌,宜當養之。」以目未開,還置竅中,覆以磨礱,宿昔發視,左右無孔,遂失所在。瑤家積年無他禍幅。至太興中,吳郡太守張懋,聞齋內牀下犬聲。求而不得。既而地坼,有二犬子,取而養之,皆死。其後懋為吳興兵沈充所殺。尸子曰:「地中有犬,名曰『地狼』;有人,名曰『無傷』。」夏鼎志曰:「掘地而得狗,名曰『賈』;掘地而得豚,名曰『邪』;掘地而得人,名曰『聚』。『聚』無傷也。」此物之自然,無謂鬼神而怪之。然則『賈』與『地狼』名異,其實一物也。淮南畢萬曰:「千歲羊肝,化為『地宰』;蟾蜍得『苽』,卒時為『鶉』。」此皆因氣化以相感而成也。
吳諸葛恪為丹陽太守,嘗出獵,兩山之間,有物如小兒,伸手欲引人。恪令伸之,乃引去故地。去故地,即死。既而參佐問其故,以為神明。恪曰:「此事在白澤圖內;曰:『兩山之間,其精如小兒,見人,則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則死。』無謂神明而異之。諸君偶未見耳。」
王莽建國四年,池陽有小人景,長一尺餘,或乘車,或步行,操持萬物,大小各自相稱,三日乃止。莽甚惡之。自後盜賊日甚,莽竟被殺。管子曰:「涸澤數百歲,谷之不徙,水之不絕者,生『慶忌』。『慶忌』者,其狀若人,其長四寸,衣黃衣,冠黃冠,戴黃蓋,乘小馬,好疾馳,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反報。」然池陽之景者,或「慶忌」也乎。又曰:「涸小水精,生『蚳』。」「蚳」者,一頭而兩身,其狀若蛇,長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使取魚鱉。
晉,扶風楊道和,夏於田中,值雨,至桑樹下,霹靂下擊之,道和以鋤格折其股,遂落地,不得去。唇如丹,目如鏡,毛角長三寸,餘狀似六畜,頭似獮猴。
秦時,南方有「落頭民」,其頭能飛。其種人部有祭祀,號曰「蟲落」,故因取名焉,吳時,將軍朱桓,得一婢,每夜臥後,頭輒飛去。或從狗竇,或從天窗中出入,以耳為翼,將曉,復還。數數如此,傍人怪之,夜中照視,唯有身無頭,其體微冷,氣息裁屬。乃蒙之以被。至曉,頭還,礙被不得安,兩三度,墮地。噫咤甚愁,體氣甚急,狀若將死。乃去被,頭復起,傅頸。有頃,和平。桓以為大怪,畏不敢留,乃放遣之。既而詳之,乃知天性也。時南征大將,亦往往得之。又嘗有覆以銅盤者,頭不得進:遂死。
江,漢之域,有「貙人」,其先,廩君之苗裔也,能化為虎。長沙所屬蠻縣東高居民,曾作檻捕虎,檻發,明日眾人共往格之,見一亭長,赤幘,大冠,在檻中坐。因問「君何以入此中?」亨長大怒曰:「昨忽被縣召,夜避雨,遂誤入此中。急出我。」曰:「君見召,不當有文書耶?」即出懷中召文書。於是即出之。尋視,乃化為虎,上山走。或云:「貙,虎化為人,如著紫葛衣,其足無踵,虎,有五指者,皆是貙。」
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物,與猴相類,長七尺,能作人行,善走逐人,名曰「猳國」,一名「馬化」,或曰「玃猿。」伺道行婦女有美者,輒盜取,將去,人不得知。若有行人經過其旁,皆以長繩相引,猶故不免。此物能別男女氣臭,故取女,男不取也。若取得人女,則為家室。其無子者,終身不得還。十年之後,形皆類之。意亦迷惑,不復思歸。若有子者,輒抱送還其家,產子,皆如人形。有不養者,其母輒死;故懼怕之,無敢不養。及長,與人不異。皆以楊為姓。故今蜀中西南多諸楊,率皆是「猳國」「馬化」之子孫也。
臨川間諸山有妖物,來常因大風雨,有聲如嘯,能射人,其所著者,有頃,便腫,大毒。有雌雄:雄急,而雌緩;急者不過半日間,緩者經宿。其旁人常有以救之,救之少遲,則死。俗名曰「刀勞鬼。」故外書云:「鬼神者,其禍福發揚之驗於世者也。」老子曰:「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然則天地鬼神,與我並生者也;氣分則性異,域別則形殊,莫能相兼也。生者主陽,死者主陰,性之所托,各安其生,太陰之中,怪物存焉。
越地深山中有鳥,大如鳩,青色,名曰「冶鳥」,穿大樹,作巢,如五六升器,戶口逕數寸:周飾以土埡,赤白相分,狀如射侯。伐木者見此樹,即避之去;或夜冥不見鳥,鳥亦知人不見,便鳴喚曰:「咄咄上去!」明日便宜急上;「咄咄下去!」明日便宜急下;若不使去,但言笑而不已者,人可止伐也。若有穢惡及其所止者,則有虎通夕來守,人不去,便傷害人。此鳥,白日見其形,是鳥也;夜聽其鳴,亦鳥也;時有觀樂者,便作人形,長三尺,至澗中取石蟹;就人炙之,人不可犯也。越人謂此鳥是「越祝」之祖也。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廬江耽,樅陽二縣境,上有大青小青黑居山野之中,時聞哭聲多者至數十人,男女大小,如始喪者。鄰人驚駭,至彼奔赴,常不見人。然於哭地,必有死喪。率聲若多,則為大家;聲若小,則為小家。
廬江大山之間,有「山都」,似人,裸身,見人便走。有男,女,可長四五丈,能𡅇相喚,常在幽昧之中,似魑魅鬼物。
漢光武中平中(註:中平當為中元,因光武無中平年號。或光武為靈帝之誤。),有物處於江水,其名曰「蜮」,一曰「短狐」。能含沙射人。所中者,則身體筋急,頭痛,發熱。劇者至死。江人以術方抑之,則得沙石於肉中。詩所謂「為鬼,為蜮」,則不可測也。今俗謂之「溪毒」。先儒以為男女同川而浴,淫女,為主亂氣所生也。
漢,永昌郡不違縣,有禁水;水有毒氣,唯十一月,十三月差可渡涉,自正月至十月不可渡;渡輒病殺人,其氣中有惡物,不見其形,其似有聲。如有所投擊內中木,則折;中人,則害。士俗號為「鬼彈。」故郡有罪人,徙之禁防,不過十日,皆死。
余外婦姊夫蔣士,有傭客,得疾,下血;醫以中蠱,乃密以蘘荷根布席下,不使知,乃狂言曰:「食我蟲者,乃張小小也。」乃呼「小小亡」云,今世攻蠱,多用蘘荷根,往往驗。蘘荷,或謂嘉草。
鄱陽趙壽,有犬,蠱,時陳岑詣壽,忽有大黃犬六七群,出吠岑,後余相伯歸與壽婦食,吐血,幾死。乃屑桔梗以飲之而愈。蠱有怪物,若鬼,其妖形變化雜類殊種:或為狗豕,或為蟲蛇。其人不自知其形狀,行之於百姓,所中皆死。
滎陽郡有一家,姓廖,累世為蠱,以此致富。後取新婦,不以此語之。遇家人咸出,唯此婦守舍,忽見屋中有大缸,婦試發之,見有大蛇,婦乃作湯灌殺之。及家人歸,婦具白其事,舉家驚惋。未幾,其家疾疫,死亡略盡。
第十三卷
泰山之東,有澧泉,其形如井,本體是石也。欲取飲者,皆洗心志,跪而挹之,則泉出如飛,多少足用,若或污漫,則泉止焉。蓋神明之嘗志者也。
二華之山,本一山也,當河,河水過之,而曲行;河神巨靈,以手擘開其上,以足蹈離其下,中分為兩,以利河流。今觀手跡於華岳上,指掌之形具在;腳跡在首陽山下,至今猶存。故張衡作西京賦所稱「巨靈贔屭,高掌遠蹠,以流河曲」,是也。
漢武徙南嶽之祭於廬江灊縣霍山之上,無水,廟有四鑊,可受四十斛,至祭時,水輒自滿,用之,足了,事畢,即空,塵土樹葉,莫之污也。積五十歲,歲作四祭,後但作三祭,一鑊自敗。
樊東之口,有樊山,若天旱,以火燒山,即至大雨。今往有驗。
空乘之地,今名為孔寶,在魯南,山之穴外,有雙石,如桓楹起立,高數丈。魯人弦歌祭祀,穴中無水,每當祭時,灑掃以告,輒有清泉自石間出,足以周事。既已,泉亦止。其驗至今存焉。
湘穴中有黑土,歲大旱,人則共壅水以塞此穴;穴淹,則大雨立至。
秦惠王二十七年,使張儀築成都城,屢頹。忽有大龜浮於江,至東子城東南隅而斃。儀以問巫。巫曰:「依龜築之。」便就,故名龜化城。
由拳縣,秦時長水縣也。始皇時童謠曰:「城門有血,城當陷沒為湖。」有嫗聞之,朝朝往窺。門將欲縳之。嫗言其故。後門將以犬血塗門,嫗見血,便走去。忽有大水,欲沒縣。主簿令幹入白令,令曰:「何忽作魚?」幹曰:「明府亦作魚。」遂淪為湖。
秦時,築城於武周塞內,以備胡,城將成,而崩者數焉。有馬馳走,周旋反覆,父老異之,因依馬跡以築城,城乃不崩。遂名馬邑。其故城今在朔州。
漢武帝鑿昆明池,極深,悉是灰墨,無復土。舉朝不解。以問東方朔。朔曰:「臣愚不足以知之。」曰:「試問西域人。」帝以朔不知,難以移問。至後漢明帝時,西域道人入來洛陽,時有憶方朔言者,乃試以武帝時灰墨問之。道人云:「經云:『天地大劫將盡,則劫燒。』此劫燒之餘也。」乃知朔言有旨。
臨汜縣有廖氏,世老壽。後移居,子孫輒殘折。他人居其故宅,復累世壽。乃知是宅所為。不知何故。疑井水赤。乃掘井左右,得古人埋丹砂數十斛;丹汁入井,是以飲水而得壽。
江東名「餘腹」者:昔吳王闔閭江行,食膾,有餘,因棄中流,悉化為魚;今魚中有名「吳王膾餘」者,長數寸,大者如箸,猶有膾形。
蟛𧑅,蠏也。嘗通夢於人,自稱「長卿」。今臨海人多以「長卿」呼之。
南方有蟲,名「𧑒𧍪」,一名「𧍡蠋」,又名「青蚨」。形似蟬而稍大,味辛美,可食。生子必依草葉,大如蠶子,取其子,母即飛來,不以遠近,雖潛取其子,母必知處。以母血塗錢八十一文,以子血塗錢八十一文:每市物。或先用母錢,或先用子錢,皆復飛歸。輪轉無已。故淮南子術以之還錢,名曰「青蚨。」
土蜂,名曰「蜾蠃」,今世謂「𧊭𧒱」、「細腰」之類。其為物雄而無雌,不交,不產;常取桑蟲或阜螽子育之,則皆化成己子。亦或謂之「螟蛉。」詩曰:「螟蛉有子,蜾蠃負之」,是也。
木蠹,生蟲,羽化為蝶。
蝟多刺,故不使超踰楊柳。
崑崙之㠊,地首也,是惟帝之下都,故其外絕以弱水之深,又環以炎火之山。山上有鳥獸草木,皆生育滋長於炎火之中;故有「火澣布」,非此山草木之皮枲,則其鳥獸之毛也。漢世西域舊獻此布,中閒久絕。至魏初時,人疑其無有。文帝以為火性酷裂,無含生之氣,著之典論,明其不然之事,絕智者之聽。及明帝立,詔三公曰:「先帝昔著典論,不朽之格言,其刊石於廟門之外及太學,與『石經』並以永示來世。」至是,西域使人獻「火浣布」袈裟,於是刊滅此論,而天下笑之。
夫金之性一也,以五月丙午日中鑄,為「陽燧」,以十一月壬子夜半鑄,為「陰燧」。〈(言丙午日鑄為「陽燧」,可取火;壬子夜鑄為「陰燧」,可取水也。)〉
漢靈帝時,陳留蔡邕,以數上書陳奏,忤上旨意,又內寵惡之,慮不免,乃亡命江海,遠跡吳會。至吳,吳人有燒桐以爨者,邕聞火烈聲,曰:「此良材也。」因請之,削以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焦,因名「焦尾琴」。
蔡邕嘗至柯亭,以竹為椽,邕仰盼之,曰:「良竹事。」取以為笛,發聲遼亮。一云:「邕告吳人曰:『吾昔嘗經會稽高遷亭,見屋東間第十六竹椽可為笛,取用,果有異聲。』」
第十四卷
昔高陽氏,有同產而為夫婦,帝放之於崆峒之野。相抱而死。神鳥以不死草覆之,七年,男女同體而生。二頭,四手足,是為蒙雙氏。
高辛氏,有老婦人,居於王宮,得耳疾,歷時,醫為挑治,出頂蟲,大如繭。婦人去,後置以瓠籬,覆之以盤,俄爾頂蟲乃化為犬。其文五色,因名盤瓠,遂畜之。時戎吳強盛,數侵邊境,遣將征討,不能擒勝。乃募天下有能得戎吳將軍首者,贈金千斤,封邑萬戶,又賜以少女。後盤瓠銜得一頭,將造王闕。王診視之,即是戎吳。為之奈何?群臣皆曰:「盤瓠是畜,不可官秩,又不可妻。雖有功,無施也。」少女聞之,啟王曰:「大王既以我許天下矣。盤瓠銜首而來,為國除害,此天命使然,豈狗之智力哉。王者重言,伯者重信,不可以女子微軀,而負明約於天下,國之禍也。」王懼而從之。令少女從盤瓠,盤瓠將女上南山,草木茂盛,無人行跡。於是女解去衣裳,為僕豎之結,著獨力之衣,隨盤瓠升山,入谷,止於石室之中。王悲思之,遣往視覓,天輒風雨,嶺震,雲晦,往者莫至。蓋經三年,產六男,六女。盤瓠死,後自相配偶,因為夫婦。織績木皮,染以草實。好五色衣服,裁制皆有尾形。後母歸,以語王,王遣使迎諸男女,天不復兩。衣服褊褳,言語侏禽,飲食蹲踞,好山惡都。王順其意,賜以名山,廣澤,號曰「蠻夷」。蠻夷者,外癡內黠,安土重舊,以其受異氣於天命,故待以不常之律。田作,賈販,無關繻,符傳,租稅之賦。有邑,君長皆賜印綬。冠用獺皮,取其游食於水。今即梁漢、巴蜀、武陵、長沙、廬江郡夷是也。用糝,雜魚肉,叩槽而號,以祭盤瓠,其俗至今。故世稱「赤髀,橫裙,盤瓠子孫。」
槀離國王侍婢有娠,王欲殺之。婢曰:「有氣如雞子,從天來下,故我有娠。」後生子,捐之豬圈中,豬以喙噓之﹔徙至馬櫪中馬復以氣噓之。故得不死。王疑以為天子也,乃令其母收留之,名曰東明。常令牧馬。東明善射,王恐其奪己國也,欲殺之。東明走,南至施掩水,以弓擊水。魚鱉浮為橋,東明得渡。魚鱉解散,追兵不得渡。因都王夫餘。
古徐國宮人娠而生卵,以為不祥,棄之水濱。有犬,名鵠蒼,銜卵以歸。遂生兒,為徐嗣君。後鵠蒼臨死,生角而九尾,實黃龍也。葬之徐里中。見有狗壟在焉。
鬥伯比父早亡,隨母歸在舅姑之家,後長大,乃奸妘子之女,生子文。其妘子妻恥女不嫁而生子。乃棄於山中。妘子遊獵,見虎乳一小兒,歸與妻言,妻曰:「此是我女與伯比私通生此小兒。我恥之,送於山中。」妘子乃迎歸養之,配其女與伯比。楚人因呼子文為「谷烏菟」。仕至楚相也。
齊惠公之妾蕭同叔子見御,有身,以其賤,不敢言也,取薪而生頃公於野,又不敢舉也。有狸乳而鸇覆之。人見而收,因名曰無野,是為頃公。
袁釰者,羌豪也,秦時,拘執為奴隸,後得亡去,秦人追之急迫,藏於穴中,秦人焚之,有景相如虎來為蔽,故得不死。諸羌神之,推以為君。其後種落熾盛。
後漢定襄太守竇奉妻生子武,并生一蛇。奉送蛇於野中,及武長大,有海內俊名。母死,將葬未窆,賓客聚集,有大蛇從林草中出,逕來棺下,委地俯仰,以頭擊棺,血涕並流,狀若哀慟,有頃而去。時人知為竇氏之祥。
晉懷帝永嘉中,有韓媼者,於野中見巨卵。持歸育之,得嬰兒。字曰撅兒。方四歲,劉淵築平陽城,不就,募能城者。撅兒應募。因變為蛇,令媼遺灰志其後,謂媼曰:「憑灰築城,城可立就。」竟如所言。淵怪之,遂投入山穴間,露尾數寸,使者斬之,忽有泉出穴中,匯為池,因名金龍池。
元帝永昌中,暨陽人任谷,因耕,息於樹下,忽有一人著羽衣就淫之。既而不知所在。谷遂有妊。積月,將產,羽衣人復來,以刀穿其陰下,出一蛇子,便去。谷遂成宦者,詣闕自陳,留於宮中。
舊說:太古之時,有大人遠征,家無餘人,唯有一女。牡馬一匹,女親養之。窮居幽處,思念其父,乃戲馬曰:「爾能為我迎得父還,吾將嫁汝。」馬既承此言,乃絕韁而去。逕至父所。父見馬,驚喜,因取而乘之。馬望所自來,悲鳴不已。父曰:「此馬無事如此,我家得無有故乎!」亟乘以歸。為畜生有非常之情,故厚加芻養。馬不肯食。每見女出入,輒喜怒奮擊。如此非一。父怪之,密以問女,女具以告父:「必為是故。」父曰:「勿言。恐辱家門。且莫出入。」於是伏弩射殺之。暴皮於庭。父行,女以鄰女於皮所戲,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為婦耶!招此屠剝,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馬皮蹷然而起,卷女以行。鄰女忙怕,不敢救之。走告其父。父還求索,已出失之。後經數日,得於大樹枝間,女及馬皮,盡化為蠶,而績於樹上。其蠒綸理厚大,異於常蠶。鄰婦取而養之。其收數倍。因名其樹曰桑。桑者,喪也。由斯百姓競種之,今世所養是也。言桑蠶者,是古蠶之餘類也。案:《天官》:「辰,為馬星。」《蠶書》曰:「月當大火,則浴其種。」是蠶與馬同氣也。《周禮》:「教人職掌,票原蠶者。」注云:「物莫能兩大,禁原蠶者,為其傷馬也。」漢禮皇后親採桑祀蠶神,曰:「菀窳婦人,寓氏公主。」公主者,女之尊稱也。菀窳婦人,先蠶者也。故今世或謂蠶為女兒者,是古之遺言也。
羿請無死之藥於西王母,嫦娥竊之以奔月,將往,枚筮之於有黃。有黃占之曰:「吉。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毋恐毋驚。後且大昌。」嫦娥遂托身於月,是為「蟾蠩」。
舌埵山帝之女死,化為怪草,其葉鬱茂,其華黃色,其實如兔絲。故服怪草者,恒媚於人焉。
滎陽縣南百餘里,有蘭巖山,峭拔千丈,常有雙鶴,素羽皦然,日夕偶影翔集。相傳云:「昔有夫婦隱此山,數百年,化為雙鶴,不絕往來。」忽一旦,一鶴為人所害,其一鶴歲常哀鳴。至今響動岩谷,莫知其年歲也。
豫章新喻縣男子,見田中有六七女,皆衣毛衣,不知是鳥。匍匐往得其一女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諸鳥。諸鳥各飛去,一鳥獨不得去。男子取以為婦。生三女。其母后使女問父,知衣在積稻下,得之,衣而飛去,後復以迎三女,女亦得飛去。
漢靈帝時,江夏黃氏之母浴盤水中,久而不起,變為鼋矣。婢驚走告。比家人來,鼋轉入深淵。其後時時出見。初,浴,簪一銀釵,猶在其首。於是黃氏累世不敢食鼋肉。
魏黃初中,清河宋士宗母,夏天於浴室裡浴,遣家中大小悉出,獨在室中。良久,家人不解其意,於壁穿中窺之。不見人體,見盆水中有一大鱉。遂開戶,大小悉入,了不與人相承。嘗先著銀釵,猶在頭上。相與守之。啼泣無可奈何。意欲求去,永不可留。視之積日,轉懈。自捉出戶外。其去甚駛,逐之不及,遂便入水。後數日,忽還,巡行宅舍如平生,了無所言而去。時人謂士宗應行喪治服﹔士宗以母形雖變,而生理尚存,竟不治喪。此與江夏黃母相似。
吳孫皓寶鼎元年六月,晦,丹陽宣騫母,年八十矣。亦因洗浴化為鼋,其狀如黃氏。騫兄弟四人,閉戶衛之,掘堂上作大坎,瀉水其中。鼋入坎遊戲。一二日間,恒延頸外望,伺戶小開,便輪轉自躍入於深淵。遂不復還。
漢獻帝建安中,東郡民家有怪﹔無故,甕器自發訇訇作聲,若有人擊。盤案在前,忽然便失,雞生子,輒失去。如是數歲,人甚惡之。乃多作美食,覆蓋,著一室中,陰藏戶間窺伺之。果復重來,發聲如前。聞,便閉戶,周旋室中,了無所見。乃闇以杖撾之。良久,於室隅間有所中,便聞呻吟之聲,曰:「哊!哊!」宜死。開戶視之,得一老翁,可百餘歲,言語了不相當,貌狀頗類於獸。遂行推問,乃於數里外得其家,云:「失來十餘年。」得之哀喜。後歲餘,復失之。聞陳留界復有怪如此。時人咸以為此翁。
第十五卷
秦始皇時,有王道平,長安人也,少時與同村人唐叔偕女,小名父喻,容色俱美,誓為夫婦。尋王道平被差征伐,落墮南國,九年不歸,父母見女長成。即聘與劉祥為妻,女與道平,言誓甚重,不肯改事。父母逼迫,不免出嫁劉祥。經三年,忽忽不樂,常思道平,忿怨之深,悒悒而死。死經三年,平還家,乃詰鄰人:「此女安在?」鄰人云:「此女意在於君,被父母凌逼,嫁與劉祥,今已死矣。」平問:『墓在何處?」鄰人引往墓所,平悲號哽咽,三呼女名,繞墓悲苦,不能自止。平乃祝曰:「我與汝立誓天地,保其終身,豈料官有牽纏,致令乖隔,使汝父母與劉祥,既不契於初心,生死永訣。然汝有靈聖,使我見汝生平之面。若無神靈,從茲而別。」言訖,又復哀泣逡巡。其女魂自墓出,問平:「何處而來?良久契闊。與君誓為夫婦,以結終身,父母強逼,乃出聘劉祥,已經三年,日夕憶君,結恨致死,乖隔幽途。然念君宿念不忘,再求相慰,妾身未損,可以再生,還為夫婦。且速開冢,破棺,出我,即活。」平審言,乃啟墓門,捫看。其女果活。乃結束隨平還家。其夫劉祥聞之,驚怪,申訴於州縣。檢律斷之,無條,乃錄狀奏王。王斷歸道平為妻。壽一百三十歲。實謂精誠貫於天地,而獲感應如此。
晉武帝世,河間郡有男女私悅,許相配適;尋而男從軍,積年不歸,女家更欲適之,女不願行,父母逼之,不得已而去,尋病死。其男戍還,問女所在,其家具說之;乃至冢,欲哭之敘哀,而不勝其情,遂發冢,開棺,女即蘇活,因負還家,將養數日,平復如初。後夫聞,乃往求之;其人不還,曰:「卿婦已死,天下豈聞死人可復活耶?此天賜我,非卿婦也。」於是相訟,郡縣不能決,以讞廷尉,秘書郎王導奏以:「精誠之至,感於天地,故死而更生,此非常事,不得以常禮斷之。請還開冢者。」朝廷從其議。
漢獻帝建安中,南陽賈偶,字文合,得病而亡。時有吏,將詣太山司命,閱簿,謂吏曰:「當召某郡文合,何以召此人?可速遣之。」時日暮,遂至郭外樹下宿,見一年少女獨行,文合問曰:「子類衣冠,何乃徒步?姓字為誰?」女曰:「某,三河人,父見為弋陽令,昨被召來,今卻得還,遇日暮,懼獲瓜田李下之譏,望君之容,必是賢者,是以停留,依憑左右。」文合曰:「悅子之心,願交歡於今夕。」女曰:「聞之諸姑:女子以貞專為德,潔白為稱。」文合反覆與言,終無動志。天明,各去。文合卒巳再宿,停喪將殮,視其面,有色,捫心下,稍溫,少頃,卻蘇。後文合欲驗其實,遂至弋陽,修刺謁令,因問曰:「君女寧卒而卻蘇耶?」具說女子姿質,服色,言語,相反覆本末。令入問女,所言皆同。乃大驚歎。竟以此女配文合焉。
漢建安四年二月,武陵充縣婦人李娥,年六十歲,病卒,埋於城外,已十四日。娥比舍有蔡仲,聞娥富,謂殯當有金寶,乃盜發冢求金,以斧剖棺。斧數下,娥於棺中言曰:「蔡仲!汝護我頭。」仲驚,遽便出走,會為縣吏所見,遂收治。依法,當棄市。娥兒聞母活,來迎出,將娥回去。武陵太守聞娥死復生,召見,問事狀。娥對曰:「聞謬為司命所召,到時,得遣出,過西門外,適見外兄劉伯文,驚相勞問,涕泣悲哀。娥語曰:『伯文!我一日誤為所召,今得遣歸,既不知道,不能獨行,為我得一伴否?又我見召在此,已十餘日,形體又為家人所葬埋,歸,當那得自出?』伯文曰:『當為問之。』即遣門卒與屍曹相問:『司命一日誤召武陵女子李娥,今得遣還,娥在此積日,屍喪,又當殯殮,當作何等得出;又女弱,獨行,豈當有伴耶?是吾外妹,幸為便安之。」答曰:『今武陵西界,有男子李黑,亦得遣還,便可為伴。兼敕黑過娥比舍蔡仲,發出娥也。』於是娥遂得出。與伯文別,伯文曰:『書一封,以與兒佗。』娥遂與黑俱歸。事狀如此。」太守聞之,慨然歎曰:「天下事真不可知也。」乃表,以為:「蔡仲雖發冢為鬼神所使;雖欲無髮,勢不得已,宜加寬宥。」詔書報可。太守欲驗語虛實,即遣馬吏於西界,推問李黑,得之,與黑語協。乃致伯文書與佗,佗識其紙,乃是父亡時送箱中文書也。表文字猶在也,而書不可曉。乃請費長房讀之,曰:「告佗:我當從府君出案行部,當以八月八日日中時,武陵城南溝水畔頓。汝是時必往。」到期,悉將大小於城南待之。須臾果至,但聞人馬隱隱之聲,詣溝水,便聞有呼聲曰:「佗來!汝得我所寄李娥書不耶?」曰:「即得之,故來至此。」伯文以次呼家中大小,久之,悲傷斷絕,曰:「死生異路,不能數得汝消息,吾亡後,兒孫乃爾許大!」良久,謂佗曰:「來春大病,與此一丸藥,以塗門戶,則辟來年妖癘矣。」言訖,忽去,竟不得見其形。至來春,武陵果大病,白日皆見鬼,唯伯文之家,鬼不敢向。費長房視藥丸,曰:「此『方相』腦也。」
漢,陳留考城,史姁,字威明,年少時,嘗病,臨死,謂母曰:「我死,當復生。埋我,以竹杖柱於瘞上,若杖折,掘出我。」及死,埋之柱,如其言。七日,往視,杖果折。即掘出之,已活。走至井上,浴,平復如故。後與鄰船至下邳賣鋤,不時售,云:「欲歸。」人不信之,曰:「何有千里暫得歸耶?」答曰:「一宿便還。」即書,取報以為驗。實一宿便還,果得報。考城令江夏賈和姊病,在鄰里,欲急知消息,請往省之。路遙三千,再宿還報。
會稽賀瑀、字彥琚,曾得疾,不知人,惟心下溫,死三日,復甦。云:「吏人將上天,見官府,入曲房,房中有層架,其上層有印,中層有劍,使瑀惟意所取;而短不及上層,取劍以出門,吏問:『何得?』云:『得劍,』曰:『恨不得印,可策百神,劍惟得使社公耳。』」疾愈,果有鬼來,稱社公。
戴洋,字國流,吳興長城人,年十二,病死。五日而蘇。說:「死時,天使其酒藏吏授符箓,給吏從幡麾,將上蓬萊、崑崙、積石、太室、廬、衡等山,既而遣歸。」妙解占候。知吳將亡,托病不仕,還鄉里,行至瀨鄉,經老子祠,皆是洋昔死時所見使處,但不復見昔物耳。因問守藏應鳳曰:「去二十餘年,嘗有人乘馬東行,經老君祠而不下馬,未達橋,墜馬死者否?」鳳言有之。所問之事,多與洋同。
吳臨海松陽人柳榮,從吳相張悌至揚州,榮病,死船中,二日,軍士已上岸。無有埋之者,忽然大叫,言:「人縛軍師!人縛軍師!」聲甚激揚。遂活。人問之。榮曰:「上天北斗門下卒,見人縛張悌,意中大愕,不覺大叫言。何以縛軍師?」門下人怒榮,叱逐使去。榮便怖懼,口餘聲發揚耳。其日,悌即死戰。榮至晉元帝時猶存。
吳國富陽人馬勢,婦姓蔣。村人應病死者,蔣輒恍惚熟眠經日,見病人死,然後省覺。覺,則具說。家中人不信之。語人云:「某中病我欲殺之,怒強,魂難殺,未即死。我入其家內,架上有白米飰,幾種鮭,我暫過灶下,戲,婢無故犯我,我打其脊,使婢當時悶絕,久之乃蘇。」其兄病,在烏衣人令殺之,向其請乞,終不下手。醒,乃語兄云:「當活。」
晉咸寧二年十二月,瑯琊顏畿,字世都,得病,就醫,張瑳自治,死於張家。棺斂已久。家人迎喪,旐每繞樹木而不可解。人咸為之感傷。引喪者忽顛仆,稱畿言曰:「我壽命未應死,但服藥太多,傷我五臟耳。今當復活,慎無葬也。」其父拊而祝之,曰:「若爾有命,當復更生,豈非骨肉所願;今但欲還家,不爾葬也。」旐乃解。及還家,其婦夢之曰:「吾當復生,可急開棺。」婦便說之。其夕,母及家人又夢之。即欲開棺,而父不聽;其弟含,時尚少,乃慨然曰:「非常之事,自古有之;今靈異至此,開棺之痛,孰與不開相負?」父母從之。乃共發棺,果有生驗,以手刮棺,指爪盡傷,然氣息甚微,存亡不分矣,於是急以綿飲瀝口,能咽,遂與出之。將護累月,飲食稍多,能開目視瞻,屈伸手足,不與人相當,不能言語,飲食所須,托之以夢。如此者十餘年。家人疲於供護,不復得操事;含乃棄絕人事,躬親侍養,以知名州黨。後更衰劣,卒復還死焉。
羊祜,年五歲時,令乳母取所弄金鐶,乳母曰:「汝先無此物。」祜即詣鄰人李氏東垣桑樹中,探得之。主人驚曰:「此吾亡兒所失物也,云何持去?」乳母具言之。李氏悲惋。時人異之。
漢末,關中大亂,有發前漢宮人冢者,宮人猶活,既出,平復如舊。魏郭后愛念之,錄置宮內,常在左右,問漢時宮中事,說之了了,皆有次緒。郭后崩,哭泣過哀,遂死。
魏時太原發冢,破棺,棺中有一生婦人,將出,與語,生人也。送之京師,問其本事,不知也。視其冢上樹木,可三十歲,不知此婦人三十歲,常生於地中耶?將一朝欻生,偶與發冢者會也?
晉世,杜錫,字世嘏,家葬而婢誤不得出。後十餘年,開冢祔葬,而婢尚生。云:「其始如瞑目。有頃,漸覺。」問之,自謂:「當一再宿耳。」初婢埋時,年十五六,及開冢後,姿質如故。更生十五六年,嫁之,有子。
漢桓帝馮貴人,病亡;靈帝時有盜賊發冢,七十餘年,顏色如故,但肉小冷;群賊共奸通之,至鬥爭相殺,然後事覺。後竇太后家被誅,欲以馮貴人配食下邳陳公達;議以貴人雖是先帝所幸,屍體穢污,不宜配至尊,乃以竇太后配食。
吳孫休時,戍將於廣陵掘諸冢,取版,以治城,所壞甚多。復發一大冢,內有重閣,戶扇皆樞轉可開閉,四周為徼道,通車,其高可以乘馬,又鑄銅人數十,長五尺,皆大冠,朱衣,執劍,侍列。靈坐皆刻銅人。背後石壁,言:殿中將軍,或言:侍郎,常侍。似公侯之冢。破其棺,棺中有人,髮已班白,衣冠鮮明,面體如生人。棺中雲母,厚尺許,以白玉璧三十枚借屍。兵人輦共舉出死人,以倚冢壁;有一玉,長尺許,形似冬瓜,從死人懷中透出,墮地;兩耳及孔鼻中。皆有黃金,如棗許大。
漢廣川王好發冢。發欒書冢,其棺柩盟器,悉毀爛無餘;唯有一白狐,見人驚走;左右逐之,不得,戟傷其左足。是夕,王夢一丈夫,鬚眉盡白,來謂王曰:「何故傷吾左足?」乃以杖叩王左足。王覺,腫痛,即生瘡,至死不差。
第十六卷
昔顓頊氏有三子,死而為疫鬼:一居江水,為瘧鬼;一居若水,為魍魎鬼;一居人宮室,善驚人小兒,為小鬼。於是正歲,命方相氏帥肆儺以驅疫鬼。
輓歌者,喪家之樂,執紼者相和之聲也。輓歌辭有薤露,蒿里二章。漢田橫門人作。橫自殺,門人傷之,悲歌,言:人如薤上露,易稀滅;亦謂人死,精魂歸於蒿里。故有二章。
阮瞻,字千里,素執無鬼論。物莫能難。每自謂,此理足以辨正幽明。忽有客通名詣瞻,寒溫畢,聊談名理。客甚有才辨,瞻與之言,良久,及鬼神之事,反覆甚苦。客遂屈,乃作色曰:「鬼神,古今聖賢所共傳,君何得獨言無?即僕便是鬼。」於是變為異形,須臾消滅。瞻默然,意色太惡。歲餘,病卒。
吳興施續為尋陽督,能言論,有門生亦有理意,常秉無鬼論。忽有一黑衣白袷客來,與共語,遂及鬼神。移日,客辭屈。乃曰:「君辭巧,理不足。僕即是鬼。何以云無?」問:「鬼何以來?」答曰:「受使來取君。期盡明日食時。」門生請乞,酸苦,鬼問:「有人似君者否?」門生云:「施續帳下都督,與僕相似。」便與俱往,與都督對坐;鬼手中出一鐵鑿,可尺餘,安著都督頭,便舉椎打之。都督云:「頭覺微痛。」向來轉劇,食頃,便亡。
蔣濟,字子通,楚國平阿人也,仕魏,為領軍將軍。其婦夢見亡兒,涕泣曰:「死生異路,我生時為卿相子孫,今在地下,為泰山伍伯,憔悴困苦,不可復言。今太廟西謳士孫阿見召為泰山令,願母為白侯,屬阿,令轉我得樂處。」言訖,母忽然驚寤。明日以白濟。濟曰:「夢為虛耳,不足怪也。」日暮,復夢曰:「我來迎新君,止在廟下未發之頃,暫得來歸。新君,明日日中當發。臨發多事,不復得歸。永辭於此。侯氣強難感悟,故自訴於母,願重啟侯:何惜不一試驗之?」遂道阿之形狀言甚備悉。天明,母重啟濟:「雖云夢不足怪,此何太適。適,亦何惜不一驗之?」濟乃遺人詣太廟下,推問孫阿,果得之,形狀證驗,悉如兒言。濟涕泣曰:「幾負吾兒。」於是乃見孫阿,具語其事。阿不懼當死,而喜得為泰山令,惟恐濟言不信也,曰:「若如節下言,阿之願也。不知賢子欲得何職?」濟曰:「隨地下樂者與之。」阿曰:「輒當奉教。」乃厚賞之。言訖,遣還。濟欲速知其驗,從領軍門至廟下,十步安一人,以傳消息。辰時,傳阿心痛;已時,傳阿劇;日中,傳阿亡。濟曰:「雖哀吾兒之不幸,且喜亡者有知。」後月餘,兒復來,語母曰:「已得轉為錄事矣。」
漢,不其縣,有孤竹城,古孤竹君之國也,靈帝光和元年,遼西人見遼水中有浮棺,欲斲破之;棺中人語曰:「我是伯夷之弟,孤竹君也。海水壞我棺槨,是以漂流。汝斲我何為?」人懼,不敢斲。因為立廟祠祀。吏民有欲發視者,皆無病而死。
溫序,字公次,太原祈人也,任護軍校尉,行部至隴西,為隗囂將所劫,欲生降之。序大怒,以節撾殺人,賊趨,欲殺序。荀宇止之曰:「義士欲死節。」賜劍,令自裁。序受劍,銜鬚著口中,歎曰:「則令鬚污土。」遂伏劍死。更始憐之,送葬到洛陽城旁,為築冢。長子壽,為印平侯,夢序告之曰「久客思鄉。」壽即棄官,上書乞骸骨,歸葬。帝許之。
漢,南陽文穎,字叔長,建安中為甘陵府丞,過界止宿,夜三鼓時,夢見一人跪前曰:「昔我先人,葬我於此,水來湍墓,棺木溺,漬水處半,然無以自溫。聞君在此,故來相依,欲屈明日暫住須臾,幸為相遷高燥處。」鬼披衣示穎,而皆沾濕。穎心愴然,即寤。語諸左右。曰:「夢為虛耳亦何足怪。」穎乃還眠向寐處,夢見謂穎曰:「我以窮苦告君,奈何不相愍悼乎?」穎夢中問曰:「子為誰?」對曰:「吾本趙人,今屬汪芒氏之神。」穎曰:「子棺今何所在?」對曰:「近在君帳北十數步水側枯楊樹下,即是吾也。天將明,不復得見,君必念之。」穎答曰:「喏!」忽然便寤。天明,可發,穎曰:「雖曰夢不足怪,此何太適。」左右曰:「亦何惜須臾,不驗之耶?」穎即起,率十數人將導順水上,果得一枯楊,曰:「是矣。」掘其下,未幾,果得棺。棺甚朽壞,沒半水中。穎謂左右曰:『向聞於人,謂之虛矣;世俗所傳,不可無驗。」為移其棺,葬之而去。
漢,九江何敞,為交州刺史,行部到蒼梧郡高安縣,暮宿鵠奔亭,夜猶未半,有一女從樓下出,呼曰:「妾姓蘇,名娥,字始珠,本居廣信縣修里人。早失父母,又無兄弟,嫁與同縣施氏,薄命夫死,有雜繒帛百二十疋,及婢一人,名致富,妾孤窮羸弱,不能自振;欲之傍縣賣繒,從同縣男子王伯賃牛車一乘,直錢萬二千,載妾并繒,令致富執轡,乃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於時日已向暮,行人斷絕,不敢復進,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腹痛。妾之亭長舍乞漿,取火,亭長龔壽,操戈持戟,來至車旁,問妾曰:『夫人從何所來車上所載何物?丈夫安在?何故獨行?』妾應曰:『何勞問之?』壽因持妾臂曰:『少年愛有色,冀可樂也。』妾懼怖不從,壽即持刀刺脅下一創,立死。又刺致富,亦死。壽掘樓下,合埋妾在下,婢在上,取財物去。殺牛,燒車,車缸及牛骨,貯亭東空井中。妾既冤死,痛感皇天,無所告訴,故來自歸於明使君。敞曰:「今欲發出汝屍,以何為驗?」女曰:「妾上下著白衣,青絲履,猶未朽也,願訪鄉里,以骸骨歸死夫。」掘之,果然。敞乃馳還,遣吏捕捉,拷問,具服。下廣信縣驗問,與娥語合。壽父母兄弟,悉捕繫獄。敞表壽,常律,殺人不至族誅,然壽為惡首,隱密數年,王法自所不免。令鬼神訴者,千載無一,請皆斬之,以明鬼神,以助陰誅。上報聽之。
濡須口有大船,船覆在水中,水小時便出見,長老云:「是曹公船。」嘗有漁人,夜宿其旁,以船繫之;但聞竽笛弦歌之音,又香氣,非常。漁人始得眠,夢人驅遣,云:「勿近官妓。」相傳云:「曹公載妓,船覆於此,至今在焉。」
夏侯愷,字萬仁,因病死、宗人兒苟奴,素見鬼,見愷數歸,欲取馬,并病其妻,著平上幘,單衣,入坐生時西壁大牀,就人覓茶飲。
諸仲務,一女,顯姨,嫁為米元宗妻,產亡於家。俗聞,產亡者,以墨點面。其母不忍,仲務密自點之,無人見者。元宗為始新縣丞,夢其妻來,上牀,分明見新白,面上有黑點。
晉世,新蔡王昭平,犢車在廳事上,夜,無故自入齋室中,觸壁而出。後又數聞呼噪攻擊之聲,四面而來。昭乃聚眾設弓弩戰鬥之備,指聲弓弩俱發,而鬼應聲接矢數枚,皆倒入土中。
吳,赤烏三年,句章民楊度,至餘姚,夜行,有一少年,持琵琶,求寄載。度受之。鼓琵琶數十曲,曲畢,乃吐舌,擘目,以怖度而去。復行二十里許,又見一老父,自云:「姓王,名戒。」因復載之。謂曰:「鬼工鼓琵琶,甚哀。」戒曰:「我亦能鼓。」即是向鬼。復擘眼,吐舌,度怖幾死。
瑯琊秦巨伯,年六十,嘗夜行,飲酒,道經蓬山廟,忽見其兩孫迎之;扶持百餘步,便捉伯頸著地,罵:「老奴!汝某日捶我,我今當殺汝。」伯思,惟某時信捶此孫。伯乃佯死,乃置伯去。伯歸家,欲治兩孫,兩孫驚惋,叩頭言:「為子孫寧可有此?恐是鬼魅,乞更試之。」伯意悟,數日,乃詐醉,行此廟間,復見兩孫來扶持伯。伯乃急持,鬼動作不得;達家,乃是兩人也。伯著火炙之,腹背俱焦坼,出著庭中,夜皆亡去。伯恨不得殺之,後月餘,又佯酒醉,夜行,懷刃以去,家不知也,極夜不還,其孫恐又為此鬼所困,乃俱往迎伯,伯竟刺殺之。
漢,武建元年,東萊人,姓池,家常作酒,一日,見三奇客,共持麵飯至,索其酒飲。飲竟而去。頃之,有人來,云:「見三鬼酣醉於林中。」
吳先主殺武衛兵錢小小,形見大街,顧借賃人吳永,使永送書與街南廟,借木馬二匹,以酒噀之,皆成好馬,鞍勒俱全。
南陽宋定伯,年少時,夜行,逢鬼,問之。鬼言:「我是鬼。」鬼問:「汝復誰?」定伯誑之,言:「我亦鬼。」鬼問:「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市。」遂行。數里,鬼言:「步行太遲,可共遞相擔,何如?」定伯曰:「大善。」鬼便先擔定伯數里。鬼言:「卿太重,將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身重耳。」定伯因復擔鬼,鬼略無重。如是再三,定伯復言:「我新鬼,不知有何所畏忌?」鬼答言:「惟不喜人唾。」於是共行。道遇水,定伯令鬼先渡,聽之,了然無聲音。定伯自渡,漕漼作聲。鬼復言:「何以有聲?」定伯曰:「新死,不習渡水故耳。勿怪吾也。」行欲至宛市,定伯便擔鬼,著肩上,急執之。鬼大呼,聲咋咋然,索下,不復聽之。逕至宛市中下著地,化為一羊,便賣之,恐其變化,唾之,得錢千五百,乃去。當時石崇有言:「定伯賣鬼,得錢千五。」
吳王夫差,小女,名曰紫玉,年十八,才貌俱美。童子韓重,年十九,有道術,女悅之,私交信問,許為之妻。重學於齊,魯之間,臨去,屬其父母使求婚。王怒、不與。女玉結氣死,葬閶門之外。三年,重歸,詰其父母;父母曰:「王大怒,玉結氣死,已葬矣。」重哭泣哀慟,具牲幣往弔於墓前。玉魂從墓出,見重流涕,謂曰:「昔爾行之後,令二親從王相求,度必克從大願;不圖別後遭命,奈何!」玉乃左顧,宛頸而歌曰:「南山有烏,北山張羅;烏既高飛,羅將奈何!意欲從君,讒言孔多。悲結生疾,沒命黃壚。命之不造,冤如之何!羽族之長,名為鳳凰;一日失雄,三年感傷;雖有眾鳥,不為匹雙。故見鄙姿,逢君輝光。身遠心近,何當暫忘。」歌畢,歔欷流涕,要重還冢。重曰:「死生異路,懼有尤愆,不敢承命。」玉曰:「死生異路,吾亦知之;然今一別,永無後期。子將畏我為鬼而禍子乎?欲誠所奉,寧不相信。」重感其言,送之還冢。玉與之飲燕,留三日三夜,盡夫婦之禮。臨出,取逕寸明珠以送重曰:「既毀其名,又絕其願,復何言哉!時節自愛。若至吾家,致敬大王。」重既出,遂詣王自說其事。王大怒曰:「吾女既死,而重造訛言,以玷穢亡靈,此不過發冢取物,托以鬼神。」趣收重。重走脫,至玉墓所,訴之。玉曰:「無憂。今歸白王。」王妝梳,忽見玉,驚愕悲喜,問曰:「爾緣何生?」玉跪而言曰:「昔諸生韓重來求玉,大王不許,玉名毀,義絕,自致身亡。重從遠還,聞玉已死,故齎牲幣,詣冢弔唁。感其篤,終輒與相見,因以珠遺之,不為發冢。願勿推治。」夫人聞之,出而抱之。玉如煙然。
隴西辛道度者,遊學至雍州城四五里,比見一大宅,有青衣女子在門。度詣門下求飧。女子入告秦女,女命召入。度趨入閣中,秦女於西榻而坐。度稱姓名,敘起居,既畢,命東榻而坐。即治飲饌。食訖,女謂度曰:「我秦閔王女,出聘曹國,不幸無夫而亡。亡來已二十三年,獨居此宅,今日君來,願為夫婦,經三宿。」三日後,女即自言曰:「君是生人,我鬼也,共君宿契,此會可三宵,不可久居,當有禍矣。然茲信宿,未悉綢繆,既已分飛,將何表信於郎?」即命取牀後盒子開之,取金枕一枚,與度為信。乃分袂泣別,即遣青衣送出門外。未逾數步,不見舍宇,惟有一冢。度當時荒忙出走,視其金枕在懷,乃無異變。尋至秦國,以枕於市貨之,恰遇秦妃東游,親見度賣金枕,疑而索看。詰度何處得來?度具以告。妃聞,悲泣不能自勝,然向疑耳,乃遣人發冢啟柩視之,原葬悉在,唯不見枕。解體看之,交情宛若。秦妃始信之。歎曰:「我女大聖,死經二十三年,猶能與生人交往。此是我真女婿也。」遂封度為駙馬都尉,賜金帛車馬,令還本國。因此以來,後人名女婿為「駙馬;」今之國婿!亦為「駙馬」矣。
漢,談生者,年四十,無婦,常感激讀詩經,夜半,有女子,年可十五六,姿顏服飾,天下無雙,來就生為夫婦之言,曰:「我與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三年之後,方可照耳。」與為夫婦,生一兒,已二歲,不能忍,夜,伺其寢後,盜照視之。其腰已上生肉,如人,腰已下,但有枯骨。婦覺,遂言曰:「君負我。我垂生矣,何不能忍一歲,而竟相照也?」生辭謝涕泣,不可復止。云:「與君雖大義永離;然顧念我兒若貧不能自偕活者,暫隨我去,方遺君物。」生隨之去,入華堂,室宇器物不凡。以一珠袍與之,曰:「可以自給。」裂取生衣裾留之而去。後生持袍詣市,睢陽王家買之,得錢千萬。王識之曰:「是我女袍,那得在市?此必發冢。」乃取拷之。生具以實對。王猶不信,乃視女冢,冢完如故,發視之,棺蓋下果得衣裾,呼其兒視,正類王女王乃信之,即召談生,復賜遺之,以為女婿。表其兒為郎中。
盧充者,范陽人,家西三十里,有崔少府墓,充年二十,先冬至一日,出宅西獵戲,見一獐,舉弓而射,中之,獐倒,復起。充因逐之,不覺遠,忽見道北一里許,高門瓦屋,四周有如府舍,不復見獐。門中一鈴下唱客前。充曰:「此何府也?」答曰:「少府府也。」充曰:「我衣惡,那得見少府?」即有一人提一襆新衣,曰:「府君以此遺郎。」充便著訖,進見少府。展姓名。酒炙數行。謂充曰:「尊府君不以僕門鄙陋,近得書,為君索小女婚,故相迎耳。」便以書示充。充,父亡時雖小,然已識父手跡,即欷歔無復辭免。便敕內:「盧郎已來,可令女郎妝嚴。」且語充云:「君可就東廊,及至黃昏。」內白:「女郎妝嚴已畢。」充既至東廊,女已下車,立席頭,卻共拜。時為三日,給食三日畢,崔謂充曰:「君可歸矣。女有娠相,若生男,當以相還,無相疑。生女,當留自養。」敕外嚴車送客。充便辭出。崔送至中門,執手涕零。出門,見一犢車,駕青衣,又見本所著衣及弓箭,故在門外。尋傳教將一人提襆衣與充,相問曰:「姻援始爾,別甚悵恨。今復致衣一襲,被褥自副。」充上車,去如電逝,須臾至家。家人相見,悲喜推問,知崔是亡人,而入其墓。追以懊惋。別後四年,三月三日,充臨水戲,忽見水旁有二犢車,乍沈乍浮,既而近岸,同坐皆見,而充往開車後戶,見崔氏女與三歲男共載。充見之,忻然欲捉其手,女舉手指後車曰:「府君見人。」即見少府。充往問訊,女抱兒還。充又與金鋺,并贈詩曰:「煌煌靈芝質,光麗何猗猗!華豔當時顯,嘉異表神奇。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榮耀長幽滅,世路永無施。不悟陰陽運,哲人忽來儀。會淺離別速,皆由靈與只。何以贈余親,金鋺可頤兒。恩愛從此別,斷腸傷肝脾。」充取兒,鋺及詩,忽然不見二車處。充將兒還,四坐謂是鬼魅,僉遙唾之。形如故。問兒:「誰是汝父?」兒逕就充懷。眾初怪惡,傳省其詩,慨然歎死生之玄通也。充後乘車入市,賣鋺,高舉其價,不欲速售,冀有識。欻有一老婢識此,還白大家曰:「市中見一人,乘車,賣崔氏女郎棺中鋺。」大家,即崔氏親姨母也,遣兒視之,果如其婢言。上車,敘姓名,語充曰:「昔我姨嫁少府,生女,未出而亡。家親痛之,贈一金鋺,著棺中。可說得鋺本末。」充以事對。此兒亦為之悲咽。賚還白母,母即令詣充家,迎兒視之。諸親悉集。兒有崔氏之狀,又復似充貌。兒、鋺俱驗。姨母曰:『我外甥三月末間產。父曰春,暖溫也。願休強也。」即字溫休。溫休者,蓋幽婚也,其兆先彰矣。兒遂成令器。歷郡守二千石,子孫冠蓋相承。至今其後植,字子幹,有名天下。
後漢時,汝南汝陽西門亭,有鬼魅,賓客止宿,輒有死亡。其厲,厭者皆亡髮,失精。尋問其故,云:「先時頗已有怪物。其後,郡侍奉掾宜祿鄭奇來,去亭六七里,有一端正婦人乞寄載,奇初難之,然後上車,入亭,趨至樓下。亭卒白:「樓不可上。」奇云:「吾不恐也。」時亦昏冥,遂上樓,與婦人棲宿。未明,發去。亭卒上樓掃除,見一死婦,大驚,走白亭長。亭長擊鼓,會諸廬吏,共集診之。乃亭西北八里吳氏婦,新亡,夜臨殯,火滅,及火至,失之。其家即持去。奇發,行數里,腹痛,到南頓利陽亭,加劇,物故。樓遂無敢復上。
潁川鍾繇,字符常,嘗數月不朝會,意性異常。或問其故。云:「常有好婦來,美麗非凡。」問者曰:「必是鬼物,可殺之。」婦人後往,不即前,止戶外。繇問:「何以?」曰:「公有相殺意。」繇曰:「無此。」勤勤呼之,乃入。繇意恨,有不忍之,然猶之。傷髀。婦人即出,以新綿拭血,竟路。明日,使人尋跡之,至一大冢,木中有好婦人,形體如生人,著白練衫,丹繡裲襠,傷左髀,以裲襠中綿拭血。
第十七卷
陳國張漢直到南陽從京兆尹延叔堅學左氏傳。行後,數月,鬼物持其妹,為之揚言曰:「我病死。喪在陌上,常苦饑寒。操二三量『不借』,掛屋後楮上。傳子方送我五百錢,在北墉下,皆亡取之。又買李幼一頭牛,本券在書篋中。」往索取之,悉如其言。婦尚不知有此妹,新從聓家來,非其所及。家人哀傷,益以為審。父母諸弟衰絰到來迎喪,去舍數里,遇漢直與諸生十餘人相追。漢直顧見家人,怪其如此。家見漢直,謂其鬼也。悵惘良久。漢直乃前為父拜說其本末。且悲且喜。凡所聞見,若此非一。得知妖物之為。
漢,陳留外黃範丹,字史雲,少為尉,從佐使檄謁督郵,丹有志節,自恚為廝役小吏,乃於陳留大澤中,殺所乘馬,捐棄官幘,詐逢劫者,有神下其家曰:「我史雲也。為劫人所殺。疾取我衣於陳留大澤中。」家取得一幘。丹遂之南郡,轉入三輔,從英賢遊學十三年,乃歸。家人不復識焉。陳留人高其志行,及沒,號曰「貞節先生」。
吳人費季,久客於楚,時道多劫,妻常憂之。季與同輩旅宿廬山下,各相問出家幾時。季曰:「吾去家已數年矣。臨來,與妻別,就求金釵以行。欲觀其志當與吾否耳。得釵,乃以著戶楣上。臨發,失與道,此釵故當在戶上也。」爾夕,其妻夢季曰:「吾行遇盜,死,已二年。若不信吾言,吾行時,取汝釵,遂不以行,留在戶楣上,可往取之。」妻覺,揣釵,得之家遂發喪。後一年餘,季乃歸還。
餘姚虞定國,有好儀容,同縣蘇氏女,亦有美色,定國常見悅之。後見定國來,主人留宿,中夜,告蘇公曰:「賢女令色,意甚欽之。此夕能令暫出否?」主人以其鄉里貴人,便令女出從之。往來漸數,語蘇公云:「無以相報。若有官事,某為君任之。」主人喜,自爾後有役召事,往造定國。定國大驚曰:「都未嘗面命。何由便爾?此必有異。」具說之。定國曰:「僕寧肯請人之父而淫人之女。若復見來,便當斲之。」後果得怪。
吳孫皓世,淮南內史朱誕,字永長,為建安太守。誕給使妻有鬼病,其夫疑之為奸;後出行,密穿壁隙窺之,正見妻在機中織,遙瞻桑樹上,向之言笑。給使仰視樹上,有一年少人,可十四五,衣青衿袖,青幧頭。給使以為信人也,張弩射之,化為鳴蟬,其大如箕,翔然飛去。妻亦應聲驚曰:「噫!人射汝。」給使怪其故。後久時,給使見二小兒在陌上共語曰:「何以不復見汝?」其一,即樹上小兒也。答曰:「前不幸為人所射,病瘡積時。」彼兒曰:「今何如?」曰:「賴朱府君樑上膏以傅之,得愈。」給使白誕曰:「人盜君膏藥,頗知之否?」誕曰:「吾膏久致樑上,人安得盜之?」給使曰:「不然。府君視之。」誕殊不信,試為視之,封題如故。誕曰:「小人故妄言,膏自如故。」給使曰:「試開之。」則膏去半。為掊刮,見有趾跡。誕因大驚。乃詳問之。具道本末。
吳時,嘉興倪彥思居縣西埏里,忽見鬼魅入其家,與人語,飲食如人,惟不見形彥思奴婢有竊罵大家者。云:「今當以語。」彥思治之,無敢詈之者。彥思有小妻,魅從求之,彥思乃迎道士逐之。酒殽既設,魅乃取廁中草糞,布著其上。道士便盛擊鼓,召請諸神。魅乃取伏虎於神座上吹作角聲音。有頃。道士忽覺背上冷,驚起解衣,乃伏虎也。於是道士罷去。彥思夜於被中竊與嫗語,共患此魅。魅即屋樑上謂彥思曰:「汝與婦道吾,吾今當截汝屋樑。」即隆隆有聲。彥思懼梁斷,取火照視,魅即滅火。截梁聲愈急。彥思懼屋壞,大小悉遣出,更取火視,梁如故。魅大笑,問彥思:「復道吾否?」郡中典農聞之曰:「此神正當是狸物耳。」魅即往謂典農曰:「汝取官若干百斛穀,藏著某處,為吏污穢,而敢論吾!今當白於官,將人取汝所盜穀。」典農大怖而謝之。自後無敢道者。三年後,去,不知所在。
魏,黃初中,頓邱界,有人騎馬夜行,見道中有一物,大如兔,兩眼如鏡,跳躍馬前,令不得前。人遂驚懼,墮馬。魅便就地捉之。驚怖,暴死。良久得蘇。蘇,已失魅,不知所在。乃更上馬前行。數里,逢一人,相問訊已,因說向者事變如此,今相得為伴,甚歡。人曰:「我獨行,得君為伴,快不可言。君馬行疾,且前,我在後相隨也。」遂共行。語曰:「向者物何如,乃令君怖懼耶?」對曰:「其身如兔,兩眼如鏡,形甚可惡。」伴曰:「試顧視我耶?」人顧視之,猶復是也。魅便跳上馬。人遂墜地,怖死。家人怪馬獨歸,即行推索,乃於道邊得之。宿昔乃蘇,說狀如是。
袁紹,字本初,在冀州,有神出河東,號度朔君,百姓共為立廟。廟有主簿大福。陳留蔡庸為清河太守,過謁廟,有子,名道,亡已三十年,度朔君為庸設酒曰:「貴子昔來,欲相見。」須臾子來。度朔君自云:「父祖昔作兗州。」有一士,姓蘇,母病,往禱。主簿云:「君逢天士留待。」聞西北有鼓聲,而君至。須臾,一客來,著皂角單衣,頭上五色毛,長數寸。去後,復一人,著白布單衣,高冠,冠似魚頭,謂君曰:「昔臨廬山,共食白李,憶之未久,已三千歲。日月易得,使人悵然。」去後,君謂士曰:「先來,南海君也。」士是書生,君明通五經,善禮記,與士論禮,士不如也。士乞救母病。君曰:「卿所居東,有故橋,人壞之,此橋所行,卿母犯之,能復橋,便差。」曹公討袁譚,使人從廟換千疋絹,君不與。曹公遣張合毀廟。未至百里,君遣兵數萬,方道而來。合未達二里,雲霧繞合軍,不知廟處。君語主簿:「曹公氣盛,宜避之。」後蘇井鄰家有神下,識君聲,云:「昔移入湖,闊絕三年,乃遣人與曹公相聞,欲修故廟,地衰,不中居,欲寄住。」公曰:「甚善。」治城北樓以居之。數日,曹公獵得物,大如麑,大足,色白如雪,毛軟滑可愛。公以摩面,莫能名也。夜聞樓上哭云:「小兒出行不還。」公拊掌曰:「此子言真衰也。」晨將數百犬,繞樓下,犬得氣,衝突內外。見有物,大如驢,自投樓下。犬殺之。廟神乃絕。
臨川陳臣家大富,永初元年,臣在齋中坐,其宅內有一町筋竹,白日忽見一人,長丈餘,面如「方相」,從竹中出。逕語陳臣:「我在家多年,汝不知;今辭汝去,當令汝知之。」去一月許日,家大失火,奴婢頓死。一年中,便大貧。
東萊有一家姓陳,家百餘口,朝炊釜,不沸。舉甑看之,忽有一白頭公,從釜中出。便詣師卜。卜云:「此大怪,應滅門。便歸,大作械,械成,使置門壁下,堅閉門,在內,有馬騎麾蓋來扣門者,慎勿應。」乃歸,合手伐得百餘械,置門屋下。果有人至,呼。不應。主帥大怒,令緣門入,從人窺門內,見大小械百餘,出門還說如此。帥大惶惋,語左右云:「教速來,不速來,遂無一人當去,何以解罪也?從此北行可八十里,有一百三口,取以當之。」後十日,此家死亡都盡。此家亦姓陳云。
晉惠帝永康元年,京師得異鳥,莫能名。趙王倫使人持出,周旋城邑市,以問人。即日,宮西有一小兒見之,遂自言曰:「服留鳥。」持者還白倫。倫使更求,又見之。乃將入宮。密籠鳥,并閉小兒於戶中。明日往視:悉不復見。
南康郡南東望山,有三人入山,見山頂有果樹,眾果畢植,行列整齊如人行,甘子正熟。三人共食,致飽,乃懷二枚,欲出示人。聞空中語云:「催放雙甘,乃聽汝去。」
秦瞻,居曲阿彭皇野,忽有物如蛇,突入其腦中。蛇來,先聞臭氣,便於鼻中入,盤其頭中。覺哄哄。僅聞其腦閒食聲咂咂。數日而出。去,尋復來。取手巾縛鼻口,亦被入。積年無他病,唯患頭重。
第十八卷
魏,景初中,咸陽縣吏家有怪。每夜無故聞拍手相呼。伺,無所見。其母,夜作,倦,就枕寢息;有頃,復聞灶下有呼聲曰:「文約何以不來?」頭下枕應曰:「我見枕,不能往。汝可來就我飲。」至明,乃飰臿也。即聚燒之。其怪遂絕。
魏郡張奮者,家本巨富,忽衰老,財散,遂賣宅與程應。應入居,舉家病疾,轉賣鄰人阿文。文先獨持大刀,暮入北堂中樑上,至三更竟,忽有一人長丈餘,高冠,黃衣,升堂,呼曰:「細腰!」細腰應諾。曰:「舍中何以有生人氣也?」答曰:「無之。」便去。須臾,有一高冠,青衣者。次之,又有高冠,白衣者。問答並如前。及將曙,文乃下堂中,如向法呼之,問曰:「黃衣者為誰?」曰:「金也。在堂西壁下。」「青衣者為誰?」曰:「錢也。在堂前井邊五步。」「白衣者為誰?」曰:「銀也。在牆東北角柱下。」「汝復為誰?」曰:「我,杵也。今在灶下。」及曉,文按次掘之:得金銀五百斤,錢千萬貫。仍取杵焚之。由此大富。宅遂清寧。
秦時,武都故道,有怒特祠,祠上生梓樹,秦文公二十七年,使人伐之,輒有大風雨,樹創隨合,經日不斷。文公乃益發卒,持斧者至四十人,猶不斷。士疲,還息;其一人傷足,不能行,臥樹下,聞鬼語樹神曰:「勞乎?攻戰!」其一人曰:「何足為勞。」又曰:「秦公將必不休,如之何?」答曰:「秦公其如予何。」又曰:「秦若使三百人,被髮,以朱絲繞樹,赭衣,灰坌伐汝,汝得不困耶?」神寂無言。明日,病人語所聞。公於是令人皆衣赭,隨斲創,坌以灰,樹斷。中有一青牛出,走入豐水中。其後,青牛出豐水中,使騎擊之,不勝;有騎墮地,復上,髻解,被髮,牛畏之,乃入水,不敢出。故秦自是置「旄頭騎」。
廬江龍舒縣陸亭流水邊,有一大樹,高數十丈,常有黃鳥數千枚巢其上,時久旱,長老共相謂曰:「彼樹常有黃氣,或有神靈,可以祈雨。」因以酒脯往亭中。有寡婦李憲者,夜起,室中忽見一婦人,著繡衣,自稱曰:「我,樹神黃祖也。能興雲雨,以汝性潔,佐汝為生。朝來父老皆欲祈雨,吾已求之於帝,明日日中,大雨。」至期,果雨。遂為立祠。憲曰:「諸卿在此,吾居近水,當致少鯉魚。」言訖,有鯉魚數十頭,飛集堂下,坐者莫不驚悚。如此歲餘,神曰:「將有大兵,今辭汝去。」留一玉環曰:「持此可以避難。」後劉表、袁術相攻,龍舒之民皆徙去,唯憲里不被兵。
魏,桂陽太守江夏張遼,字叔高,去鄢陵,家居,買田,田中有大樹,十餘圍,枝葉扶疏,蓋地數畝,不生穀。遣客伐之。斧數下,有赤汁六七斗出,客驚怖,歸白叔高。叔高大怒曰:「樹老汁赤,如何得怪?」因自嚴行復斲之。血大流灑。叔高使先斲其枝,上有一空處,見白頭公,可長四五尺,突出,往赴叔高。高以刀逆格之,如此,凡殺四五頭,並死。左右皆驚怖伏地。叔高神慮怡然如舊。徐熟視,非人,非獸。遂伐其木。此所謂木石之怪夔魍魎者乎?是歲應司空辟侍御史兗州刺史以二千石之尊,過鄉里,薦祝祖考,白日繡衣榮羨,竟無他怪。
吳先主時,陸敬叔為建安太守,使人伐大樟樹,下數斧,忽有血出,樹斷,有物,人面,狗身,從樹中出。敬叔曰:「此名『彭侯』。」乃烹食之。其味如狗。白澤圖曰:「木之精名『彭侯』,狀如黑狗,無尾,可烹食之。」
吳時。有梓樹,巨圍,葉廣丈餘,垂柯數畝;吳王伐樹作船,使童男女三十人牽挽之,船自飛下水,男女皆溺死。至今潭中時有唱喚督進之音也。
董仲舒下帷講誦,有客來詣,舒知其非常客。又云:「欲雨。」舒戲之曰:「巢居知風,穴居知雨。卿非狐狸,則是鼷鼠。」客遂化為老狸。
張華,字茂先,晉惠帝時為司空,於時燕昭王墓前,有一斑狐,積年,能為變幻,乃變作一書生,欲詣張公。過問墓前華表曰:「以我才貌,可得見張司空否?」華表曰:「子之妙解,無為不可。但張公智度,恐難籠絡。出必遇辱,殆不得返。非但喪子千歲之質,亦當深誤老表。」狐不從,乃持刺謁華。華見其總角風流,潔白如玉,舉動容止,顧盼生姿,雅重之。於是論及文章,辨校聲實,華未嘗聞。比復商略三史,探頤百家,談老、莊之奧區,披風、雅之絕旨,包十聖,貫三才,箴八儒,擿五禮,華無不應聲屈滯。乃歎曰:「天下豈有此少年!若非鬼魅則是狐狸。」乃掃榻延留,留人防護。此生乃曰:「明公當尊賢容眾,嘉善而矜不能,奈何憎人學問?墨子兼愛,其若是耶?」言卒,便求退。華已使人防門,不得出。既而又謂華曰:「公門置甲兵欄騎,當是致疑於僕也。將恐天下之人捲舌而不言,智謀之士望門而不進。深為明公惜之。」華不應,而使人防禦甚嚴。時豐城令雷煥,字孔章,博物士也,來訪華;華以書生白之。孔章曰:「若疑之,何不呼獵犬試之?」乃命犬以試,竟無憚色。狐曰:「我天生才智,反以為妖,以犬試我,遮莫千試,萬慮,其能為患乎?」華聞,益怒曰:「此必真妖也。聞魑魅忌狗,所別者數百年物耳,千年老精,不能復別;惟得千年枯木照之,則形立見。」孔章曰:「千年神木,何由可得?」華曰:「世傳燕昭王墓前華表木已經千年。」乃遣人伐華表,使人欲至木所,母空中有一青衣小兒來,問使曰:「君何來也?」使曰:「張司空有一少年來謁,多才,巧辭,疑是妖魅;使我取華表照之。」青衣曰:「老狐不智,不聽我言,今日禍已及我,其可逃乎!」乃發聲而泣,倏然不見。使乃伐其木,血深;便將木歸,燃之以照書生,乃一斑狐。華曰:「此二物不值我,千年不可復得。」乃烹之。
晉時,吳興一人有二男,田中作,時嘗見父來罵詈趕打之。童以告母。母問其父。父大驚,知是鬼魅。便令兒斲之。鬼便寂不復往。父憂,恐兒為鬼所困,便自往看。兒謂是鬼,便殺而埋之。鬼便遂歸,作其父形,且語其家,二兒已殺妖矣。兒暮歸,共相慶貿,積年不覺。後有一法師過其家,語二兒云:「君尊侯有大邪氣。」兒以白父,父大怒。兒出以語師,令速去。師遂作聲入,父即成大老狸,入牀下,遂擒殺之。向所殺者,乃真父也。改殯治服。一兒遂自殺,一兒忿懊,亦死。
句容縣麋村民黃審,於田中耕,有一婦人過其田,自塍上度,從東適下而復還。審初謂是人。日日如此,意甚怪之。審因問曰:「婦數從何來也?」婦人少住,但笑而不言,便去。審愈疑之。預以長鐮伺其還,未敢斲婦,但斲所隨婢。婦化為狸,走去。視婢。乃狸尾耳。審追之,不及。後人有見此狸出坑頭,掘之,無復尾焉。
博陵劉伯祖為河東太守,所止承塵上有神,能語,常呼伯祖與語,及京師詔書誥下消息,輒預告伯祖。伯祖問其所食啖。欲得羊肝。乃買羊肝於前,切之臠,隨刀不見。盡兩羊肝。忽有一老狸,眇眇在案前,持刀者欲舉刀斲之,伯祖呵止,自著承塵上。須臾大笑曰:「向者啖羊肝,醉,忽失形與府君相見。大慚愧。」後伯祖當為司隸,神復先語伯祖曰:「某月某日,詔書當到。」至期,如言。及入司隸府,神隨遂在承塵上,輒言省內事。伯祖大恐怖。謂神曰:「今職在刺舉,若左右貴人聞神在此,因以相害。」神答曰:「誠如府君所慮。當相捨去。」遂即無聲。
後漢建安中,沛國郡陳羨為西海都尉,其部曲王靈孝無故逃去。羨欲殺之。居無何,孝復逃走。羨久不見,囚其婦,婦以實對。羨曰:「是必魅將去,當求之。」因將步騎數十,領獵犬,周旋於城外求索。果見孝於空冢中。聞人犬聲,怪遂避去。羨使人扶孝以歸,其形頗象狐矣。略不復與人相應,但啼呼「阿紫。」阿紫,狐字也。後十餘日,乃稍稍了悟。云:「狐始來時,於屋曲角雞棲間,作好婦形,自稱阿紫,招我。如此非一。忽然便隨去,即為妻,暮輒與共還其家。遇狗不覺云。樂無比也。」道士云:「此山魅也。」名山記曰:「狐者,先古之淫婦也,其名曰阿紫化而為狐。」故其怪多自稱阿紫。
南陽西郊有一亭,人不可止,止則有禍,邑人宋大賢以正道自處,嘗宿亭樓,夜坐鼓琴,不設兵仗,至夜半時,忽有鬼來登梯,與大賢語,矃目,磋齒,形貌可惡。大賢鼓琴如故。鬼乃去。於市中取死人頭來,還語大賢曰:「寧可少睡耶?」因以死人頭投大賢前。大賢曰:「甚佳!我暮臥無枕,正欲得此。」鬼復去。良久乃還,曰:「寧可共手搏耶?」大賢曰:「善!」語未竟,鬼在前,大賢便逆捉其腰。鬼但急言死。大賢遂殺之。明日視之,乃老狐也。自是亭舍更無妖怪。
北部督郵西平到伯夷,年三十許,大有才決,長沙太守到若章孫也,日晡時,到亭,敕前導人且止。錄事掾曰:「今尚早,可至前亭。」曰:「欲作文書。」便留,吏卒惶怖,言當解去。傳云:「督郵欲於樓上觀望,亟掃除。」須臾,便上。未暝,樓鐙階下,復有火敕云:「我思道,不可見火,滅去。」吏知必有變,當用赴照,但藏置壺中。日既暝,整服坐,誦六甲、孝經、易本訖,臥。有頃,更轉東首,以拏巾結兩足幘冠之,密拔劍解帶。夜時,有正黑者四五尺,稍高,走至柱屋,因覆伯夷伯夷持被掩之,足跣脫,幾失,再三以劍帶擊魅腳,呼下火照上。視之,老狐,正赤,略無衣毛。持下燒殺。明旦,發樓屋,得所髡人髻百餘。因此遂絕。
吳中有一書生,皓首,稱胡博士,教授諸生。忽復不見。九月初九日,士人相與登山游觀,聞講書聲;命僕尋之,見空冢中群狐羅列,見人即走,老狐獨不去,乃是皓首書生。
陳郡謝鯤,謝病去職,避地於豫章,嘗行經空亭中,夜宿。此亭,舊每殺人,夜四更,有一黃衣人呼鯤字云:「幼輿!可開戶。」鯤澹然無懼色,令申臂於窗中。於是授腕。鯤即極力而牽之。其臂遂脫。乃還去。明日看,乃鹿臂也。尋血取獲。爾後此亭無復妖怪。
晉有一士人姓王,家在吳郡,還至曲阿,日暮,引船上,當大埭,見埭上有一女子,年十七八,便呼之,留宿。至曉,解金鈴繫其臂,使人隨至家,都無女人。因逼豬欄中,見母豬臂有金鈴。
漢,齊人梁文,好道,其家有神祠,建室三四間,座上施皁帳,常在其中,積十數年,後因祀事,帳中忽有人語,自呼高山君,大能飲食,治病有驗。文奉事甚肅。積數年,得進其帳中,神醉,文乃乞得奉見顏色。謂文曰:「授手來!」文納手,得持其頤,髯鬚甚長;文漸繞手,卒然引之,而聞作羊聲。座中驚起,助文引之,乃袁公路家羊也,失之七八年,不知所在。殺之,乃絕。
北平田琰,居母喪,恒處廬向。一暮夜,忽入婦室,密怪之曰:「君在毀滅之地,幸可不甘。」琰不聽而合。後琰暫入,不與婦語。婦怪無言,并以前事責之。琰知鬼魅。臨暮,竟未眠,衰服掛廬。須臾,見一白狗,攖廬銜衰服,因變為人,著而入。琰隨後逐之,見犬將升婦牀,便打殺之、婦羞愧而死。
司空南陽來季德,停喪在殯,忽然見形坐祭牀上,顏色服飾聲氣,熟是也,孫兒婦女,以次教戒,事有條貫。鞭樸奴婢,皆得其過。飲食既絕,辭訣而去。家人大小,哀割斷絕。如是數年。家益厭苦。其後飲酒過多,醉而形露,但得老狗。便共打殺。因推問之,則里中沽酒家狗也。
山陽王瑚。字孟璉,為東海蘭陵尉,夜半時。輒有黑幘白單衣吏,詣縣,叩閣。迎之,則忽然不見。如是數年。後伺之,見一老狗,白軀猶故,至閣,便為人。以白孟璉,殺之,乃絕。
桂陽太守李叔堅,為從事,家有犬,人行。家人言:「當殺之。」叔堅曰:「犬馬喻君子。犬見人行,效之,何傷!」頃之,狗戴叔堅冠走。家大驚。叔堅云:「誤觸冠纓掛之耳。」狗又於灶前畜火。家益怔營。叔堅復云:「兒婢皆在田中,狗助畜火,幸可不煩鄰里。此有何惡。」數日,狗自暴死。卒無纖芥之異。
吳郡無錫有上湖大陂,陂吏丁初天,每大雨,輒循堤防。春盛雨,初出行塘,日暮回顧,有一婦人,上下青衣,戴青傘,追後呼:「初掾待我。」初時悵然,意欲留俟之。復疑本不見此,今忽有婦人,冒陰雨行,恐必鬼物。初便疾走。顧視婦人,追之亦急。初因急行,走之轉遠;顧視婦人,乃自投陂中,泛然作聲,衣蓋飛散。視之,是大蒼獺,衣傘皆荷葉也。此獺化為人形,數媚年少者也。
魏齊王芳正始中,中山王周南,為襄邑長,忽有鼠從穴出,在廳事上語曰:「王周南!爾以某月某日當死。周南急往,不應。鼠還穴。後至期,復出,更冠幘皁衣而語曰:「周南!爾日中當死。」亦不應。鼠復入穴。須臾,復出,出,復入,轉行,數語如前。日適中。鼠復曰:「周南!爾不應死,我復何道!」言訖,顛蹷而死。即失衣冠所在。就視之,與常鼠無異。
安陽城南有一亭,夜不可宿;宿,輒殺人。書生明術數,乃過宿之,亭民曰:「此不可宿。前後宿此,未有活者。」書生曰:「無苦也。吾自能諧。」遂住廨舍。乃端坐,誦書。良久乃休。夜半後,有一人,著皁單衣,來,往戶外,呼亭主。亭主應諾。「見亭中有人耶?」答曰:「向者有一書生在此讀書。適休,似未寢。」乃喑嗟而去,須臾,復有一人,冠赤幘者,呼亭主。問答如前。復喑嗟而去。既去,寂然。書生知無來者,即起,詣向者呼處,效呼亭主。亭主亦應諾。復云:「亭中有人耶?」亭主答如前。乃問曰:「向黑衣來者誰?」曰:「北舍母豬也。」又曰:「冠赤幘來者誰?」曰:「西舍老雄雞父也。」曰:「汝復誰耶?」曰:「我是老蠍也。」於是書生密便誦書。至明不敢寐。天明,亭民來視,驚曰:「君何得獨活?」書生曰:「促索劍來,吾與卿取魅:」乃握劍至昨夜應處,果得老蠍,大如琵琶,毒長數尺。西舍,得老雄雞父;北舍,得老母豬,凡殺三物,亭毒遂靜,永無災橫。
吳時,廬陵郡都亭重屋中,常有鬼魅,宿者輒死。自後使官,莫敢入亭止宿。時丹陽人湯應者,大有膽武,使至廬陵,便止亭宿。吏啟不可。應不聽。迸從者還外,惟持一大刀,獨處亭中。至三更。竟忽聞有叩閣者。應遙問是誰?答云:「部郡相聞。」應使進。致詞而去。頃間,復有叩閣者如前,曰:「府君相聞。」應復使進。身著皂衣。去後,應謂是人,了無疑也。旋又有叩閣者,云:「部郡府君相詣。」應乃疑曰:「此夜非時,又部郡府君不應同行。」知是鬼魅。因持刀迎之。見二人皆盛衣服,俱進,坐畢,府君者便與應談。談未竟,而部郡忽起至應背後,應乃回顧,以刀逆擊,中之。府君下坐走出。應急追至亭後牆下,及之,斲傷數下,應乃還臥。達曙,將人往尋,見有血跡,皆得之云。稱府君者,是一老狶也;部郡者,是一老狸也。自是遂絕。
第十九卷
東越閩中,有庸嶺,高數十里,其西北隙中,有大蛇,長七八丈大十餘圍,土俗常懼。東治都尉及屬城長吏,多有死者。祭以牛羊,故不得福,或與人夢,或下諭巫祝,欲得啖童女年十二三者。都尉令長並共患之,然氣厲不息,共請求人家生婢子,兼有罪家女養之,至八月朝,祭送蛇穴口,蛇出吞齧之。累年如此,已用九女。爾時預復募索,未得其女。將樂縣李誕家有六女。無男,其小女名寄,應募欲行。父母不聽。寄曰:「父母無相,惟生六女,無有一男。雖有如無。女無緹縈濟父母之功,既不能供養,徒費衣食,生無所益,不如早死;賣寄之身,可得少錢,以供父母,豈不善耶!」父母慈憐,終不聽去。寄自潛行,不可禁止。寄乃告請好劍及咋蛇犬,至八月朝,便詣廟中坐,懷劍,將犬,先將數石米餈,用蜜麨灌之,以置穴口,蛇便出。頭大如囷,目如二尺鏡,聞瓷香氣,先啖食之。寄便放犬,犬就齧咋,寄從後研得數創,瘡痛急,蛇因踴出,至庭而死。寄入視穴,得其九女髑髏,悉舉出,咤言曰:「汝曹怯弱,為蛇所食,甚可哀愍。」於是寄女緩步而歸。越王聞之,聘寄女為後,指其父為將樂令,母及姊皆有賞賜。自是東治無復妖邪之物。其歌謠至今存焉。
晉武帝咸寧中,魏舒為司徒,府中有二大蛇,長十許丈,居廳事平橑上,止之數年,而人不知,但怪府中數失小兒,及雞犬之屬。後有一蛇夜出,經柱側傷於刃,病不能登於是覺之。發徒數百,攻擊移時,然然殺之。視所居,骨骼盈宇之間。於是毀府舍更立之。
漢武帝時張寬為揚州刺史。先是,有二老翁爭山地,詣州,訟疆界,連年不決,寬視事,復來。寬窺二翁,形狀非人,令卒持杖戟將入問:「汝等何精?」翁走。寬呵格之,化為二蛇。
滎陽人張福船行,還野水邊,夜有一女子,容色甚美,自乘小船來投福,云:「日暮,畏虎,不敢夜行。」福曰:「汝何姓?作此輕行。無笠,雨駛,可入船就避雨。」因共相調,遂入就福船寢。以所乘小舟,繫福船邊,三更許,雨晴,月照,福視婦人,乃是一大鼉枕臂而臥福驚起,欲執之,遽走入水。向小舟是一枯槎段,長丈餘。
丹陽道士謝非往石城買台釜,還,日暮,不及至家;山中廟舍於溪水上,入中,宿,大聲語曰:「吾是天帝使者,停此宿,猶畏人劫奪其釜,意苦搔搔不安。」二更中,有來至廟門者,呼曰:「何銅?」銅應喏。曰:「廟中有人氣,是誰?」銅云:「有人。言是天帝使者。」少頃便還。須臾又有來者,呼銅問之,如前。銅答如故。復歎息而去。非驚擾不得眠。遂起,呼銅問之:「先來者誰?」答言:「是水邊穴中白鼉。」「汝是何等物?」答言:「是廟北岩嵌中龜也。」非皆陰識之。天明,便告居人言:「此廟中無神,但是龜鼉之輩,徒費酒食祀之。急具鍤來,共往伐之。」諸人亦頗疑之,於是並會伐掘,皆殺之。遂壞廟,絕祀。自後安靜。
孔子厄於陳,弦歌於館,中夜,有一人長九尺餘,著皁衣,高冠,大咤,聲動左右。子貢進問:「何人耶?」便提子貢而挾之。子路引出與戰於庭,有頃,未勝,孔子察之,見其甲車間時時開如掌,孔子曰:「何不探其甲車,引而奮登?」子路引之,沒手仆於地。乃是大鯷魚也。長九尺餘。孔子曰:「此物也,何為來哉?吾聞物老。則群精依之。因衰而至此。其來也,豈以吾遇厄,絕糧,從者病乎!夫六畜之物,及龜蛇魚鱉草木之屬,久者神皆憑依,能為妖怪,故謂之『五酉』。『五酉』者,五行之方,皆有其物,酉者,老也,物老則為怪,殺之則已,夫何患焉。或者天之未喪斯文,以是繫予之命乎!不然,何為至於斯也。」弦歌不輟。子路烹之,其味滋。病者興,明日,遂行。
豫章有一家,婢在灶下,忽有人長數寸,來灶間壁,婢誤以履踐之,殺一人;須臾,遂有數百人,著衰麻服,持棺迎喪,凶儀皆備,出東門,入園中覆船下。就視之,皆是鼠婦。婢作湯灌殺,遂絕。
狄希,中山人也,能造千日酒飲之,千日醉;時有州人,姓劉,名玄石,好飲酒,往求之。希曰:「我酒發來未定,不敢飲君。」石曰:「縱未熟,且與一杯,得否?」希聞此語,不免飲之。復索,曰:「美哉!可更與之。」希曰:「且歸。別日當來。只此一杯,可眠千日也。」石別,似有怍色。至家,醉死。家人不之疑,哭而葬之。經三年,希曰:「玄石必應酒醒,宜往問之。」既往石家,語曰:「石在家否?」家人皆怪之曰:「玄石亡來,服以闋矣。」希驚曰:「酒之美矣,而致醉眠千日,今合醒矣。」乃命其家人鑿冢,破棺,看之。冢上汗氣徹天。遂命發冢,方見開目,張口,引聲而言曰:「快者醉我也!」因問希曰:「爾作何物也?令我一杯大醉,今日方醒,日高幾許?」墓上人皆笑之。被石酒氣衝入鼻中,亦各醉臥三月。
陳仲舉微時,常宿黃申家,申婦方產,有扣申門者,家人咸不知,久久方聞屋裡有人言:「賓堂下有人,不可進。」扣門者相告曰:「今當從後門往。」其人便往。有頃,還,留者問之:「是何等?名為何?當與幾歲?」往者曰:「男也。名為奴。當與十五歲。」「後應以何死?」答曰:「應以兵死。」仲舉告其家曰:「吾能相此兒當以兵死。」父母驚之,寸刃不使得執也。至年十五,有置鑿於樑上者,其末出,奴以為木也,自下鉤之,鑿從梁落,陷腦而死,後仲舉為豫章太守,故遣吏往餉之申家,并問奴所在;其家以此具告。仲舉聞之,歎曰:「此謂命也。」
第二十卷
晉魏郡亢陽,農夫禱於龍洞,得雨,將祭謝之。孫登見曰:「此病龍,雨,安能蘇禾稼乎?如弗信,請嗅之。」水果腥穢。龍時背生大疽,聞登言,變為一翁,求治,曰:「疾痊,當有報。」不數日,果大雨。見大石中裂開一井,其水湛然,龍蓋穿此井以報也。
蘇易者,廬陵婦人,善看產,夜忽為虎所取,行六七里,至大壙,厝易置地,蹲而守,見有牝虎當產,不得解,匍匐欲死,輒仰視。易怪之,乃為探出之,有三子。生畢,牝虎負易還,再三送野肉於門內。
噲參,養母至孝,曾有玄雀,為弋人所射,窮而歸參,參收養,療治其瘡,愈而放之。後雀夜到門外,參執燭視之,見雀雌雄雙至,各銜明珠以報參焉。
漢時,弘農楊寶,年九歲時。至華陰山北,見一黃雀,為鴟梟所搏,墜於樹下,為螻蟻所困。寶見,愍之,取歸置巾箱中,食以黃花,百餘日,毛羽成,朝去,暮還。一夕,三更,寶讀書未臥,有黃衣童子,向寶再拜曰:「我西王母使者,使蓬萊,不慎,為鴟梟所搏。君仁愛,見拯,實感盛德。」乃以白環四枚與寶曰:「令君子孫潔白,位登三事,當如此環。」
隋縣溠水側,有斷蛇邱。隋侯出行,見大蛇被傷,中斷,疑其靈異,使人以藥封之,蛇乃能走,因號其處斷蛇邱。歲餘,蛇銜明珠以報之。珠盈逕寸,純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燭室。故謂之「隋侯珠」,亦曰「靈蛇珠」,又曰「明月珠」。邱南有隋季良大夫池。
孔愉,字敬康,會稽山陰人,元帝時以討華軼功,封侯,愉少時嘗經行餘不亭,見籠龜於路者,愉買之,放於飲不溪中。龜中流左顧者數過。及後,以功封餘不亭侯,鑄印,而龜鈕左顧,三鑄,如初,印工以聞,愉乃悟其為龜之報,遂取佩焉。累遷尚書左僕射,贈車騎將軍。
古巢,一日江水暴漲,尋復故道,港有巨魚,重萬斤,三日乃死,合郡皆食之。一老姥獨不食。忽有老叟曰:「此吾子也。不幸罹此禍,汝獨不食,吾厚報汝。若東門石龜目赤,城當陷。」姥日往視。有稚子訝之,姥以實告。稚子欺之,以朱傅龜目;姥見,急出城。有青衣童子曰:「吾龍之子。」乃引姥登山,而城陷為湖。
吳富陽縣董昭之,嘗乘船過錢塘江,中央,見有一蟻,著一短蘆,走一頭,回覆向一頭,甚惶遽。昭之曰:「此畏死也。」欲取著船。船中人罵:「此是毒螫物,不可長,我當蹋殺之。」昭意甚憐此蟻,因以繩繫蘆,著船,船至岸,蟻得出。其夜夢一人,烏衣,從百許人來,謝云:「僕是蟻中之王。不慎,墮江,慚君濟活。若有急難,當見告語。」歷十餘年,時所在劫盜,昭之被橫錄為劫主,繫獄餘杭。昭之忽思蟻王夢,緩急當告,今何處告之。結念之際,同被禁者問之。昭之具以實告。其人曰:「但取兩三蟻。著掌中,語之。」昭之如其言。夜,果夢烏衣人云:「可急投餘杭山中,天下既亂,赦令不久也。」於是便覺。蟻齧械已盡。因得出獄,過江,投餘杭山。旋遇赦,得免。
孫權時李信純,襄陽紀南人也,家養一狗,字曰黑龍,愛之尤甚,行坐相隨,飲饌之間,皆分與食。忽一日,於城外飲酒,大醉。歸家不及,臥於草中。遇太守鄭瑕出獵,見田草深,遣人縱火爇之。信純臥處,恰當順風,犬見火來,乃以口拽純衣,純亦不動。臥處比有一溪,相去三五十步,犬即奔往入水,濕身走來臥處,周回以身灑之,獲免主人大難。犬運水困乏,致斃於側。俄爾信純醒來,見犬已死,遍身毛濕,甚訝其事。睹火蹤跡,因爾慟哭。聞於太守。太守憫之曰:「犬之報恩,甚於人,人不知恩,豈如犬乎!」即命具棺槨衣衾葬之,今紀南有義犬葬,高十餘丈。
太興中,吳民華隆,養一快犬,號的尾,常將自隨。隆後至江邊伐荻,為大蛇盤繞,犬奮咋蛇,蛇死。隆僵仆無知,犬彷徨涕泣,走還舟,復反草中。徒伴怪之,隨往,見隆悶絕。將歸家。犬為不食。比隆復甦,始食。隆愈愛惜,同於親戚。
廬陵太守太原龐企,字子及,自言其遠祖,不知幾何世也,坐事繫獄,而非其罪,不堪拷掠,自誣服之,及獄將上,有螻咕蟲行其左右,乃謂之曰:「使爾有神,能活我死,不當善乎。」因投飯與之。螻咕食飯盡,去,頃復來,形體稍大。意每異之,乃復與食。如此去來,至數十日間,其大如豚。及竟報,當行刑,螻咕夜掘壁根為大孔,乃破械,從之出。去久,時遇赦,得活。於是龐氏世世常以四節祠祀之於都衢處。後世稍怠,不能復特為饌,乃投祭祀之餘以祀之,至今猶然。
臨川東興有人入山,得猿子,便將歸,猿母自後逐至家。此人縛猿子於庭中樹上以示之。其母便摶頰向人欲乞哀,狀直謂口不能言耳。此人既不能放,竟擊殺之。猿母悲喚,自擲而死。此人破腸視之,寸寸斷裂。未半年,其家疫死,滅門。
馮乘虞蕩夜獵,見一大麈,射之。麈便云:「虞蕩!汝射殺我耶?」明晨,得一麈而入,實時蕩死。
吳郡海鹽縣北鄉亭里,有士人陳甲,本下邳人,晉元帝時寓居華亭,獵於東野大藪,欻見大蛇,長六七丈,形如百斛船,玄黃五色,臥岡下。陳即射殺之,不敢說。三年,與鄉人共獵,至故見蛇處,語同行曰:「昔在此殺大蛇。」其夜夢見一人,烏衣,黑幘,來至其家,問曰:「我昔昏醉,汝無狀殺我。我昔醉,不識汝面,故三年不相知;今日來就死。」其人即驚覺。明日,腹痛而卒。
邛都縣下有一老姥,家貧,孤獨,每食,輒有小蛇,頭上戴角,在牀間,姥憐而飴之。食後稍長大,遂長丈餘。令有駿馬,蛇遂吸殺之,令因大忿恨,責姥出蛇。姥云:「在牀下。」令即掘地,愈深愈大,而無所見。令又遷怒,殺姥。蛇乃感人以靈言,瞋令:「何殺我母?當為母報讎。」此後每夜輒聞若雷若風,四十許日,百姓相見,咸驚語:「汝頭那忽戴魚?」是夜,方四十里,與城一時俱陷為湖,土人謂之為陷湖,唯姥宅無恙,訖今猶存。漁人採捕,必依止宿,每有風浪,輒居宅側,恬靜無他。風靜水清,猶見城郭樓櫓畟然。今水淺時,彼土人沒水,取得舊木,堅貞光黑如漆。今好事人以為枕,相贈。
建業有婦人背生一瘤,大如數斗囊,中有物,如繭栗,甚眾,行即有聲。恒乞於市。自言:「村婦也,常與姊姒輩分養蠶,己獨頻年損耗,因竊其姒一囊繭焚之,頃之,背患此瘡,漸成此瘤。以衣覆之,即氣閉悶;常露之,乃可,而重如負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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