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典卷一百五十刑法四至卷一百五十七
卷一百五十兵三 料敵 制勝 敵十五形帥十過 察而後動 驗虛聲知無實 敵降審察
卷一百五十一 兵四 閒諜行師先在量力不可窮兵臨敵易將軍政不一必敗軍無政令敗推誠示信示義
卷一百五十二 兵五 撫士明賞罰賞宴不均致敗行賞安眾分賞取敵行賞招降示惠招降軍師志堅必勝軍將驕敗敵屢勝驕不備可敗軍行自表異致敗師行眾悲恐則敗聲感人附守則有餘守拒法附
卷一百五十三 兵六 示弱示怯示緩聲言擊東其實擊西示形在彼而攻於此示無備設伏取之示強敵軍攻城久不下師老擊敗之
卷一百五十四 兵七 佯敗引退取之偽稱敗怠敵取之引退設伏取之聲言退誘敵破之引退設伏潛兵襲其營設伏引敵鬥襲其營示退乘懈掩襲敵退追奔縱敵退於歸路設伏取之兵機務速掩襲甘言厚幣乘懈襲之
卷一百五十五 兵八 避銳堅壁持久候隙破之堅壁挫銳不戰挫銳敵飢以持久弊之因敵飢乘其弊而取之因敵三鼓氣衰敗之致敵力疲夾攻敗之陣久疲致敗出其不意擊其不備攻其不整先設備而勝
卷一百五十六 兵九 以逸待勞師不襲遠餌敵取勝軍勝虜掠被追襲多敗抽軍附卑辭怠敵取之稱降及和因懈敗之兩軍相對取背破之兩軍相對繼遣軍助即勝兵多力有餘宜分軍相繼我寡敵眾自遠至乘疲敗之挑戰敵處高勿攻敵黨急之則合緩之則離假託安眾
卷一百五十七 兵十 行軍下營審擇其地鄉導下營斥候並防捍及分佈陣附先據要地及水草識水泉隔山取水越山度險附據倉廩
卷一百五十八 兵十一 攻其必救先取根本同軍師伐國若中路城大兵多須下方過必攻其易輕易致敗乘敵亂而取之分敵勢破之審敵勢破之附布陣大勢分易敗惜軍勢力少分軍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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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萬姓網站)通典卷一百五十八 刑法四至卷一百七十五
卷一百五十九 兵十二 按地形知勝負自戰其地則敗據險隘塞險則勝否則敗死地勿攻總論地形附勵士決戰眾寡勢百相懸勵士攻其帥乘卒初銳用之激怒其眾
通典卷第一百五十九
兵十二 按地形知勝負自戰其地則敗據險隘塞險則勝否則敗死地勿攻總論地形附勵士決戰眾寡勢百相懸勵士攻其帥乘卒初銳用之激怒其眾
孫子曰:「地形者,兵之助。故用兵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九地之名。凡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戰其境內之地,士卒意不專,有潰散之心,故曰散地。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入人之地未深,意尚未專,輕走,謂之輕地。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謂山水阨口,有險固之利,兩敵所爭。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交地,有數道往來,交通無可絕。諸侯之地三屬,我與敵相當,旁有他國也。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先至其地,交結諸侯之眾為助也。入人之地深,倍城邑多,難以返者,為重地。難返還也。背,去也,背與倍同。多,道裡多也。遠去己城郭,深入敵地,心專意一,謂之重地也。行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圮地。少固也,沮洳之地。圮音皮美反。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眾者,為圍地。所從入阨險,歸道遠也,持久則糧乏。故敵可以少擊吾眾者,為圍地也。疾戰則存,不疾則亡者,為死地。前有高山,後有大水,進不得前,退則有阻礙,又糧乏絕,故為死地。在死地者,當及士卒尚飽,強志殊死戰,故可以俱免也。是故散地則無戰,士卒顧家,不可輕戰。輕地則無止,志未堅,不可遇敵。爭地則無攻,三道攻,當先至得其地者不可攻。交地則無相絕,相及屬也。俱可進退,不可以兵絕之。衢地則合交,交結於諸侯。重地則掠,蓄積糧食。入深,士卒堅固,則可掠取財物。圮地則行,無稽留也,不可止。圍地則謀,發奇謀也。居此則當權謀詐譎,可以免難。死地則戰。殊死戰也。是故,散地吾將一其志,輕地吾將使其屬,使相仍也。輕地還師,當安道促行,然令相屬續,以備不虞也。爭地吾將趣其後,利地在前,當進其後。爭地先據者勝,不得者負,故從其後,使相及也。交地吾將固其結,交結諸侯,固其交結。衢地吾將謹其市,衢地,四通交易之地。市,變事之端也。方與諸侯結和,當謹約,使勿殆,使諸侯爭之。重地吾將繼其食,將掠彼也。深入,當繼糧,不可使絕也。圮地吾將進其塗,疾過去也。疾行無留。圍地吾將塞其闕,以一士心也。塞其闕,不欲走之意也。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活。」勵士也。焚輜重,棄糧食,塞井夷灶,示之無活,必殊死戰。
又:「有通,有掛,有支,有隘,有險,有遠。此六地之名。教民居之,得便利則勝也。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謂俱在平陸,往來通利也。居通地,先據其地,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寧致人,無致於人。己先據高地,分為屯守於歸來之路,無使敵絕己糧道也。可以往,難以返,曰掛地。掛,相掛牽也。掛形曰,敵無備,出而勝之;敵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敵無備,而出攻之勝,可也;有備,不得勝之,則難還返也。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久也。俱不便久相持也。支形曰,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也,令敵半出而擊之,利。利,利我也。佯背我去,無出逐,待其引而擊之,可敗也。隘形曰,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盈,滿也。以兵陣滿隘形,欲使敵不得進退也。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隘形者,兩山之間通穀也。敵怒勢不得撓我也。先居之,前必齊阨口,陣而守之,以出奇也。敵即先居此地,齊口陣,勿從也;即半隘陣者,從而與敵共爭此地利也。險形曰,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居高陽之地,以待敵人,敵人從其下陰而來,擊之則勝也。若敵先居,則引而去之,勿從也。地險先據,不可致於人也。夫遠形,均勢,難以挑戰,戰而不利。挑,迎敵也。遠形,去國遠也。地勢均等,無獨便利,先挑之戰,不利也。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故曰深草蓊穢者,所以遁逃也;深谷阻險者,所以止禦車騎也;李靖曰:「此車騎之敗地。」隘塞山林者,所以少擊眾也;眾少,可以夜擊敵也。沛澤杳冥者,所以匿其形也。是以塗有所不由,扼難之地,所不當從也。不得已從之,故為變也。道雖近而中不利,則不絕也。軍有所不擊,軍雖可擊,以地險難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利薄也。窮困之卒,隘陷之軍,不可攻,為死戰也。當固守之,以待隙也。地有所不爭也。皆與上同。曹公曰:「操所以置華費而得入徐州十四縣,縣小地形可爭。得而易失,則不爭也。」凡地有絕澗,遇天井、天牢、天羅、天陷、天郤,必亟去之,勿近也。山水深大者,為絕澗。四方高,中央下者,為天井。深水大澤,葭葦蒙蘢所隱蔽者,為天牢。可以羅絕人者,為天羅。陂湖泥濘,地形陷者,為天陷。山澗迫狹,地形深數尺,長數丈者,或丘陵坑坎,地形墝埆,為天郤也。吾遠之,敵近之;吾迎之,敵背之。用兵常遠六害,令敵近之,背則我凶矣。此六者,當迎不當背也。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高而崇者為山。眾樹所聚為林。堆者為險。一高一下者為阻。水草坑塹者為沮。眾水所歸而不流者為澤。不先知軍之所據及山川之形者,則不能行師也。
按地形知勝負 周書陰符太公曰:「步貴知變動,車貴知地形,騎貴知別徑奇進,故三軍同名異用。可往而無以還者,車之死地;越險絕阻,乘敵遠行者,車之竭地;前易後險者,車之困地;容車貫阻,出而無返者,車之患地;左險右易,上陵仰阪者,車之逆地;深塹黏土者,車之勞地;殷草橫畝,犯歷深澤者,車之拂地;車少地易,與步不辭者,車之敗地;後有溝瀆,左有深山,右有峻阪者,車之壞地;日夜霖雨,旬月不止,泥淖難前者,車之陷地。凡騎以陷敵,而不能破敵,敵人佯走,以步騎反擊我後,此騎之敗地也;追背踰限,長驅不止,敵伏我兩傍,又絕我後,此騎之困地也;往無以返,入無以出,陷於天井,填於地牢,此騎之死地也;所由入者隘,所由去者遠,彼弱可以擊我強,少可以擊我眾,此騎之沒地;大澗深谷,蓊穢林草,此騎之竭地;左右有水,前有大阜,後有高山,戰於兩水之間,乘敵過邑,是謂表裏相合,左有深溝,右有峭坑,高下與地平,睹之廣易,進退相敵,此並騎之陷地;汙下沮澤,進退漸洳者,騎之患地。拙將之所以見擒,明將之所務避也。」
週末,吳子問孫武曰:「吾至輕地,始入敵境,士卒思還,難進易退;未背險阻,三軍恐懼;大將欲進,士卒欲退,上下異心。而敵盛守,修其城壘,整其軍騎,或當吾前,或擊吾後,則如之何?」武曰:「軍在輕地,士卒未專以入為務,無以戰為。故無近其名城,無由其通路,設疑佯惑,示若將去。乃選驍騎,銜枚先入,掠其牛馬六畜。三軍見得進,乃不懼。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人若來,擊之勿疑;若其不至,捨之而去。」又問曰:「爭地,敵先至,據要保利,簡兵練卒,或出或守,以備我奇,則如之何?」武曰:「爭地之法,讓之者得,求之者失。敵得其處,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鳴鼓,趣其所愛,曳柴揚塵,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必出救,人慾我與,人棄吾取,此爭先之道。若我先至,而敵用此術,則選吾銳卒,固守其所,輕兵追之,分伏險阻,敵人還鬥,伏兵旁起,此全勝之道也。」又問曰:「交地,吾將絕敵,令不得來,必全吾邊城,修其所備,深絕通道,固其阨塞。若不先圖,敵人已備,彼可得來,而吾不可往,眾寡又均,則如之何?」武曰:「既吾不可以往,彼可以來,吾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敵人且至,設伏隱廬,出其不意也。」又問曰:「衢地必先,吾道遠,發後,雖馳車驟馬,至不能先,則如之何?」武曰:「諸侯參屬,其道四通,我與敵相當,而傍有國。所謂先者,必重幣輕使,約和傍國,交親結恩,兵雖後至,眾以屬矣。簡兵練卒,阻利而處,親吾軍事,實吾資糧,令吾車騎,出入瞻候。我有眾助,彼失其黨,諸國掎角,震鼓齊攻,敵人驚恐,莫知所當。」又問曰:「吾引兵深入重地,多所踰越,糧道絕塞。設欲歸還,勢不可過。欲食於敵,持兵不失,則如之何?」
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輕勇,轉輸不通,則掠以繼食。下得粟帛,皆貢於上,多者有賞,士無歸意。若欲還出,切為戒備,深溝高壘,示敵且久。敵疑通途,私除要害之道,乃令輕車銜枚而行,塵埃氣揚,以牛馬為餌。敵人若出,鳴鼓隨之,陰伏吾士,與之中期,內外相應,其敗可知。」又問曰:「吾入圮地,山川險阻,難從之道,行久卒勞;敵在吾前而伏吾後,營居吾左而守吾右,良車驍騎,要吾隘道,則如之何?」武曰:「先進輕車,去軍十裡,與敵相候,接期險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將四觀,擇空而取,皆會中道,倦而乃止。」又問曰:「吾入圍地,前有強敵,後有險難,敵絕我糧道,利我走勢,敵鼓譟不進,以觀吾能,則如之何?」武曰:「圍地之宜,必塞其闕,示無所往,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並炊數日,無見火煙,故為毀亂寡弱之形。敵人見我,備之必輕。告勵士卒,令其奮怒;陳伏良卒,左右險阻,擊鼓而出。敵人若當,疾擊務突,前鬥後拓,左右掎角。」又問曰:「敵在吾圍,伏而深謀,示我以利,縈我以旗,紛紛若亂,不知所之,奈何?」武曰:「千人操旍,分塞要道;輕兵進挑,陣而勿搏,交而勿去,此敗謀之法。」
戰國魏武侯問吳起曰:「有師甚眾,據險高壘,守以強弩,退如山移,進如風雨,糧食又多,不能長久,則如之何?」起曰:「車騎步徒,分軍五衢,敵人必惑,莫知所如。敵若堅守,急行閒諜,以觀計謀。彼聽吾說,解軍而去;不聽吾說,吾軍疾戰,勝而勿追,不勝疾歸。或佯北安行,設伏疾鬥,一結其後,一絕其路,兩軍銜枚,或左或右,而襲其處,吾軍交至,必有其利。」又問曰:「谿穀險阻,與敵相逢,彼眾我寡,則如之何?」起曰:「息而待之,持弓滿弩,且備且慮,亂則擊之勿疑,理則退後隨之。凡過山谷丘陵,亟行勿留。高山深谷,卒然遇敵,必先鼓譟乘之。」又問曰:「左右高山,地甚隘狹,卒逢敵人,擊之不敢,去之不得,為之奈何?」起曰:「此為穀戰,勇者雖眾勿用。募吾材士,與敵相當,輕足利刃,以為陣行;分車列騎,退隱四方,且拒且去,乘勢不臧。敵若堅陣,行山列營,應須更圖。」又問曰:「敵近而薄我,我無道路,我眾甚懼,為之奈何?」對曰:「為此之術,我眾彼寡,參分而裹之;彼眾我寡,合陣從之。」又問曰:「若暴寇近薄,驅我馬牛,取我禾稼,為之奈何?」對曰:「寇暴之至,善守而勿應。彼將暮去,其裝必重,其心必恐,退還務速,必有不屬,追而擊之,其兵必散,雖眾可破也。」
自戰其地則敗 春秋時,鄖人軍於蒲騷,音蕭。將與隨、絞、州、蓼伐楚師。楚將屈瑕病之。大夫鬥廉曰:「鄖人軍其郊,必不誡。且日虞四邑之至。虞,度也。四邑,隨、絞、州、蓼也。君次於郊郢,以禦四邑,君謂屈瑕也。郊郢,楚地。我以銳師宵加於鄖。鄖有虞心而恃其城,恃其近城。莫有鬥志。若敗鄖師,四邑必離。」從之。遂敗鄖師於蒲騷。
週末,吳子問孫武曰:「散地,士卒顧家,不可與戰,則必固守不出。敵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塞吾要道,待吾空虛而急來攻,則如之何?」武曰:「敵人深入吾都,多背城邑,士卒以軍為家,專志輕鬥;吾兵在國,安土懷生,以陣則不堅,以鬥則不勝。當集人眾,聚穀蓄帛,保城備險,遣輕兵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野無所掠,三軍困餒,因而誘之,可以有功。若欲戰,必因勢。勢者,依險設伏,無險則隱於天陰暗昏霧,出其不意,襲其懈怠。」
後魏太武帝親征後燕將慕容德於鄴,戰,前軍敗績。德又欲攻之,別駕韓進曰:「今魏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魏懸軍遠入,利在野戰,一不可擊也。深入近畿,致兵死地,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後陣方固,三不可擊也。彼眾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眾心不固,二不宜動。隍池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此皆兵機也。深溝高壘,以逸待勞,彼千里饋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費,攻則士眾多斃,師老釁生,詳而圖之,可以捷也。」德曰:「韓別駕之言,良、平之策也。」
據險隘 週末,吳子問孫武曰:「敵人保據山險,擅利而處之,糧食又足,挑之則不出,乘間則侵掠,為之奈何?」武曰:「分兵守要,謹備勿懈。潛探其情,密候其怠。以利誘之,禁其牧採。久無所得,自然變改。待離其固,奪其所愛。敵據險隘,我能破之也。」
後漢末,曹公使夏侯妙才、張郃屯漢中。蜀先主進兵漢中,次於陽平關,南渡沔水,沿山稍前,於定軍山勢作營。妙才將兵來爭其地。先主命黃忠乘高鼓譟攻之,大破妙才軍,斬妙才。曹公自長安南征。先主遙策之曰:「曹公雖來,無能為也,我必有漢川矣。」及曹公至,先主斂眾拒險,終不交鋒。積日不戰,兵士亡者多,曹公果引軍退還,先主遂有漢中。
魏將曹爽之伐蜀,司馬文王同行,出駱穀,次於興勢。蜀將王林夜襲文王營,文王堅臥不動。林退,文王謂諸將曰:「費禕已據險拒守,進不獲戰,攻之不可,宜亟紀力反還軍,以為後圖。」爽等引退,禕果馳兵趣三嶺,爭險乃得過。
東晉末,大將宋武帝討南燕慕容超。超召群臣,議拒晉師。大將公孫五樓曰:「吳兵輕果,所利在速戰,初鋒勇銳,不可爭也。宜據大峴,使不得入,曠日延時,沮其銳氣。徐簡精騎二千,循海而南,絕其糧運;別敕段暉率兗州之軍,緣山東下。腹背擊之,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險自固,校其資儲之外,餘悉焚蕩,芟除粟苗,使敵無所資,堅壁清野,以待其釁,中策也。縱賊入峴,出城逆戰,下策也。」超曰:「吾京都殷盛,戶口眾多,未可以一時入守。青苗布野,非可卒芟。設使芟苗城守,以全性命,朕所不能。今據五州之強,帶山河之固,戰車萬乘,鐵馬萬群,縱令過峴,至於平地,徐以精騎踐之,此成擒也。」其將慕容鎮曰:「若如聖旨,必須平原用馬為便,宜出峴逆戰,戰而不勝,猶可退守。不宜縱敵入峴,自貽窘逼。昔成安君不守井陘之險,終屈於韓信;諸葛瞻不據束馬之險,卒擒於鄧艾。以為天時不如地利,但守大峴,策之上也。」超又不從。乃攝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簡士馬,蓄銳以待之。其夏,晉師次東莞,超遣其左軍段暉等步騎五萬,進據臨朐。俄而晉師度峴,慕容超懼,率兵四萬就段暉等於臨胊,戰敗,超奔還廣固。宋武圍廣固,數月而拔,齊地悉平矣。
塞險則勝否則敗 春秋時,蔡侯、吳子、唐侯伐楚。舍舟於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豫章,漢東江北地名。楚左司馬沈尹戍謂楚將子常曰:「子沿漢而與之上下,沿,緣也。緣漢上下,遮使勿渡。我悉方城外以毀其舟,以方城外人毀吳所舍舟。還塞大隧、直轅、冥阨。三者,漢東之隘道。隘,烏革反。子濟漢而伐之,我自後擊之,必大敗之。」既謀而行。楚大夫武城黑謂子常曰:「吳用木也,我用革也,用,軍器。不可久也,不如速戰。」大夫史皇謂子常曰:「楚人惡子而好司馬。若司馬毀吳舟於淮,塞城口而入,城口,三隘道之總名。是獨克吳也。子必速戰,不然,不免。」乃濟漢而陣,自小別至於大別。禹貢,漢水至大別南入江,然則此二別在江夏界。三戰,子常知不可,欲奔。」知吳不可勝。史皇曰:「安,求其事;求知政事。難而逃之,將何所入?子必死之。子常違左司馬戍之言故敗。
漢時,匈奴呼韓邪單於來朝,元帝以後宮良家子王嬙音牆字昭君賜單於。單於歡喜,上書「願保塞上穀以西至燉煌,請罷邊備,以休天子人民」。帝下有司議。郎中侯應上言,以為不可。其略曰:「自周奏漢興以來,匈奴寇掠甚矣。其北邊有陰山,東西千餘裡,本冒頓單於依阻其中。至孝武帝,出師征伐,斥奪此地,攘之於漠北,建塞徼,起亭隧,築外城,設屯戍以守之,然後邊境少安。夫夷狄之情,困則卑順,強則驕逆,天性然也。前已罷外城,省亭隧,今纔足以候視通烽火而已。安不忘危,不可復罷。且中國尚建關梁以制諸侯,所以絕臣下之覬欲。起塞以來,百有餘年,非皆以土垣,或因山巖石,木柴殭落,谿谷水門,卒徒築理,功費久遠,不可勝計。今欲以一切省徭戍,十年之外,卒有他變,障塞破壞,亭隧滅絕,當更發屯繕理,累世之功不可卒復。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蠻之長策也!」帝納之。具在邊防匈奴篇中。
後魏遣將伐後燕慕容寶,已平並州、潞川,頻勝。寶在中山,引群臣議之。中山尹苻謨曰:「魏軍強盛,千里轉鬥,乘勝而來,勇氣兼倍,若逸騎平原,形勢彌盛,殆難為敵。宜杜險拒之。」中書令眭息為反邃曰:「魏軍多騎,師行剽銳,馬上齎糧,不過旬日,宜令郡縣聚千家為一堡,深溝高壘,清野待之,至無所掠,資食既罄,不過六旬,自然窮退。」尚書封懿曰:「今魏師十萬,天下之勍敵也。百姓雖欲營聚,不足自固,是則聚糧集兵以資強寇,且又動眾心,示之以弱。阻關拒戰,計之上也。」慕容麟曰:「魏今乘勝氣銳,其鋒不可當,宜完守設備,待其弊而乘之。」於是修城積粟,為持久之備。魏攻中山不剋,進據博陵魯口,諸將睹風奔退,郡縣悉降於魏。寶違塞險之計,故敗。
大唐武德中,太宗圍王充於東都,王充勢窮,竇建德自河北來救。諸將及蕭瑀等鹹請且退師避之,太宗不許,曰:「王充糧盡,內外離心,我當不勞攻擊,坐收其弊耳。建德新破孟海公,將驕卒惰。今我據武牢,扼其襟要,若賊恃盛,冒險爭鋒,吾當攻之必矣;賊若不戰,旬日之間,王充自潰,彼敗我振,兵足以臨之。一行兩定,在於斯舉。若不速進,賊入武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二賊並力,將若之何?」秦府記室薛收進曰:「王充據東都,府庫填積,所患者在於乏食,是以為我所持。建德總十餘萬眾,來拒王師,亦當盡彼驍雄,期於速戰。若縱其兩寇相連,轉河北之積以相資給,則伊、洛間戰鬥不已。大王今欲親率猛銳,先據成皋之險,訓兵坐甲,當彼疲弊之眾,一戰必剋。建德破,則王充自下,不過數旬,二國之君,可面縛麾下。蕭瑀等奈何遂請退兵!」太宗曰:「善。」而從之。留齊王元吉圍王充,親率三千五百人趨武牢,守之不與戰,相持二十餘日。五月,建德謀伺官軍芻盡,牧馬於河北,必將襲武牢。太宗聞之,遂牧馬千餘匹於河渚間以誘之。詰朝,建德果悉眾而至,陣於汜水東。太宗候其陣久卒飢,令宇文士及率騎經賊陣之西,馳而南上,賊陣動,因而諸軍奮擊之,大潰,竟如太宗本策。
死地勿攻 週末,吳子問孫武曰:「吾師出境,軍於敵人之地。敵人大至,圍我數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勵士激眾,使之投命潰圍,則如之何?」武曰:「深溝高壘,示為守備。安靜勿動,以隱吾能。告令三軍,示不得已。殺牛燔車,以饗吾士。燒盡糧食,填夷井灶,割髮捐冠,絕去生慮。將無餘謀,士有死志。於是砥甲礪刃,並氣一力,或攻兩旁,震鼓疾譟,敵人亦懼,莫知所當。銳卒分行,疾攻其後。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謀者窮,窮而不戰者亡。」吳子曰:「若吾圍敵,則如之何?」武曰:「山谷峻險,難以踰越,謂之窮寇。擊之之法:伏卒隱廬,開其去道,示其走路,求生透出,必無鬥意,因而擊之,雖眾必破。」又問曰:「吾在死地,糧道已絕,敵伏吾險,進退不得,則如之何?」武曰:「燔吾蓄積,盡我餘財,激士勵眾,使無生慮。鼓呼而衝,進而勿顧,決命爭強,死而須鬥。若敵在死地,士卒氣勇,欲擊之法:順而勿抗,陰守其利,絕其糧道,恐有奇伏,隱而不睹,使吾弓弩,俱守其所。」
漢王遣將韓信擊趙,未至井陘口三十裡,止舍。夜半傳發,傳令軍中使發也。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萆山萆音蔽。依山自覆蔽也。而觀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汝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令其裨將傳餐,曰:「今日破趙會食。」信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趙軍遙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之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走水上軍。趙軍空壁逐信,信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千騎,馳入趙壁,皆拔趙幟,立漢赤幟。趙軍攻信既不得,還壁,見漢幟,大驚,遂亂,遁走。於是漢兵夾擊,大破虜趙軍,斬陳餘泜音遲水上,擒趙王歇。諸將因問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陣,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拊,孚武反。此所謂『驅市人而戰』,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與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非所及也。」
十六國後涼呂光遣二子紹、纂伐段業,南涼禿髮烏孤遣其弟鹿孤及楊軌救業。紹以業等軍盛,欲從三門關挾山而東。纂曰:「挾山示弱,取敗之道,不如結陣衝之,彼必憚我而不戰也。」紹乃引軍而南。業將擊之,其將沮渠蒙遜諫曰:「楊軌恃虜騎之強,有窺覦之志。紹、纂兵在死地,必決戰求生。不戰則有太山之安,戰則有累卵之危。」業曰:「卿言是也。」乃按兵不戰。紹亦難之,各引兵歸。段業悟而不敗。
梁將陳慶之守渦陽城,與後魏軍相持,自春至冬,數十百戰,師老氣衰,魏之援兵復欲築壘於軍後,諸將恐腹背受敵,議退師。慶之曰:「共來至此。涉歷一歲,靡費糧仗,其數極多,諸君並無鬥心,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抄暴耳。吾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虜圍合,然後與戰,必捷。」諸將壯其計,從之。魏人掎角作十三城,慶之銜枚夜出,陷其四壘。所餘九城,兵甲猶盛,乃陳其俘馘,鼓吹而攻,遂大奔潰,斬獲略盡矣。
後魏末,齊神武興義兵於河北,時爾朱兆等四將兵馬號二十萬,夾洹音桓水而軍。時神武士馬不滿三萬,以眾寡不敵,遂於韓陵山為圓陣,繫牛驢以塞道,於是將士皆死戰,四面奮擊,大破之。齊神武兵少,天光等兵十倍,圍而缺之,神武因自塞其缺,士皆有必死之志,是以破敵也。
南齊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請降,後周將楊忠與柱國達奚武援之。於是共率騎士五千,人各兼馬一匹,從間道馳入齊境五百里。前後遣三使報消難,而皆不返命。去北豫州三十裡,武疑有變,欲還。忠曰:「有進死,無退生。」獨以千騎夜趣城下,四面峭絕,徒聞擊柝之聲。武親來,麾數百騎以西。忠勒餘騎不動,候門開而入,乃馳遣召武。時齊鎮城將伏敬遠勒甲士二千人據東陴,舉烽嚴警。武憚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財帛,以消難及其屬先歸。忠以三千騎為殿,到洛南,皆解鞍而臥。齊眾來追,至於洛北。忠謂將士曰:「但飽食。今在死地,賊必不敢渡水以當吾鋒。」食畢,齊兵佯若渡水,忠馳將擊之,齊兵不敢逼,遂徐引而還。
大唐衛公李靖兵法曰:「若敵人在死地,無可依固,糧食已盡,救兵不至,謂之窮寇。擊此之法,必開其去道,勿使有鬥心,雖眾可破。當精騎分塞要道,輕兵進而誘之,陣而勿戰,敗謀之法也。」
總論地形附 大唐衛公李靖兵法曰: 軍志雲:失地之利,士卒迷惑,三軍困敗。飢飽勞逸,地利為寶,不其然矣。是以彼此俱利之地,則讓而設伏,趨其所愛而傍襲之;彼此不利之地,則引而佯去,待其半出而邀擊之。平易之所,則率騎而與陣;險隘之處,則勵步以及徒。往易歸難,左險右阻,沮洳幽穢,垣埳溝瀆,此車之害地也。有入無出,長馳迴驅,大阜深谷,洿泥塹澤,此騎之敗地也。候視相及,限壑分川,斯可以縱弓弩;聲塵既接,深林盛薄,斯可以奮矛鋋。蘆葦深草,則必用風火;蔣潢翳薈,則必索其伏。平坦則方布,汙斜則圓形,左右俱高則張翼,後高前下則銳衝。凡戰之道,以地形為主,虛實為佐,變化為輔,不可專守險以求勝也。仍須節之以金鼓,變之以權宜,用逸待勞,掩遲為疾。不明地利,其敗不旋踵矣。
或有進師行軍,不因鄉導,陷於危敗,為敵所制。左穀右山,束馬懸車之逕;前窮後絕,雁行魚貫之巖。兵陣未整,而強敵忽臨,進無所憑,退無所固,求戰不得,自守莫安。住則日月稽留,動則首尾受敵。野無水草,軍乏資糧,馬困人疲,知窮力極。一人守隘,萬夫莫向。如彼要害,敵先據之,如此之利,我已失守,縱有驍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事至於此,可不慎之哉!若此死地,疾戰則存,不戰則亡,當須上下同心,併氣一力,抽腸濺血,一死於前,因敗為功,轉禍為福矣。已具前篇吳子孫武問答語中。
勵士決戰兵者兇器,不得已而用之。戰者危事,亦不必常勝。若非激勵,無以成功。今故於死地勿攻之後,他皆類此也。
昔周武王將伐紂,問太公曰:「若今敵人圍我,斷後絕糧,吾欲徐以為陣,以敗為勝,奈何?」太公曰:「不可。此天下之困兵也,暴用之則勝,徐用之則敗。可為四衝陣,以驍騎驚其君親,左軍疾左,右軍疾右,中軍迭前迭後,往敵之空,吾軍疾擊,鼓呼而當。」又問曰:「敵疏其陣,又遠其後,跳我流矢,以弱我弓弩,勞我士卒,為之奈何?」太公曰:「發我銳士,先擊其前,車騎獵其左右,引而分隊,以隨其後,三軍疾戰。凡以少擊眾,避之於易,要之於險;避之以晝,取之於夜。故曰:以一擊十,莫善於阨;以十擊百,莫善於險;以千擊萬,莫善於阻。用眾者務易,用少者務阨也。」
戰國秦圍趙邯鄲急,且降,平原君甚患之。邯鄲傳舍吏子李同說平原君曰:「君不憂趙亡邪?」平原君曰:「趙亡則勝為虜,何為不憂乎?」李同曰:「邯鄲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謂急矣,而君之後宮以百數,婢妾被綺縠,餘粱肉,而人褐衣不完,糟糠不厭。或剡木為矛矢,而君器物鐘磬自若。使秦破趙,君安得有此?使趙得全,君何患無有?今君誠能令夫人以下編於士卒之間,分功而作,家之所有盡散以饗士,士方其危苦時,易德耳。」於是平原君從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與之赴秦軍,秦軍為之卻三十裡。會魏信陵君以師來救,秦軍遂退。
戰國齊上將田單率師將攻狄。魯仲連子曰:「將軍攻狄,必不能下矣。」單曰:「吾以破亡餘卒,破萬乘之燕,今攻狄而不能下,何也?」上車不謝而去。遂攻狄,三月不剋。齊嬰兒謠曰:「大冠若箕,修劍拄頤。攻狄不能,下壘枯丘。」單乃懼,問魯仲連子。對曰:「將軍在即墨之時,坐則織簣,立則杖插,為士卒倡。當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而士卒無生之志,聞若言,莫不掩泣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當今將軍東有掖邑之封,西有淄上之寶,足以樂生而惡死,此之所以不勝也。」田單明日結髮厲氣,立於矢石之間,引枹而鼓之,狄人乃下。
秦末,秦軍攻趙,項羽救之,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秦將王離,九戰,絕其甬道,大破,虜王離。當是時,楚兵冠諸侯。諸侯軍救钜鹿下者十餘壁,皆莫敢縱兵。及楚擊秦將,諸侯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當十,楚兵呼聲動天地,諸侯軍無不人人惴之睡反恐。
後漢將吳漢率兵,圍蘇茂於廣樂。劉永將周建來救,漢將輕騎迎戰,不利,墮馬傷膝,還營。諸將謂漢曰:「大敵在前,而公傷臥,眾心懼矣。」漢乃勃然裹瘡而起,椎牛饗士,令軍中曰:「賊眾雖多,皆劫掠群盜,勝不相讓,敗不相救,非有仗節死義者也。今日封侯之秋,諸君勉之。」於是軍士激怒,人倍其氣。明日,建、茂出兵圍漢。漢選四部精兵三千餘人,齊鼓而進。建軍大潰,還奔城。漢長驅追擊,大破之。
十六國前秦苻堅將王猛討前燕慕容暐,暐遣將慕容評屯於潞川以拒之。猛與評相持,遣裨將郭慶以銳卒五千,夜從間道出評營後,傍山起火,燒其輜重。暐懼,遣使讓評,催之速戰。猛知評賣水鬻薪,有可乘之會,評又求戰,乃陣於潞原而誓眾曰:「今與諸君深入賊地,宜各勉進,不可退也。願戮力行間,以報恩顧,受爵明君之朝,慶觴父母之室,不亦美乎!」眾皆勇奮,破釜棄糧,大呼競進。猛睹評師之眾,惡之,謂鄧羌曰:「今日之事,非將軍莫可以捷,將軍其勉之。」羌曰:「若以司隸見與者,公無以為憂。」猛曰:「此非吾之所及。必以本郡太守、萬戶侯相處。」羌不悅而退。俄而兵交,猛召之,羌寢而不應。猛馳就許之,羌於是大飲帳中,與張蠔、徐成等蠔,大吏反。跨馬運矛,馳入評軍,出入數四,傍若無人,搴旗斬將,殺傷甚眾。戰及日中,大敗評眾,俘斬五萬。
十六國前秦苻堅為姚萇所殺,苻登率兵伐姚萇,皆刻鉾鎧為「死休」字,示以戰死為志。每戰以長鉤刃為方圓大陣,知有厚薄,從中分配,故人自為戰,所向無前。
東晉末,宋武帝作相,舉兵伐後秦姚泓,以王鎮惡為前鋒,軍至渭橋。鎮惡所乘皆蒙衝小艦,鎮惡登岸,渭水流急,倏忽間,諸艦悉逐流去。時泓屯軍在長安城下,猶數萬人。鎮惡撫慰士卒曰:「卿諸人並家在江南,此是長安城北門外,去家萬裡,而舫乘衣糧,並已逐流去,豈復有求生之計邪!唯宜死戰,可以立大功。不然,則無遺類耳。」乃身先士卒,眾亦知無復退路,莫不騰踴爭先,泓眾一時奔潰,即陷長安城。
隋時,突厥入寇,隋將楊素擊之。先是,諸將與虜戰,每慮胡騎奔突,皆戎車步騎相參,舁鹿角為方陣,騎在其內。素謂人曰:「此乃自固之道,非取勝之方也。」於是悉除舊法,令諸軍為騎陣。突厥達頭可汗聞之大喜,率精騎十餘萬而至。素奮擊,大破之。素多權略,乘機赴敵,應變無方,然大抵馭戎嚴整,有犯軍令者立斬之,無所寬貸。每將臨寇,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者百餘人,少不下十數。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對陣,先令一二百人赴敵,陷陣而還者則已,如不能陷陣而還者,無問多少,悉斬之。又令二三百人復進,還如向法。將士股慄,有必死之心,由是戰無不勝,時稱名將。
眾寡勢百相懸勵士攻其帥 王莽末,劉伯升起兵,光武守昆陽。莽將王尋、王邑來討,兵號百萬,先至昆陽已十萬,圍數重。時伯升已拔宛三日,而光武尚未知,乃偽使持書報城中,雲「宛下兵到」,而佯墮其書。尋、邑得之,不喜。諸將既經累捷,膽氣益壯,無不一當百。光武乃與敢死者三千人,從城西水上衝其中堅,尋、邑陣亂,乘勢崩之,遂殺王尋。城中亦鼓譟而出,中外合勢,震呼動天,莽兵大潰,走者相騰踐。
乘卒初銳用之 劉、項爭天下之際,漢王至南鄭,諸將及士卒皆歌思歸。韓信說漢王曰;「項羽王諸將之有功者,而王獨居南鄭,是遷也。軍吏士卒皆山東之人,日夜跂而思歸,及其銳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寧,不可復用。不如決策東向,爭權天下。」漢王從之,終滅項籍。
後週末,隋文帝作相,遣將于仲文先以兵定關東,破尉遲迥將檀讓。初,仲文在蓼隄,諸將皆曰:「軍自遠來,士馬疲弊,不可決勝。」仲文令三軍趣食,列陣大戰。既而破賊,諸將皆請曰:「前兵疲不可交戰,竟而克勝,其計安在?」仲文笑曰:「吾所部將士皆山東人,果於速進,不宜持久。乘勢擊之,所以制勝。」諸將皆以為非所及也。
激怒其眾 春秋時,晉侯逆秦師,使大夫韓簡視師。復曰:「師少於我,鬥士倍我。」公曰:「何故?」對曰:「出因其資,謂奔梁求秦。入用其寵,為秦所納。饑食其粟,三施而無報,是以來也。今又擊之,我怠,秦奮,倍猶未也。」壬戌,戰於韓原。晉戎馬還濘而止。濘,泥也。還,便旋也。小駟不調,故墮泥中。秦伯獲晉侯以歸。晉曲而怠,秦直而怒,所以勝也。 春秋時,楚子伐隨,軍於漢、淮之間。隨將季梁謂隨侯曰:「請下之,弗許而後戰,下之,請服也。所以怒我而怠寇也。」隨少師曰:「必速戰,不然,將失楚師。」隨侯禦之,戰於速杞,隨師敗績。若用季梁之謀則勝矣。
戰國燕將騎劫攻齊即墨,齊將田單拒守,妄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與我戰,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人見齊諸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田單又縱反間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墓,戮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遙見,皆涕泣,俱欲出戰,怒皆十倍,大敗燕師。
後漢度尚為荊州刺史,討桂陽賊。渠帥卜陽、潘鴻等徙入山谷,尚窮追數百里,遂入南海,破其三屯,多獲珍寶。而陽、鴻等黨眾猶盛,尚欲攻之,而士卒驕富,莫有鬥心。尚計緩之則不戰,逼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習於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進,當須諸郡所發悉至,乃並力攻之。申令軍中,恣聽射獵。兵士喜悅,大小皆相與從禽。尚乃密使所親客潛焚其營,珍積皆盡。獵者來還,莫不涕泣。尚人人慰勞,深自咎責,因曰:「蔔陽等財寶足富數代,諸卿但不並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眾聞鹹憤踴,尚乃令秣馬蓐食,明晨,徑赴賊屯。陽、鴻等自以深固,不復設備,吏士乘銳,大破平之。
卷一百六十 兵十三 圍敵勿周圍師量無外救緩攻取之攻城戰具附絕糧道及輜重火攻火兵火獸火禽火盜火弩附乘風取勝水攻水準及水戰具附敵半涉水擊必勝軍行渡水附禦敵水軍絕下流敗之
通典卷第一百六十
兵十三 圍敵勿周圍師量無外救緩攻取之攻城戰具附絕糧道及輜重火攻火兵火獸火禽火盜火弩附乘風取勝水攻水準及水戰具附敵半涉水擊必勝軍行渡水附禦敵水軍絕下流敗之
孫子曰:「下政攻城。言攻城屠邑,政之下者,所害者多。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修櫓轒轀,上汾,下溫。具器械,三月而後成,修櫓,長櫓也。轒轀,四輪車。皆可推而往來,冒以攻城。器械,謂雲梯、浮格衡、飛石、連弩之屬。攻城總名。言修此攻具,經一時乃成也。距闉又三月而後已。距闉者,踴土積高而前,以附於城也。積土為山曰堙,以距敵城,觀其虛實。春秋傳曰:「楚司馬子反乘堙而闚宋城。」將不勝心之忿,而蟻附之,則殺士卒三分之一,守過二時,敵人不服,將不勝心之忿,多使士卒蟻附其城,殺傷我士民三分之一也。而城不拔者,此攻城之災。言攻趣不拔,還為己害,故韓非曰:「夫一戰不勝,則禍暨矣。」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言伐謀伐交,不至於戰。故司馬法曰:「上謀不鬥。」拔人之城而非攻也,言以威刑服敵,不攻而取,若鄭伯肉袒以迎楚莊王之類。毀人之國而不久也,若誅理暴逆,毀滅敵國,不暴師眾也。故兵不鈍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不與敵戰,而必完全得之,立勝於天下,不頓兵血刃。故用兵之法,什則圍之,以十敵一,則圍之,是為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主弱客勁,不用十也。曹公操所以倍兵圍下邳,生擒呂布。若敵壘固守,依附險阻,彼一我十,乃可圍也。敵雖盛,所據不便,未必十倍然後圍之。伍則攻之。」若敵並兵自守,不與我戰,彼一我五,乃可攻戰也。或與敵人內外之應,未必五倍然後攻之。
又曰:「兵之情,圍則禦,相禦持也。窮則同心守禦。不得已則鬥,勢有不得已也。言鬥太過,戰不可以惡勝,走不能脫,恐其有降人之心者。過則從。陷之甚過,則計從也。圍師必闕。司馬法曰:「 圍其三面,開其一面,以示生路。」此用兵之法。」若圍敵平陸之地,必空一面,以示其虛,欲使戰守不固,而有去留之心。若敵臨危據險,強救在表,當堅固守,未必闕也。此用兵之法。
又曰:「倍則分之。己二敵一,則一術為正,一術為奇;彼一我二,不足為變,故疑兵分離其軍也。故太公曰:「不能分移,末可語奇。」微乎微微,至於無形;言其微妙,所不可見。神乎神神,至於無聲,故能為變化司命。」言變化之形,倏忽若神,故能料敵死生,若天之司命。
又曰:「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也。」善攻者,務因天時地利,為水火之變,使敵不知所備。言其雷震發動,若於九天之上也。
圍敵勿周 後漢初,張步據齊地,漢將耿弇總兵討之。張步使其大將費邑軍歷下,又分守祝阿、鐘城。弇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未日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鐘城。鐘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 後漢妖巫維汜弟子單臣,相聚入原武城,劫吏人,自稱將軍。光武遣臧宮將北軍數千人圍之。賊穀食多,數攻不下,士卒死傷。帝召公卿諸侯王問方略,明帝時為東海王,獨對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圍急,不得走耳。宜小挺緩,挺,解也。令得逃亡,則一亭長足以擒也。」帝即敕宮撤圍緩賊,賊眾分散,遂斬臣等。
後漢末,將軍朱俊與荊州刺史徐璆共討黃巾,擊賊帥趙弘,斬之。餘賊帥韓忠復據宛,乞降,司馬張超請聽之。俊曰:「兵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人無定主,故賞降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寇,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因急攻,連戰不剋。俊登土山睹之,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不如撤圍,並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俊因擊,大破之。忠等皆降。
後漢末,曹公破袁尚,拔鄴,進圍壺關。公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能下。其將曹仁謂公曰:「夫圍城必開之,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許之必死,將卒自以為守。且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之則曠日持久。今頓兵堅城之下,攻必死之虜,非良計也。」曹公從之,遂降其城。
後魏末,齊神武起義兵於河北。其時,爾朱兆、天光、度律、仲遠等四將同會於鄴南,士馬精強,號二十萬,夾洹水而軍。洹音桓。時神武馬不滿二千,步卒不至三萬,以眾寡不敵,遂於韓陵山為圓陣,連繫牛驢自塞之。於是將士死戰,四面奮擊,大被兆等。齊神武兵少,天光等兵十倍,圍而缺之,神武自塞其缺,士皆必死,是以破敵也。具死地勿攻篇。
圍師量無外救緩攻取之 十六國前燕將慕容恪率兵討段龕於廣固,恪圍之,諸將勸恪宜急攻之,恪曰:「軍勢有宜緩以剋敵,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勢均,且有強援,慮腹背之患者,須急攻之,以速大利。如其我強彼弱,外無救援,力足制之者,當羈縻守之,以待其弊。兵法十圍五攻,此之謂也。龕恩結賊黨,眾未離心,今憑固天險,上下同心。攻守勢倍,軍之常法。若其促攻,不過數旬,剋之必矣,但恐傷吾士眾。當持久以取耳。」乃築室反耕,嚴固圍壘。終剋廣固。 前燕將呂護據野王,陰通晉,事覺,燕將慕容恪等率眾討之。將軍傅顏言於恪曰:「護窮寇假合,王師既臨,則上下喪氣,必士卒攝魂,敗亡之驗也。殿下前以廣固天險,守易攻難,故為長久之策。今賊形便不與往同,宜急攻之,以省千金之費。」恪曰:「護老賊,經變多矣。觀其為備之道,未易卒圖。今圈之窮城,樵採路絕,內無蓄積,外無強援,不過十旬,其斃必矣,何必遽殘士卒之命而趣一時之利哉!吾嚴濬圍壘,休養將卒,以重官美貨間而離之,事淹勢窮,其釁易動;我則未勞,而寇已弊。此為兵不血刃,坐以制勝也。」遂列長圍守之。凡經六月,而野王潰,護南奔於晉,悉降其眾。
攻城戰具附 攻城戰具: 作四輪車,上以繩為脊,生牛皮蒙之,下可藏十人,填隍推之,直抵城下,可以攻掘,金火木石所不能敗。謂之「轒轀車」。凡力有餘者攻,先絕諸國之交,使無外救。糧多而人少,攻而勿圍;糧少而人多,圍而勿攻。
以大木為床,下置六輪,上立雙牙,牙有檢,梯節長丈二尺;有四桄,桄相去三尺,勢微曲,遞互相檢,飛於雲間,以窺城中。有上城梯,首冠雙轆轤,枕城而上。謂之「飛雲梯」。
以大木為床,下安四獨輪,上建雙,間橫檢,中立獨竿,首如桔槔狀,其竿高下、長短、大小以城為準。首以窠盛石,大小、多少隨竿力所制,人挽其端而投之。其車推轉,逐便而用之。亦可埋腳著地,逐便而用。其旋風四腳,亦可隨事而用。謂之「拋車」。
作軸轉車,車上定十二石弩弓,以鐵鉤繩連,車行軸轉,引弩弓持滿弦。牙上弩為七衢,中衢大箭一,鏃刃長七寸,廣五寸,箭簳長三尺,圍五寸,以鐵葉為羽;左右各三箭,次小於中箭。其牙一發,諸箭齊起,及七百步。所中城壘,無不摧隕,樓櫓亦顛墜。謂之「車弩」。
以木為脊,長一丈,徑一尺五寸,下安六腳,下闊而上尖,高七尺,內可容六人,以濕牛皮蒙之,人蔽其下。舁直抵城下,木石鐵火所不能敗,用攻其城。謂之「小頭木驢」。
於城外起土為山,乘城而上,古謂之「土山」,今謂之「壘道」。用生牛皮作小屋,並四面蒙之,屋中置運土人,以防攻擊者。「土山」,即孫子所謂「距闉」也。
鑿地為道,行於城下,用攻其城;往往建柱,積薪於其柱間而燒之,柱折城摧,謂之「地道」。
以八輪車,上樹高竿,竿上安轆轤,以繩挽板屋,止竿首,以窺城中。板屋方四尺,高五尺,有十二孔,四面別布。車可進退,圜城而行,於營中遠視。亦謂之「巢車」,如鳥之巢,即今之「板屋」也。
以板為幔,立桔槔於四輪車上,懸幔逼城堞間,使趫捷者蟻附而上,矢石所不能及,謂之「木幔」。
以小瓢盛油,冠矢端,射城樓櫓板木上,瓢敗油散,因燒矢鏃內簳中,射油散處,火立然。復以油瓢續之,則樓櫓盡焚。謂之「火箭」。
磨杏子中空,以艾實之,繫雀足上,加火,薄暮群放,飛入城壘中棲宿,其積聚廬舍,須臾火發,謂之「火杏」。
孫子曰:「使敵不得至者,害之也。致其所必走,攻其所必救,能守其險害之要路,敵不得自至。故王子曰:「一犬當穴,萬鼠不敢出;一虎當溪,萬鹿不敢過。」言守之上也。故飽能飢之。絕其糧。委軍而爭利,則輜重捐。委置庫藏,輕師而行,若敵乘虛而來,抄絕其後,則己輜重皆悉棄捐。是以軍無輜重則亡,無糧食則亡,無委積則亡。」無此三者,亡之道也。委積,芻草之屬。
絕糧道及輜重 漢王遣將韓信,以兵數萬欲東下井陘擊趙。趙王與陳餘聚兵井陘口,號稱二十萬。李左車說陳餘曰:「韓信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欲以下趙,此乘勝而去國遠鬥,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樵蘇後爨,樵,取薪也。蘇,取草也。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間道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堅營勿與戰。使前不得鬥,退不得還。吾奇兵絕其後,野無所掠鹵,不至十日,而韓信之頭可致於戲下。不然,必為所擒矣。」陳餘,儒者,常稱「 義兵不用詐謀奇計」,曰:「吾聞兵法,十則圍之,倍則戰。今韓信兵號數萬,千里而襲我,亦已罷極,今如避不擊,後有大者,何以加之!則諸侯謂吾怯,而輕來伐我。」不聽。韓信使人間視,知其不用,大喜,乃敢引兵遂進,竟破趙軍。陳餘違之而敗。 漢景帝初,吳、楚七國反,以太尉周亞夫禦之。亞夫問父絳侯客鄧都尉曰:「策安出?」客曰:「吳楚兵銳甚,難與爭鋒,而剽輕不能久。莫若引兵東北,壁昌邑,以梁委吳,吳必盡銳攻之。將軍深溝高壘,使輕兵絕淮、泗口,塞吳饟式亮反道。彼吳梁相敝而糧食竭,乃以全強制其疲極,破吳必矣。」亞夫言於帝,許之,遂破吳軍。
王莽末,天下亂,光武兄伯升起兵討莽,為莽將甄阜、梁丘賜所敗,復收會兵眾,還保棘陽。阜、賜乘勝,留輜重於藍鄉,引精兵十萬南渡潢,臨沘水,潢音黃。沘音毗。阻兩川間為營,絕後橋,示無還心。伯升於是大饗軍士,設盟約,休卒三日,分為六部,潛師夜起,襲取藍鄉,盡獲其輜重。明旦,漢軍自西南攻甄阜,下江兵自東南攻梁丘賜,至食時,陣潰,遂斬阜、賜。
後漢末,曹公與袁紹相持官渡。沮授側居反言於紹曰:「北兵數眾而果勁不及南,南穀虛少而貨財不及北;南利在於急戰,北利在於緩持。宜曠以日月。」紹不從。連營稍前,逼官渡,合戰,曹公軍不利,出,復壁。紹為高櫓,起土山,射營中,營中皆蒙楯,眾大懼。曹公乃為發石車,擊紹樓,皆破,紹眾號曰霹靂車。紹為地道,欲襲曹公營。曹公輒於內為長塹以拒之,又遣奇兵襲擊紹運車,大破之,盡焚其穀食。會紹遣淳於瓊等,將兵萬餘人北迎運車,沮授說紹:「 可遣將別為軍於表,以絕曹公之鈔。」紹復不從。瓊宿烏巢,去紹軍四十裡。紹謀士許攸奔曹公。攸謂曹公曰:「公孤軍獨守,外無求索,危急之時也。今袁氏輜重有萬餘兩,而無嚴備,可輕兵襲之,不慮而至,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也。」公乃選精銳步馬,秉袁氏旗幟,夜銜枚縛馬口,從間道出,人負束薪,時有問者,紿音怠之曰:「袁公恐曹操抄掠後軍,遣兵以益備。」聞者信之。既至輜重,圍屯燎薪,火光亙天地。破瓊等,悉斬之。數日,紹棄甲而遁。
蜀將薑維率眾侵魏,依麴山築二城,使牙門將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質任寇逼諸郡。魏將陳泰禦之,泰謂諸將曰:「麴城雖固,去蜀險遠,當須運糧。羌夷患維勞役,必未肯附。今圍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雖其有救,山道險阻,非行兵之地。」乃使鄧艾等進兵圍之,斷其運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戰,不許,將士困窘,分糧聚雪以稽日月。維果來救,出自牛頭山,與泰相對。泰曰:「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今絕牛頭,維無返道,則我之擒也。」敕諸軍各堅壘勿與戰,自南渡白水,循水而東,使諸將截其還路。維懼,遁走,安等孤懸,遂皆降。
十六國前趙劉曜遣將劉胤西伐張駿之武威,駿遣將辛巖、韓璞東拒劉胤,,屯於狄道城。韓璞進渡沃幹嶺。辛巖曰:「我握眾數萬,藉氐、羌之銳,宜速戰以滅之。不爾,久則變生。」璞曰:「自夏末以來,太白犯月,辰星逆行,白虹貫日,皆變之大者,不可以輕動。動而不捷,為禍更深。吾將久而斃之。且曜與石勒相攻,胤亦不能久也。」積七十餘日,軍糧竭,遣辛巖督運於金城。胤聞之,大悅,謂其將士曰:「韓璞之眾,十倍於吾。吾糧廩將懸,難以持久。今分兵運糧,可謂天授吾也。若敗辛巖,璞等自潰。彼眾我寡,宜以死戰。戰而不捷,當無匹馬得還。」士眾鹹奮。於是率騎三千,襲巖於沃幹,大敗之,璞軍遂潰,死者二萬餘人。
十六國後趙石勒將石季龍大掠荊河州而去,留將桃豹守城,住西臺。勒將以驢千頭運糧以饋桃豹,晉將祖逖遣韓潛、馮鐵等追擊於汴水,盡獲之。桃豹宵遁。
十六國前秦苻堅遣將王猛伐前燕慕容暐,師次潞川。燕將慕容評率兵十萬禦之,以持久制之。猛乃遣其將郭慶率騎五千,夜從間道起火於高山,因焚評輜重,火見鄴中。評性貪鄙,障固山泉,賣樵鬻水,積錢絹如丘陵,三軍莫有鬥志,因而大敗。
大唐高宗遣將薛仁貴、郭待封伐吐蕃,仁貴留二萬人作兩柵,輜重並留柵內,倍道掩之。待封不從仁貴之策,領輜重繼進。未至烏海,吐蕃二十餘萬悉眾救其前軍,迎擊待封,敗之,待封趨山,軍糧及輜重並為賊所掠。仁貴遂退,軍遂大敗。郭待封失輜重,所以致敗。
孫子曰:「火攻有五:一曰火人,與敵陳師,敵傍近草,因風燒之,戰之助也。二曰火積,燒其蓄積。三曰火輜,燒其輜重。四曰火庫,當使閒人入敵營,燒其兵庫也。五曰火墜。墜,墮也。以火墮入營中也。矢頭之法,以鐵籠火著箭頭,強弩射敵營中。一曰火道,燒絕其糧道也。行火必有因,因姦人也。又因風燥而焚燒。煙火素具。燒煙具也。先具燒燧之屬。發火有時,起火有日。時者,天之燥也;燥者,旱也。日者,宿在戊箕、東壁、翼、軫也。戊,翼參四宿。此宿之日則風也。凡此四宿者,風起之日。蕭世識曰:「春丙丁,夏戊己,秋壬癸,冬甲乙,此日有疾風猛雨也。吾勘太乙中有飛鳥十,精知風雨期,五子元運式也。各候其時,可以用火也。」凡火攻,必因五火之變而應之。火發於內,則早應之於外。以兵應之。使閒人縱火於敵營內,當速進以攻其外也。火發而其兵靜者,待而勿攻;極其火力,可從而從之,不可從而止。見利則進,知難則退。極,盡也。盡火力,可則應,不可則止,無使敵知所為。火可發於外,無待於內,以時發之。發於上風,無攻下風。不便也。燒之必退,退而逆攻之,必為所害也。晝風久,夜風止。數常也。陽,風也。晝風則火氣相動也,夜風卒。欲縱火亦當如風之長短。凡軍必知五火之變,以數守之。既知起五火五變,當復以數消息其可否。故以火佐攻者明。」取勝明也。
火攻 漢將李陵征匈奴,戰敗,班師,為單於所逐,及於大澤,匈奴於上風縱火。陵亦先放火,燒斷葭葦,用絕火勢。蕭世識曰:「敵用火勢焚吾門,思火滅門敗吾,當便積薪助火,使火勢盛,敵不得入,亦拒火之方也。」 後漢末,漢將皇甫嵩討黃巾賊張角,嵩保長社。賊來圍城,嵩兵少,軍中皆恐,乃召軍吏謂曰:「兵有奇變,不在眾寡。今賊依草結營,易為風火。若因夜縱火,必大驚亂。吾出兵擊之,其功可成。」其夕遂大風,嵩乃約勒軍士皆束炬乘城,使銳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因鼓而奔其陣,賊驚亂奔走。嵩進兵討之,與角弟梁戰於廣宗。梁眾精勇,嵩不能剋。明日,乃閉營休士,以觀其變。知賊意稍懈,乃潛夜勒兵,雞鳴馳赴其陣,至晡時大破之。
後漢末,劉表死,曹公剋荊州,得劉琮水軍,沿流東下。吳主孫權遣周瑜領兵逆曹公,遇於赤壁,初一交戰,曹公軍披退,引兵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將黃蓋曰:「今寇眾我寡,難與持久。然觀操軍,方連船艦,首尾相接,可燒而走也。」乃取蒙衝鬥艦數十艘,實以薪草,膏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書報曹公,期以欲降。又先備走舸,各繫火大船後,因風相次俱前。曹公軍吏士皆延頸遙觀,指言蓋降。蓋放諸船,同時發火。時風盛猛,悉延燒岸上營落。頃之,熛焰張天,熛音標,火飛也。人馬燒溺死者甚眾,軍遂敗退。
東晉將殷浩北伐,其長史江逌取數百雞,以長繩連之,其腳皆繫火。一時驅放,群雞飛散,火爇羌營,因而奮擊羌將姚襄,大敗走之。
後周遣將伐高齊,齊將段韶與太尉蘭陵王長恭同往扞禦。至西境,有柏穀城者,乃絕險,古城千仞,諸將莫肯攻圍。韶曰:「汾北河東,勢為國家之有,若不去柏穀,事同痼疾。計彼援兵,會在南道,今斷其要路,救不得來。且城勢雖高,其中甚狹,火弩射之,一旦可盡。」諸將稱善,遂鳴鼓而攻之,城潰,獲儀同薛敬禮,大斬獲首虜。仍城華穀,置戍而還。
隋文帝時,高熲獻取陳之策,曰:「江南土薄,舍多竹茅,所有儲積,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風縱火,待彼修葺,復更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帝行其策,由是陳人益弊。
火兵火獸火禽火盜火弩附 火兵:以驍騎夜銜枚,縛馬口,人負束薪、束縕,懷火直抵敵營,一時舉火,營中驚亂,急而乘之;靜而不亂,捨而勿攻。凡火攻,皆因天時燥旱,營舍、茅竹、積芻、穗糧、軍營於秸草宿莽之中,因風而焚之。 火獸:以艾熅於問反火置瓢中,瓢開四孔,繫瓢於野豬、獐鹿項上,針其尾端,向敵營而縱之,奔走入草,瓢敗火發。
火禽:以胡桃剖分,空中實艾火,開兩孔,復合,繫野雞項下,針其尾而縱之,奔入草中,器敗火發。
火盜:遣人音、服與敵同者,夜竊號逐便懷火偷入營,焚其積聚,火發,亂而出。
火弩:以擘張弩射及三百步者,以瓢盛火,冠矢端,以數百張中夜齊射敵營中芻草、積聚。
乘風取勝 後漢楊琁為零陵太守。是時蒼梧、桂陽猾賊相聚,攻郡縣,賊眾多而力強,吏人憂恐。琁乃特製馬車數十乘,以排音敗囊盛石灰於車上,排囊者,即今排袋。繫布索於馬尾,又為兵車,專彀弓弩,剋期會戰。乃令馬車居前,順風鼓灰,賊不得視,因以火燒其布,布然馬驚,奔突賊陣,因使後車弓弩亂發,鉦鼓鳴震。群寇大駭破散,追逐傷斬無數,郡境以清。 陳武帝有江東,梁將王琳率兵東下,陳遣大將侯瑱等拒之。瑱等以琳軍威方盛,乃引軍入蕪湖避之。是時,西南風至急,琳謂得天時,將取揚州,侯瑱等徐出蕪湖,以躡其後。比及兵交,西南風翻為瑱用,琳兵放火燧以擲瑱船者,皆反燒其船,琳兵潰亂,透水死者十二三,其餘皆棄船上岸,為陳軍所殺殆盡。
孫子曰:「以水佐攻者強。水以為衝,故強。水可以絕,而不可以奪。」水但能絕其敵道,分敵軍耳,不可以奪敵蓄積及計數也。
水攻 漢王遣韓信已定齊臨淄,遂東追齊王田廣至高密。項羽使龍且將二十萬,救齊。齊王田廣、龍且並軍與信戰。未合,人或說龍且曰:「漢兵遠鬥窮兵,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城聞其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龍且曰:「吾救齊,不戰而降之,吾何功?今戰而勝之,齊之半可得,何為止?」遂戰,與信夾濰音唯水陣。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渡水。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太半不得渡,即急擊,殺龍且。水東軍遂敗走。 後漢董卓將兵三萬討先零羌,為羌胡所圍,糧食乏絕,進退逼急。乃於所渡水中偽立鄢,音堰。以為捕魚,而潛從鄢下過。比賊追之,決水已深,不得渡。時眾軍敗退,唯卓全師而還。
後漢末,曹公圍呂布於下邳,引沂、泗二水灌城,剋之。具兵機務速篇。
陳閩中守陳寶應舉兵反,據建安、晉安二郡界,水陸為柵。陳將章昭達討之,據其上流,命軍士伐木帶枝葉為筏,施柏音拍於其上,綴以大索,相次列營,夾兩岸。寶應數挑戰,昭達按甲不動。俄而暴雨,江水大漲,昭達大放筏衝突水柵,盡破。又出兵攻其步軍。寶應大潰,遂剋定閩中。
陳將歐陽紇據嶺南反,陳將章昭達督眾軍討之。紇乃出柵洭口,音匡。多聚沙石,以竹籠置於水柵之外,用遏舟艦。昭達居其上流,裝艦造柏,以臨賊柵。又令軍人銜刀,潛行水中斫竹籠,籠篾皆解。因縱大艦隨流突之,賊眾大敗,因而擒紇。
大唐武德中,劉黑闥據河北背反,太宗率兵討之。先遣堰洺水上流,使淺,令黑闥得渡水。及戰,遽令決堰,水至深丈餘,賊徒既敗,爭渡水,溺死者數千人,鹹以為神。黑闥與二百餘騎奔於突厥,悉虜其兵眾,河北悉平。
武德中,李靖隨河間王孝恭討蕭銑,屬江水汎漲,諸將皆請停兵,以待水退。靖謂孝恭曰:「兵者以速為神,機者時不可失。今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其城下,可謂疾雷不及掩耳,兵家上策也。」孝恭從之,進兵次夷陵。銑將文士弘屯清江,靖與之決戰,大破賊軍。仍率所部,星馳進發,營於荊州城下。士弘既敗,銑眾莫不震讋。之涉反。靖又破其將楊君茂、鄭文秀等,遂圍城數重。其夜,銑遣使請降。靖即入據其城,號令嚴肅,軍無私焉。
水準及水戰具附 木槽長二尺四寸,兩頭及中間鑿為三池,池橫闊一寸八分,縱闊一寸,深一寸三分,池間相去一尺五分,間有通水渠,闊二分,深一寸三分。三池各置浮木,木闊狹微小於池,匡厚三分,上建立齒,高八分,闊一寸七分,厚一分。槽下為轉關,腳高下與眼等。以水注之,三池浮木齊起,眇目視之,三齒齊平,則為天下準。或十步,或一裡,乃至數十裡,目力所及,置照版度竿,亦以白繩計其尺寸,則高下、丈尺、分寸可知,謂之水準。 照版,形如方扇,長四尺,下二尺黑,上二尺白,闊三尺,柄長一尺,大可握。
度竿,長二丈,刻作二百寸,二千分,每寸內小刻其分。隨向遠近高下立竿,以照版映之,眇目視三浮木齒及照版,以度竿上尺寸為高下,遞而往視,尺寸相乘,則山崗、溝澗、水源下高深淺可以分寸而度。
水戰之具:
其船,闊狹、長短隨用大小;勝人多少,皆以米為率,一人重米二石。其楫棹、篙櫓、帆席、索、沉石、調度,與常船不殊。
樓船:船上建樓三重,列女牆戰格,樹幡幟,開弩、矛穴,置拋車、礨石、鐵汁,狀如城壘。忽遇暴風,人力不能制,此亦非便於事;然為水軍,不可不設,以成形勢。
蒙衝:以生牛皮蒙船覆背,兩廂開掣棹孔,前後左右有弩、矛穴,敵不得近,矢石不能敗。此不用大船,務於疾速,乘人之不及,非戰之船也。
鬥艦:船上設女牆,可高三尺,牆下開掣棹孔;船內五尺,又建棚,與女牆齊;棚上又建女牆,重列戰敵,上無覆背,前後左右樹牙旗、旛幟、金鼓。此戰船也。
走舸:舷上立女牆,置棹夫多,戰卒少,皆選勇力精銳者,往返如飛鷗,乘人之不及,金鼓、旗幟列之於上。此戰船也。
遊艇:無女牆,舷上置槳音獎床,左右隨大小長短,四尺一床。計會進止,迴軍轉陣,其疾如風,虞候居之,非戰船也。
海鶻:頭低尾高,前大後小,如鶻之狀,舷下左右置浮版,形如鶻翅翼,以助其船,雖風濤漲天,免有傾側。覆背上,左右張生牛皮為城,牙旗、金鼓如常法,此江海之中戰船也。
孫子曰:「敵若絕水,必遠水;引敵,使寬而渡之。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渡而擊之,利。半渡勢不並,故可敵。欲戰,無附於水而迎客;附,近也。近水待敵,不得渡也。視生處高,水上亦當處其高,前向水,後當依高處也。無迎水流,恐溉我也。逆水流,在下流也,不當處人之下流也,為其水流溉灌人也,或投毒藥於上流也。此處水上之軍也。上雨水,水沫至,欲涉者,待其定也。」恐半渡水而遂漲。上雨,水當清,而反濁沫至,此敵人上遏水之占也,欲以中絕軍。凡地有水欲漲,沫先至,皆為絕軍,當待其定也。
敵半涉水擊必勝 春秋時,晉將陽處音杵父音甫侵蔡,楚將子上救之,與晉師夾泜直尼反而軍。處父患之,使謂子上曰:「吾聞之『文不犯順,武不違敵』。子若欲戰,則吾退舍,子濟而陣,欲避楚,使渡成陣而後戰。遲速惟命。不然,紓我。紓,緩。老師費財,亦無益也。」乃駕以待。子上欲涉,大孫伯曰:「不可。晉人無信,半涉而薄我,悔敗何及?不如紓之。」乃退舍。陽子宣言曰:「楚師遁矣。」遂歸。楚師亦歸。太子商臣譖子上曰:「受晉賂而避之,楚之恥也。罪莫大焉。」王殺子上。子上悟之不涉,終被讒而誅之,彰楚君不明。 楚、漢相持,項羽自擊漢將彭越於梁地,令其將大司馬曹咎守成皋。漢將挑楚軍,咎渡汜水戰,漢將候半涉,擊,大破之。具挑戰篇。
後漢末,青、徐黃巾三十萬眾入渤海界,欲與黑山合。公孫瓚率步騎二萬人,逆擊於東光南,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賊棄車重數萬兩,奔走渡河。瓚因其半濟薄之,賊復大破,死者數萬人。
魏將郭淮在漢中,蜀主劉備欲渡漢水來攻。諸將議眾寡不敵,依水為陣以距之。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敵,非算也。不如遠水為陣,引而致之,半濟而後擊,備可破也。」既陣,備疑不敢渡。蜀主悟之,不敗。
大唐武德中,薛萬均與羅藝守幽燕,竇建德率眾十萬來至範陽,萬均謂藝曰:「眾寡不敵,今若出鬥,百戰百敗,當以計取之。可令羸兵弱馬,阻水背城為陣以誘之,賊若渡水交兵,請分精騎百人伏於城側,待其半渡而擊之,破之必矣。」從之。建德引兵渡水,萬均擊之,大破。
軍行渡水附 軍行,遇大水、河渠、溝澗,無津梁舟,以木甖渡。用木縛甕為筏,受二石,力勝一人。甕間闊五寸,底以繩勾聯,編槍於其上,形長勿方,前置拔頭,後置梢,左右置棹。 又用槍:槍十根為一束,力勝一人。四千一百六十六根即成一,皆去鑽刃,以束為魚鱗次,橫檢而縛之,可渡四百一十六人。以此為率,多少用濟。
又用蒲:以蒲九尺圍,顛倒為束十道,縛似束槍,為,量長短多少。無蒲,亦用葦,量大小以濟人。
又用挾:以善遊者繫小繩,先浮渡水,次引大於兩岸,立大橛,急定,使人挾浮渡,大軍可為數十道。
又用浮囊:以渾脫羊皮,吹氣令滿,繫其孔,束於腋下,浮渡。
禦敵水軍絕下流敗之 梁將趙祖悅率水軍偷據峽石,後魏將崔延伯率兵討之。延伯夾淮為營,遂取車輪,去輞,削銳其輻,兩兩接對,揉人久反竹為,貫連相屬,並十餘道,橫水為橋,兩頭施大轆轤,出沒任情,不可燒斫。既斷祖悅走路,又令舟舸不通。梁武援軍不能赴救,祖悅合軍鹹見俘虜。 後周將達奚長儒圍陳將吳明徹於呂梁,陳遣驍將劉景率勇士七千來為聲援。長儒於是取車輪數百,繫以大石,沉之清水,連轂相次,以待景軍。景至,船艦礙輪不得進,長儒乃縱奇兵,水陸俱發,大破之,因擒明徹。
卷一百六十一 兵十四 因機設權多方誤之先攻其心奪敵心計
通典卷第一百六十一
兵十四 因機設權多方誤之先攻其心奪敵心計
孫子曰:「水因地而制形,兵因敵而制勝。言水因地傾側而制其流,兵因敵之虧闕而取其勝者也。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言兵有變化,故地有方圓。能隨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勢盛必衰,形露必敗。故能因敵變化,勝之若神。懸權而動。量敵動也。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五行,謂金、木、水、火、土。四時,謂春、夏、秋、冬。言五行更王,四時迭用。日有短長,月有生死。」兵無成勢,盈縮隨敵。日月盛衰,猶兵之形勢或弱或強也。
因機設權 春秋時,晉師伐秦。秦人毒涇上流,師人多死也。 春秋時,楚師伐吳,鍼尹固與王同舟。王使執燧象以奔吳師。燒火燧,繫象尾,使赴吳師,驚卻之。鍼,職深切。
春秋時,邾人城翼,翼,邾邑也。還,將自離姑。離姑,邾邑也。從離姑,則道經魯之武城也。大夫公孫鉏曰:「魯將禦我。」欲自武城還,循山而南。至武城而還,依山南行,不欲過武城。大夫徐鉏曰:「道下,遇雨,將不出,是不歸也。」謂此山道下濕。遂自離姑。遂過武城。武城人塞其前,以兵塞其前道。斷其後之木而弗殊,邾師過之,乃推而蹶之,遂取邾師。
春秋時,晉將荀吳敗無終及群狄於太原,無終,山戎也。初,將戰,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阨,地險不便車。阨,烏介切。以什共車,必克。更增十人,以當一車之用。困諸阨,又克。車每困於阨道,今去車,故為必克也。請皆卒,去馬,用步卒。自我始。」乃毀車以為行,魏舒先自毀其屬車,為步陣也。行,戶郎切。五乘為三五。乘車者三人,五乘十五人,今改去車,更以五人為五,分為三五。為五陣以相離,兩於前,伍於後,專為右角,參為左角,偏為前矩,皆臨時處置之名。以誘之。狄人笑之。笑其失常也。未陣而薄,大敗之。
戰國燕師伐齊,已下七十餘城,圍即墨,未下。齊將田單乃收城中得千餘牛,為絳繒衣,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大驚。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而城中鼓譟從之,老弱者皆擊銅器,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而齊七十餘城皆復為齊。
後漢初,馮異將數萬人,與賊約期會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明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裁出兵以救之。裁少出兵,所以示弱。賊見勢弱,遂悉眾攻異,異乃縱兵大戰。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別,眾遂驚潰。追擊,大破於崤底。
後漢末,袁尚征袁譚於平原,使其將審配守鄴。曹公攻鄴城,尚聞鄴急,棄平原而救,求入城以計事者。主簿李孚請行,尚曰:「當何所辦?」孚曰:「今鄴圍甚急,多人則不可。」孚乃自選溫信者三人,不示其謀,各給駿馬,令釋戎器,著平上冠,持問事杖。投暮,直抵鄴下,自稱曹公都督,巡歷圍壘,所過呵責,失候者輒捶之。自東歷西,徑入曹公營。當城門,復怒守圍者,收縛之,因開圍馳入城下。配以縋引之,孚得入城中,鼓譟皆呼萬歲。守圍者以狀聞,公笑曰:「此非徒入,方且復出。」孚計事訖,以還而外圍益急,謂配曰:「城中穀少,無用老弱為,不如驅出之,省穀。」配乃夜揀得一千人,皆令持白幡,秉脂燭,從三門而出請降。孚將所來騎,隨降人而出。時守圍吏聞城中悉降,火光照耀,但共觀火,不復視圍,孚出北門而歸尚。明日,曹公聞孚已得去,曰:「果如吾言。」
曹公征馬超於關中,軍於渭南,為賊衝突,營不得立,地又純沙,不勝版築。其將婁子伯說公曰:「今天寒,可起沙為城,以水灌之,須臾成冰,堅如鐵石。功不達曙,百堵斯立,雖金湯之固,未能過也。」公從之,比明而就。
吳將周瑜使甘寧據夷陵,魏將曹仁圍寧。呂蒙往救之,仍分遣三百人柴斷嶮道,賊走可得其馬。軍到夷陵,即日交戰,所殺過半。敵夜遁去,行遇柴道,騎皆捨馬步走。蒙兵追蹙擊,獲馬三百餘匹,方船載還。
吳將賀齊討黟、音伊歙,賊帥陳僕、祖山等二萬人屯林歷山。林歷山四面壁立,高數十丈,徑路危狹,不容刀楯,,賊臨高下石,不可得攻。軍住經日,將吏患之。齊身出周行,觀視形便,陰募輕捷士,為作鐵弋,密於隱嶮賊所不備處,以弋拓山為緣道,道成,夜令人潛上,乃多懸布以授下人,得上百數十人,四面流布,俱鳴鼓角,齊勒兵待之。賊夜聞鼓聲四合,謂大軍悉已得上,驚懼惑亂,不知所為,守路備嶮者皆走還依眾。大軍因是得上。賊中有善禁術者,吳師刀劍不得拔,弓弩射矢皆還自向,輒致不利。齊曰:「吾聞之雄黃勝五兵,還丹能威敵。夫金有刃,蟲有毒者,皆可禁之,以無刃之兵,不毒之蟲,彼必無能為也。」遂伐木為棓,與棒同。列陣,四面羅布,俱鳴鼓角,勒兵待曙。賊惶遽無依,禁術不效,遂大破而降之。
十六國後趙石勒將石季龍大掠陳、蔡間而去,留將桃豹守譙城,住西臺。東晉將祖逖遣將韓潛等鎮東臺。同一大城,賊從南門出入放牧,逖軍開東門,相守四旬。逖以布囊盛土如米狀,使千餘人運上臺,又令數人擔米,偽為疲極而息於道,賊果逐之,皆棄擔而走。賊既獲米,謂逖士眾豐飽,而胡戎饑久,益懼,無復膽氣也。
十六國前秦苻堅陷襄陽,晉將桓沖攻之。堅將慕容垂等率步騎五萬救襄陽,以石越為前鋒,次於沔水。垂、越夜命三軍,人持火炬於樹枝上,光照數裡。沖懼,退還上明。
東晉末,大將宋武帝北征廣固,嶺南賊將徐道覆謂其帥盧循曰:「今日之機,萬不可失。既克都邑,劉裕雖還,無能為也。」循從之。初,道覆密欲裝舟艦,乃使人伐船材於南康山,偽雲將下都貨之。後稱力少不能得致,即賤賣之,價減數倍,居人貪賤,賣衣物而市之。贛古暗切石水急,出船甚難,皆儲之。如是者數四,故船板大積,而百姓弗之疑。及道覆舉兵,案賣券而取之,無得隱匿者,乃並裝之,旬日而辦。遂舉眾寇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相皆委任奔走。
東晉末,宋武帝作相,率兵伐後秦姚泓,後魏遣將鵝青等步騎十萬屯河北,常有數千騎,緣河隨晉軍進止。時軍人緣河南岸,牽百丈,河流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輒為魏人所殺掠。遣軍纔過岸,即退,軍還,復來。宋武乃遣白直隊主丁,音午。率七百人,車百乘,於河北岸上,去水百餘步,為卻月陣,兩頭抱河,車置七仗士,事畢,使一白毦。仍吏切。羽毛飾。魏人見數百人步牽車上,不解其意,並未動。宋武先命將朱超石戒嚴二千人,白毦既舉,超石馳往赴之,並齎大弩百張,一車益二十人,設彭排於轅上。魏人見營陣立,乃進圍營。超石先以軟弓小箭射敵,敵以眾少兵弱,四面俱至攻營,於是百弩俱發,又遣善射叢箭射之。魏眾既多,弩不能制。超石初行,別齎大鎚並千餘張,乃斷長四尺,以鎚鎚之,一輒洞貫三四人。魏眾不能當,遂奔潰。
宋檀祗為廣陵相,亡命司馬國璠兄弟自北徐州界聚眾數百,潛過淮,因天夜陰暗,率百許人緣廣陵城得入,喚直上廳事。祗驚起,出門將處分,賊射之,傷股,卻入。祗密語左右曰:「賊乘暗得入,掩我不備。但打五鼓,懼曉,必走矣。」賊聞鼓鳴,將謂曉,於是奔散。追討,盡獲之。
宋將宗愨征林邑,圍區粟城。林邑王範陽邁遣將范毗沙達率萬餘人來救。愨謂諸將曰:「寇眾我寡,難與爭鋒。」乃分軍為數道,偃旗臥鼓,愨潛進令曰:「聽吾鼓譟乃出。」山路榛深,賊了不為備,卒見軍至,驚懼退走,愨乘勝追討,散歸林邑,仍攻區粟,拔之。汎海陵山,徑入象浦,有大渠南來注浦,宋軍阻渠置陣,林邑王傾國來逆,限渠不得渡,以具裝被象。諸將憚之,請待前後軍集,然後擊。愨曰:「不然。吾已屠其堅城,破其銳眾,我氣方厲,彼已破膽,一戰可定,何疑焉!」愨以為外國有師子威服百獸,乃製其形與象相禦,象果驚奔,眾皆潰亂。愨率兵直渡渠奮擊,陽邁遁走,其眾奔散,遂克林邑。
蕭齊將魯康祚、趙公政眾號一萬,侵後魏荊河州之太倉口。魏將傅永率三千人擊之。時康祚等軍於淮南,永舍於淮北十有餘裡。永量吳楚之兵好夜斫營,即夜分兵為二部,出於營外。又以賊若夜來,必應於渡淮之所,以火記其淺處。永既設伏,仍密令人以瓠盛火,渡淮南岸,當深處置之,教之雲:「若有火起,即亦然之。」其夜,康祚、公政等果親領兵來斫永營。東西二伏夾擊之,康祚等奔趨淮水。火既競起,不能記其本濟,遂睹永所置之火而爭渡焉。水深,溺死、斬首者數千級,生擒公政。康祚人馬墜淮,曉而獲其屍。
梁將侯景反,兵逼建業,眾皆危懼。梁將羊侃為守城督,因偽稱得外射書,雲「邵陵王、西昌侯兵已至近路」,眾乃少安。賊為尖頭木驢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鐵鏃,以油灌之,擲驢上,焚之俄盡。賊又東西兩面起土山以臨城,城中震駭。侃命為地道,潛倒其土,山不能立。賊又作登城樓車,高十餘丈,欲臨射城內。侃曰:「車高塹虛,彼來必倒,可臥而觀之,不勞設備。」及車動果倒,眾皆服焉。賊頻攻不捷,會侃病死,城方陷。
後魏雍州刺史蕭寶夤據州反,魏大將長孫雉討之,軍次弘農。副將楊侃曰:「昔魏武與韓遂、馬超挾關為壘,勝負之理,久而無決。豈才雄相類,算略抗衡,當以河山嶮阻,難用智力。今賊守潼關,全據形勢,縱曹操復出,亦無所逞奇。必須取蒲阪,飛棹西岸,置兵死地,人有鬥心,潼關之賊必睹風而散。諸處既平,長安自剋。」雉曰:「賊黨薛循義已圍河東,薛鳳賢又保安邑,都督宗正孫珍停師虞阪,又不能進,雖有此計,猶用為疑。」侃曰:「孫珍本行陣一夫,因緣進達,可為人使,未可使人。一朝受元帥之任,處分三軍,精神亂矣,寧堪圖賊!河東治在蒲阪,西帶河湄,所部之人,多在東境。循義驅率壯勇,西圍郡邑,父老妻弱,尚保舊村。若步卒一臨,方寸各亂,人人思歸,則郡圍自解。不戰而勝,昭然在目。」雉從之,令其子彥等領騎與侃於弘農北渡,所統悉是騎士,習於野戰,未可攻城,便據石錐壁。侃乃班告曰:「今且停軍於此,以待步卒,兼觀人情向背,然後行。若送降名者,各自還村,候臺軍舉烽火,亦應之,以明降款。其無應烽者,即是不降之村,理須殄戮,賞賚軍士。」人遂轉相告報,未實降者,亦詐舉烽,一宿之間,火光遍數百里內。寶夤將時圍河東,不測所以,各自散歸。長安賊平,侃頗有力。
後魏末,河北賊葛榮別帥韓樓、郝長等有眾數萬人,屯據薊城,魏將侯泉率騎七百討之。遂廣張聲勢,多設供具,親以數百騎深入樓境,欲執行人以問虛實。去薊百餘裡,值賊帥陳周馬步萬餘,泉遂潛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虜其卒五千餘人。尋還其馬仗,縱令入城。左右諫曰:「既獲賊眾,何為復資遣之?」泉曰:「我兵既少,不可力戰,事須為計以離隙之。」泉度其已至,遂率騎夜進,昧旦,叩其城門。韓樓果疑降卒為泉內應,遂遁走,追擒之。
葛榮率眾將向洛陽,眾號百萬。魏將爾朱榮自太原討之,率精騎七千,馬皆有副,倍道兼行,東出滏口。葛榮自鄴以北列陣數十裡,箕張而進。榮潛軍山谷為奇兵,分督將以上三人為一處,處有數百騎,令所在揚塵鼓譟,使賊不測多少。又以人馬逼戰,刀不如棒,密勒軍士各齎棒一枚,置於馬側。至戰時,不聽斬級,以棒棒之而已,慮廢騰逐。乃分命壯勇所當衝突,號令嚴明,將士同奮。榮身自陷陣,出於賊後,表裏合擊,大破之,於陣擒葛榮。
西魏將王羆為華州刺史,嘗修城未畢,梯在城外。齊神武遣將韓軌從河東宵濟襲羆,羆不知覺。比曉,軌眾已乘梯入城。羆尚臥未起,聞閤外洶洶有聲,羆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梃,大呼而出。敵見之驚退,逐至東門,左右稍集,合戰破之。軌眾遂投城遁走。
東魏遣將斛律金寇洛陽,師至於河北。周文帝患其渡河,乃於上流縱火船而下,以燒河橋。金先備小艇,半盛以水,鐵鎖連之,絕中流。火船至而不前,須臾火滅,而橋獲全。遂進軍洛陽。
西魏將韋孝寬守玉壁,東魏大將齊神武命攻之。連營數十裡,至於城下,乃於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當其山處,城上先有兩高樓。孝寬更縛木接之,令極高峻,多積戰具以禦之。敵人以樓高不得入,遂於城南塹地道,又於城北起土山,且作且攻,晝夜不息。孝寬復掘長塹,截其道,仍置戰士屯於塹上。城外每穿至塹,戰士即擒殺之。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人有在地道內者,便下柴火,以皮吹,火氣一衝,咸即灼爛。城外又造攻車,車之所及,莫不摧毀。雖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寬乃縫布為幔,隨其所向則張設之。布既懸於空中,其車竟不能壞。城外又縛松麻於竿,灌油加火,規以燒布,並欲焚樓。孝寬復長作鐵鉤,利其鋒刃,火竿每來,以鉤遙割之,松麻俱落。又於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為四路,於其中各施樑柱,復以油灌柱,放火燒之,柱折而城並崩壞。孝寬又隨壞處木柵以扞之,敵不得入。城外盡其攻擊之術,孝寬鹹拒破之,城竟以全。
西魏末,蠕蠕侵魏,魏大將元纂禦之,蠕蠕遂逃出塞。纂令將士於謹率二千騎追之,至郁對原,前後十七戰,盡降其眾。率輕騎出塞覘賊,屬鐵勒數千騎奄至,謹以眾寡不敵,退必不免,乃散其眾騎,使匿叢薄間,又遣人升山指麾,若分部軍眾者。賊遙見,雖疑有伏兵,既恃其眾,不以為慮,乃進軍逼謹。謹常乘駿馬,一紫一騧,音瓜。賊先所識,乃使二人各乘一馬,突陣而出。賊以為謹也,皆爭逐之。謹乃率餘軍擊追騎,賊遂奔走,因得入塞。
西魏將王思政守潁川城,東魏太尉高岳率步騎十萬來攻。思政臥鼓偃旗,寂若無人者,嶽恃眾,謂一戰可屠,乃四面鼓譟而上。思政選城中勇騎,開門出戰。嶽眾不能當,引軍亂退。思政登城遙見嶽陣不整,乃率步騎三千出邀擊之,殺傷甚眾,然後還城,設守禦之備。嶽知不可卒攻,乃多備營壘,又隨地勢高處,築土山以臨城中,飛梯火車,盡攻擊之法。思政亦作火,子算切。因迅風便投之土山。又射以火箭,燒其攻具。仍募勇士,縋而出戰。嶽眾披靡,其守土山人亦棄山而退。思政即命據其兩土山,置折堞以助防守。嶽等於是奪氣,不敢復攻。齊文襄更益嶽兵,堰洧水以灌城。雖有怪獸,每衝壞其堰,然城被灌已久,多亦頹壞。嶽悉眾苦攻,分任迭進,一旬之中,晝夜不息。思政身當矢石,與士卒同勞苦。又屬大雪,平地三尺,眾斃於鋒刃及凍餓死者不可勝數。岳乃更修堰,作鐵龍雜獸,用厭水怪。堰成,水大至。城中水泉湧溢,不可防止。懸釜而炊,糧力俱竭。不敢逼城。齊文襄乃率步騎十萬來攻,自於堰下督勵士卒,增功築堰。時盛夏水壯,城北面遂壞。頃之,水便溢滿,無措足之地,遂被擒。文襄義而禮之。
後周將賀若敦率騎六千渡江,取陳湘川,陳將侯瑱討之,江路遂斷。糧援既絕,人懷危懼,敦於是分兵抄掠,以充資費。恐瑱等知其糧少,乃於營內聚土,覆之以米,集諸營軍士,各持囊,遣官司部分,若欲給糧者。因召側近村人,佯有所訪問,令於營外遙見,遂即遣之。瑱等聞之,良以為實,乃據守要險,欲曠日老敦。敦又增修營壘,造廬舍,示以持久。敦軍數有叛人乘馬投瑱者,遂納之。敦又別取一馬,牽以趨船,船中逆以鞭之。如是者再三,馬即畏船不上。後伏兵於江岸,遣人乘畏船馬以招瑱軍,詐稱投附。瑱便遣兵迎接,競來牽馬。馬既畏船不上,敦發伏掩之,盡殪。又湘、羅之人乘輕船,載米粟及籠雞鴨以餉瑱軍。敦患之,乃偽為土人,裝船伏甲士於中。瑱兵人見之,謂餉船至,逆來爭取,敦甲士出而擒之。此後實有饋餉及亡命奔瑱者,猶謂之設詐,逆遣扞擊,並不敢受。相持歲餘,瑱不能制。
後週末,隋文帝輔政,周大將尉遲迥在河北拒命,河南州縣多從迥。隋文帝遣將于仲文討之。迥將檀讓屯成武,別將高士儒以萬人屯永昌。仲文詐移書州縣曰:「大軍將至,可多積粟。」讓謂仲文未能卒至,方椎牛享士,仲文知其怠,選精騎襲之,一日便至,遂拔成武。迥將席毗羅眾十萬,屯於沛縣,將攻徐州。其妻子住金鄉。仲文遣人詐為毗羅使者,謂金鄉城主徐善淨曰:「檀讓明日午時到金鄉,將宣蜀公令,即尉遲迥。賞賜將士。」金鄉人以為信然,皆喜。仲文簡精兵,偽建迥旗幟,倍道而進。善淨遙見仲文軍且至,以為檀讓,乃出逆謁。仲文執之,遂取金鄉。諸將多勸屠之,仲文曰:「此城是毗羅起兵之所,當寬其妻子,其兵可自歸。如即屠之,彼意絕矣。」眾皆稱善。於是毗羅恃眾來薄官軍,仲文背城結陣,出軍數裡,設伏於麻田中。兩陣纔合,伏兵俱發,曳柴鼓譟,塵埃張天。毗羅軍大潰,仲文乘之,賊皆投洙水而死,水為之不流。獲檀讓,轞送京師,河南悉平。寬毗羅之眾妻子,如呂蒙襲剋南郡,恤關羽之眾戚屬同。
隋開皇中,文帝大議伐陳,諸將皆雲大江闊遠,兵不習水,以此為疑,若一登南岸,秦兵一可當百。襄邑公賀若弼獻十策。其一事,請多造船。須船既多,賊必防擬更甚。今南地無馬,請付傍江諸州二十歲以上老馬,令秣飼,以平陳為名,賊必懼而求馬擬戰。密敕刺史,令私買博大船。江南下濕,特不宜馬,不逾周年,並當死盡,然終不為彼用。陳主叔寶果大造船市馬,輸船既多,方覺不便而止。高熲請所博得船運諸州米,貯壽陽;穿大池,以魚蓮遨遊為名,造船教水戰。仍以賀若弼為壽州總管,終以此平陳也。
隋煬帝初,漢王諒據並州反,代州總管李景為諒將喬鍾馗所圍,隋將楊義臣率兵救之。義臣自以兵少,悉取軍中牛驢,得數千頭,復令兵數百人,人持一鼓,潛驅山谷,出其不意。義臣晡後復與鍾馗戰,兵初合,驅牛驢者疾進,一時鳴鼓,塵埃張天,鍾馗軍不知,以為伏兵發,擊之,因而大潰。
隋將劉方率兵討林邑國,其王梵志率其徒乘巨象而戰,方軍不利。於是掘小坑,以草覆其上,因以兵挑之。梵志悉眾而陣,方詐為奔北,梵志逐之,至坑所,其象多陷,轉相驚駭,軍遂亂,方縱兵擊之,大破。
大唐貞觀中,北狄鐵勒薛延陀發同羅、僕骨、回紇等眾,合二十萬,度漠,屯白道川,據善陽嶺,以擊突厥可汗李思摩之部。思摩引其種落走朔州,留精騎以拒戰。延陀乘之,及塞。太宗令張儉、李勣等率兵,數道擊之。太宗誡之曰:「延陀負其兵力,踰漠而來,經途數千,馬已疲瘦。夫用兵之道,見利速進,不利速退。吾先敕思摩,燒薙秋草,延陀糧肉日盡,野無所獲。頃者,偵人來雲,其馬畜齧噉林木,枝皮略盡。卿等掎角思摩,不須前戰,俟其將退,一時奮擊,制勝之舉也。」於是李勣擊延陀之眾,破之。先是,延陀擊突厥沙缽羅及社爾,皆以步兵戰而勝。及其將來寇也,先講武於國中,教習步戰,每五人,以一人經習戰陣者使執馬,而四人前戰,克勝,即授馬以追奔。失於應接,罪至於死,沒其家口,以賞戰人。至是遂行其法。突厥先合輒退,延陀乘勝而逐之。勣兵拒擊之,而延陀弓矢俱發,傷我戰馬。李勣乃令去馬步陣,率長數百為隊,齊奮以衝之,其眾潰散。副總管薛萬徹率數千騎,收其執馬者。其眾失馬,莫知所從,因擊之,乃大敗。
高宗遣將軍裴行儉討突厥於黑山,至朔州,謂其下曰:「兵法尚詐者,謂以權謀制敵也。若禦其下,則非誠信,不可行也。前遣副將蕭嗣業運糧被掠,兵多餒死,所以敗也。狡寇狃忕,不可以不備。」乃詐為糧車三百乘,每車伏壯士五人,各齎陌刀、勁弩,以羸兵數百人援之,兼伏精兵,居險以待之。賊果大下,羸兵棄車散走。賊驅車就泉井,解鞍牧馬,方擬取糧,車中壯士齊發,伏兵亦至,殺獲殆盡,賊眾奔潰。自是續遣糧運,無敢近者。
多方誤之 春秋時,吳子闔廬問於伍員曰:「伐楚何如?」員音筠。對曰:「楚執政眾而乖,莫適任患。若為三帥以肄焉,肄,猶勞也。一帥至,彼必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楚必道弊。罷弊於道。亟肄以罷之,亟音器。罷音疲。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闔廬從之,楚於是乎始病,終於吳師入郢。郢,楚都也。 春秋時,吳伐越,越子句踐禦之,陣於檇李。檇,將遂切。句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擒焉,不動。使敢死之士往,輒為吳師所擒,欲使吳師亂取之,而吳不動矣。使罪人三行,屬劍於頸,以劍注頸。行,戶郎切。而辭曰:「二君有治,治軍旅也。臣幹旗鼓。犯軍令也。不敏於軍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師屬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敗吳師。
後漢末,曹公征關中,進軍渡渭。馬超、韓遂數請戰,不許;因請割地,求送任子,公用賈詡計,偽許之,韓遂請與公相見,公與遂交馬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說京都故舊,拊手歡笑。既罷,超等問遂:「公何言?」遂曰:「無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公又與遂書,多所點抹,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公與剋日會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驍騎夾擊,大破之,遂、超等走涼州。
魏將田國讓率兵擊鮮卑軻比能,單將銳卒,深入虜庭。胡人眾多,抄軍前後,斷截歸路。國讓乃進軍,去虜十餘裡結屯營,多聚牛馬糞燃之,從他道引去。胡見煙火不絕,以為尚在,行數十裡乃知之。
魏末,諸葛誕、文欽反,據壽春,招吳請援。司馬文王總兵討之,謂諸將曰:「彼當突圍,決一朝之命。或謂大軍不能久,省食減口,冀有他變。料賊之情,不出此二者。今當多方以亂之,備其越逸,此勝計也。」因命合圍,分遣羸疾就穀淮北,廩軍士大豆,人三升。欽聞之,果喜。文王愈羸形以示之,多縱反間,揚言吳救方至。誕等益寬恣食,俄而城中乏糧。諸將並請攻之。文王曰:「誕聚糧完守,外結吳人,自謂足據淮南,必不便走。今若急攻之,損遊軍之力。外寇卒至,表裏受敵,此危道也。且堅守三面。若賊陸道而來,軍糧必少,吾以遊兵輕騎絕其轉輸,可不戰而破外賊。外賊破,欽等必為我擒矣。」誕、欽等出攻長圍,諸軍逆擊,走之。初,誕、欽內不相協,及至窮蹙,轉相疑貳。誕殺欽,欽子鴦踰城降,以為將軍,封侯,使巡城而呼。文王見城上持弓者不發,因令攻而拔之。
東晉初,前燕慕容廆胡罪切封略漸廣,據棘城。晉平州刺史、東夷校尉崔毖陰結高句麗及宇文、段國等,謀滅廆以分其地。太興初,三國伐廆,廆曰:「彼信崔毖虛說,邀一時之利,烏合而來耳。既無統一,莫相歸伏,吾今破之必矣。然彼軍初合,其鋒甚銳,幸我速戰。若逆擊之,落其計矣。靖以待之,必懷疑貳,迭相猜防。一則疑吾與毖譎而覆之,二則自疑三國之中與吾有韓魏之謀者,待其人情沮惑,然後取之必矣。」於是三國攻棘城,廆閉門不戰,遣使送牛酒以犒宇文,大言於眾曰:「崔毖昨有使至。」於是二國果疑宇文同於廆也,引兵而歸。宇文悉獨官曰:「二國雖歸,吾當獨兼其國,何用人為。」盡眾逼城,連營三十裡。廆簡銳士配皝,音晃。推鋒於前;翰領精騎為奇兵,從傍出,直衝其營;廆方陣而進。悉獨官自恃其眾,不設備,見廆軍之至,方率兵拒之。前鋒始交,翰已入其營,縱火焚之,眾遂大敗。皝、翰皆廆之子。
十六國後燕慕容盛據遼東,其遼西太守李朗陰引後魏軍,上表請發兵以拒寇。盛曰:「此必詐也。」召其使而詰之,果驗,滅其族,遣將李旱率騎討之。師次建安,召旱旋師。朗聞其家被誅也,擁三千餘戶以自固。及聞旱中路而還,謂有內變,不復為備,留其子養守令支,迎魏師於北平。旱候知之,襲剋令支,遣裨將追朗,及於無終,斬之。盛謂群臣曰:「前以追旱還者,朗新為叛逆,必忌官威,一則鳩合同類,劫害良善,二則亡竄山澤,未可卒平,故非意而還,以盈其怠,卒然掩之,必剋之理也。」群臣皆曰:「非所及也。」
齊末,東昏侯以劉山陽為巴西太守,配精兵三千,使過荊州就行事蕭穎冑以襲襄陽。梁武帝時為雍州刺史,知其謀,乃遣參軍王天獸、龐慶國詣江陵,遍與州府人書。及山陽西上,梁武謂諸將曰:「荊州本畏襄陽,又加以唇亡齒寒,自有傷弦之急,寧不闇同邪?我若總荊、雍之兵,掃定東夏,韓、白重出,不能為計,況以無算之昏主哉!我能使山陽至荊州便即授首,諸軍試觀何如。」及山陽至巴陵,梁武復令天獸齎書與穎冑兄弟。去後,梁武謂張弘策曰:「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之,心戰為上,兵戰次之,今日是也。先遣天獸往州府,人皆有書。今段乘驛甚急,止有兩封與行事兄弟,雲『天獸口具』。及問天獸,而口無所說。行事不暗相聞,不容矯有所道。天獸是行事心膂,彼聞必謂行事與天獸共隱其事,必人人生疑。山陽惑於眾口,判相嫌貳,則行事進無以自明,必恐漏吾謀內,是馳兩空函定一州矣。」山陽至江安,聞之,果疑不上。穎冑大懼,乃斬天獸,送首山陽。山陽信之,將數十人馳入,穎冑伏甲斬之,送首梁武,以州歸之。
東魏初,齊神武破爾朱兆,兆奔保秀容,分兵守險,出入抄掠。每揚聲雲欲討之,師出復止,如此者數四。神武揣兆歲首必應會飲,使將竇泰率精騎先驅,一日一夜行三百里。兆軍人因宴休惰,忽見泰軍,莫不奪氣,因而克之。
後周陵州木籠獠恃險,每行抄劫,周將陸騰討之。獠因山為城,攻之不可拔。遂於城下多設聲樂及諸雜伎,示無戰心。諸獠果棄其兵仗,或攜妻子臨城觀樂。知其無備,密令眾軍俱上,諸賊惶懼,不知所為。遂縱兵討擊,盡破之。
後周將周法尚初自陳來歸,陳將樊猛濟江討之,法尚遣部曲督韓朗詐為背己奔於陳,偽告猛曰:「法尚部兵不願降北,人皆竊議,盡欲叛還。若得軍來,必無鬥者,自當於陣倒戈耳。」猛以為然,引師急進。法尚乃佯為畏懼,自保於江曲。猛陳兵挑戰,法尚先伏輕船於浦中,又伏精銳於古村之北,自張旗幟,逆流拒之。戰數合,偽退登岸,投古村。猛捨舟逐之,法尚又疾走,行數裡,與村北軍合,復前擊猛。猛退走赴船,既而浦中伏船取其舟楫,建周旗幟。猛於是大敗,僅以身免矣。
隋高熲獻取陳之策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熱,水田早熟。量彼收穫之際,徵集士馬,聲言掩襲,必屯兵禦守,足得廢其農時。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賊以為常。後雖集兵,彼必不信,持疑之頃,我乃濟師,登陸而戰,兵氣益壯。」文帝行其策,陳人益弊。
隋賀若弼鎮淮南。先是,弼請沿江防人每交代之際,必集歷陽。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大兵至,悉發國中士馬。既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後以為常,不復設備。其後,弼以大軍濟江,陳人弗之覺也,遂滅陳。
大唐武德中,突厥突利、頡利二可汗到原州,太宗率兵拒之。兩陣將交,太宗以數騎出,謂之曰:「不念昔日香火之言,乃來相侵。」知二可汗外同內異,故以此言疑之。頡利見太宗輕出,又聞香火之言,乃陰猜突利,因遣使曰:「王不須慮,我無惡意,更欲與王自斷當耳。」於是殿軍引卻也。
孫子曰:「上兵伐謀。」敵方設謀欲舉眾師,伐而抑之,是其上。故太公雲「善除患者,慮其未生;善保勝者,出於無形」也。
先攻其心 戰國齊將孫臏謂齊王曰:「凡伐國之道,攻心為上,務先服其心。今秦之所恃為心者,燕、趙之權。今說燕、趙之君,勿虛言空辭,必將以實利以回其心,所謂攻其心也。」 漢王既破項羽於垓下,羽兵尚眾,漢兵圍之,而皆為楚歌,楚人久苦征戰,因敗思鄉,遂潰。斯亦攻心之機。
蜀大將諸葛孔明率眾定南夷帥孟獲,七縱七擒,獲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斯攻心服之。具邊防南蠻篇。
晉大將司空劉琨守太原,群胡攻圍,久未下。琨計窘,吹笳,聲悲寥亮,胡夜聞之,愁思,遂潰散。斯亦攻心之機也。
奪敵心計 後漢初,寇恂征隗囂,囂將高峻守第一,鎮守處也。遣軍師皇甫文出謁恂,辭禮不屈。恂怒,斬之,遣其副歸告峻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開城降。諸將皆賀,因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是以降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
卷一百六十二 兵十五 敵無固志可取之歸師勿遏大陣動則亂因乘之而敗先設伏乘勢逐敵敗之乘勝乘勢先聲後實因敵懼遂取之推人事破災異散眾風雲氣候雜占
通典卷第一百六十二
兵十五 敵無固志可取之歸師勿遏大陣動則亂因乘之而敗先設伏乘勢逐敵敗之乘勝乘勢先聲後實因敵懼遂取之推人事破災異散眾風雲氣候雜占 孫子曰:「必生,可虜。」將怯弱,則有必生之意,可急擊而取之。
敵無固志可取之 春秋時,晉師伐楚,至於邲。毗必切。楚師出陣。楚將孫叔敖曰:「進之!寧我薄人,無人薄我。詩雲:『元戎十乘,以先啟行。』先人也。元戎戎車在前,詩小雅言,王者軍行,則必有戎車十乘,在前開道,先人為備也。軍志曰:『先人有奪人之心。』薄之可也。」奪敵戰心。先,蘇見切。遂疾進師,車馳,卒奔,乘晉軍。晉帥荀林父不知所為,鼓於軍中曰:「先濟者有賞!」中軍、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兩手曰掬。中軍裨將趙嬰齊使其徒先具舟於河,故敗而先濟。先具舟,有必生之意。 春秋時,晉侯伐齊,齊侯駕,將走郵棠。郵棠,齊邑。太子與郭榮扣馬,太子,光也。榮,齊大夫也。曰:「師速而疾,略也。言欲行略其地,無久攻意。將退矣,君何懼焉?且社稷之主,輕則失眾。君必待之!」將犯之。太子抽劍斷鞅,乃止。於是晉師東侵至濰,南及沂。齊侯納太子諫,遂不敗。
春秋時,吳伐楚,楚師敗,及清發,水名。將擊之。夫概王曰:「困獸猶鬥,況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敗我。若使先濟者知免,後者慕之,蔑有鬥心矣。半濟而後可擊也。」從之,又敗之。楚人為食,吳人及之,奔食而又從之,敗諸雍澨。五戰,及郢。奔食,食者走不陣。澨音誓。
漢將趙充國討先零羌,羌久屯聚,解弛,睹見大軍,棄車重,欲渡湟水,道阨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將校皆曰:「善。」虜果赴水,溺死者數百,於是破之。
後漢涼州賊王國圍陳倉,不拔而去。漢將皇甫嵩進兵擊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追,歸眾勿迫。今我追國,是迫歸眾,追窮寇也。困獸猶鬥,蜂蠆有毒,況大眾乎!」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眾也。國眾且走,莫有鬥志。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進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斬首萬餘級,國走而死矣。
晉將劉毅泝江追桓玄,戰於崢嶸洲。於時官軍數千,玄兵甚盛,而玄懼有敗衄,常漾輕舸於舫側,故其眾莫有鬥心。官軍乘風縱火,盡銳爭先,玄眾大潰。
隋煬帝征高麗,大將宇文述與九軍過鴨綠水,又東濟薩水,去高麗平壤城三十裡,因山為營。高麗國相乞支文德遣使偽降,請述曰:「遂旋師者,奉其主高元朝行在所。」述見士卒疲弊,不可復戰,又平壤險固,卒難致力,遂因其詐而還。半濟,賊擊後軍,於是大潰不可禁止,九軍敗績,一日一夜還至鴨綠水,行四五百里。初,渡遼九軍三十萬人,還至遼東城,唯二千七百人耳。
孫子曰:「歸師勿遏。」若窮寇遠還,依險而行,人人懷歸,敢能死戰。徐觀其變,而勿遠遏截之。
歸師勿遏 後漢末,曹公圍張繡於穰,劉表遣兵救繡,以絕軍後。公將引還,繡兵來追,公軍不得進,連營稍前。到安眾,繡與表兵合守險,公軍前後受敵。公乃夜鑿險為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會明,賊謂公為遁也,悉軍來追。縱奇兵步騎夾攻,大破之。公謂荀彧曰:「虜遏吾歸師,而與吾死地戰,吾是以知勝矣。」 十六國前秦苻堅自伐晉,於壽春敗還長安,慕容泓起兵於華澤,堅將苻叡、以芮反。竇衝、姚萇討之。苻叡勇果輕敵,不恤士眾。泓聞其至也,懼,率眾將奔關東,叡驅兵要之。姚萇諫曰:「鮮卑有思歸之心,宜驅令出關,不可遏也。」叡弗從,戰於華澤,叡敗績,被殺。
十六國夏赫連勃勃伐南涼禿髮檀,大敗之,驅掠二萬七千口、牛馬羊數十萬而還。檀率眾追之,其將焦朗謂曰:「勃勃天姿雄,禦軍齊肅,未可輕也。今因抄掠之資,率思歸之士,人自為戰,難與爭鋒。不如從溫圍北度,趣萬斛堆,阻水結營,制其咽喉,百戰百勝之術也。」檀不從。勃勃聞而大喜,乃於陽武下峽鑿淩埋車以塞路。勃勃乃勒眾逆擊,大敗之,殺傷萬計。
十六國後涼呂弘攻段業於張掖,不勝,將東走,業議欲擊之。其將沮渠蒙遜諫曰:「歸師勿遏,窮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也。不如縱之,以為後圖。」業曰:「一日縱敵,悔將無及。」遂率眾追之,為弘所敗。業嘆曰:「不能用子房之言,以至於此。」
孫子曰:「兵以詐立,以利動,以分合為變者也。兵一分一合,以敵為變。兵法詐詭,以利動敵心,或合或離,為變化之術。故其疾如風,進退應機。其徐如林,不見利不前,如風吹林,小動而其大不移。侵掠如火,猛烈也。不動如山,守也。不信敵之誑惑,安固如山。難知如陰,莫測如天之陰雲,不見列宿之象。動如雷霆。疾速不及應也,故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疾電不及瞑目」也。指嚮分眾,因敵而制勝也。旌旗之所指嚮,則分離其眾。先知迂直之計者勝,此軍爭之法也。」
大陣動則亂因乘之而敗違不動如山之義也。 東晉,前秦苻堅率兵來伐晉,晉將謝石、謝玄拒之。堅遣其將朱序說石等以眾盛,欲脅而降之。序謂石曰:「若秦百萬之眾皆至,則莫可以敵也。及其眾未集,宜在速戰,若挫其前鋒,可以得志。」晉將遣使請戰,許之。堅師列陣逼淝水,晉師不得渡。晉將使謂堅將苻融曰:「君懸軍深入,置陣逼水,此持久之計,豈欲戰者乎?若小退師,令將士周旋,僕與明公緩轡而觀之,不亦美乎?」堅眾皆曰:「 宜阻淝水,莫令得上,我眾彼寡,勢必萬全。」堅曰:「但卻軍,令得過,我以鐵騎向水逼而殺之。不然,因其濟水而覆之。」於是麾軍卻陣,軍遂奔退,制之不可止。玄以八千精卒度淝水逼之,融馳騎略陣,馬倒,被殺,軍遂大敗。晉師乘勝追擊,死者相枕。堅為流矢所中,單騎遁走。 後週末,隋文帝作相輔少主,相州總管尉遲迥舉兵不從。隋文帝遣將韋孝寬討之。迥男惇都昆切率眾十萬人入武德,軍於沁東拒之,沁,七鴆切。與孝寬隔水相持,乃布兵二十餘裡,麾軍小卻,欲待孝寬軍半渡而擊之。孝寬因其卻,乃鳴鼓齊進,惇遂大敗。
大唐光宅初,武太后臨朝稱制,徐敬業於揚州起兵,以匡復皇家為辭,月餘日間,致精卒數萬。太后遣將軍李孝逸領兵討之。敬業率軍拒於下阿谿,方成列,敬業謂其徒曰:「自知衣甲非厚者,居後。」眾乃爭退。孝逸之師因其動噪而奔擊,乃大敗焉。
先設伏乘勢逐敵敗之 東晉末,盧循率眾數萬,方艦而下。晉相宋武帝率兵拒之,出輕利鬥艦,躬提幡鼓,命眾軍齊力擊之。又上步騎於西岸。右軍參軍庾樂生乘艦不進,斬而殉之。於是眾軍騰踴爭先。軍中多萬鈞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宋武自於中流蹙之,因風水之勢,賊艦悉泊西岸。岸上軍先備火具,乃投火焚之,煙焰翳天,賊眾大敗,追奔至夜乃歸。循等還潯陽。初,分遣步兵,莫不疑怪,及燒賊艦,眾乃悅服。 乘勝 後漢末,曹公征張魯,定漢中,劉曄進說曰:「明公以步卒五千,將誅董卓,北破袁紹,南征劉表,九州百郡,十並其八,威振天下,勢慴內外。今舉漢中,蜀人睹風,破膽失守,推此而前,蜀可傳檄而定也。劉備,人傑也,有智度而遲,新得蜀,人猶未附。今破漢中,蜀人震恐,其勢自傾。以公之神明,因其傾而壓之,無不剋也。若少緩之,則諸葛亮明於理而為相,關羽、張飛勇冠三軍而為將,蜀人既定,據險守要,則不可犯也。今不取,必為後憂。」曹公不從。居數日,蜀降者說:「蜀中一日數十驚,備斬之而不能禁也。」曹公悔之,又問曄曰:「今尚可擊否?」曄曰:「今已小定,未可擊也。」曹公違之而失。 晉鎮南將軍、都督荊州杜元凱,襲吳樂鄉,在今江陵郡松滋縣東六十裡。虜都督孫歆。沅、湘以南,至於交、廣,睹風送款。時眾會議,或曰:「百年之寇,未可盡克。今將暑熱,水潦方降,疾疫將起,宜俟來冬大舉。」元凱曰:「昔燕樂毅藉濟西一戰,以併強齊。今王師兵威已震,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也。」遂指授群帥,直詣秣陵。所過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吳國。先議者慚而謝焉。
十六國蜀李特攻晉將張徽,徽軍潰。特議欲釋徽還涪,音浮。諸將進曰:「徽軍連戰,士卒傷減,智勇俱竭,宜因其弊遂擒之。若舍而寬之,徽養病收亡,餘眾更合,圖之未易也。」特從之,復進攻,徽潰圍走。特遣將水陸追之,遂害徽,生擒徽子存,以徽喪還之。
東晉將周訪討賊杜曾,曾大潰,殺千餘人。訪夜追之,諸將請待明日,訪曰:「曾驍勇能戰,向之敗也,彼勞我逸,是以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滅。」鼓行而進,遂定漢沔。
大唐武德初,劉武周據太原,使其將宋金剛屯於河東。太宗往征,金剛遁走。太宗追擊,大破之,乘勝逐北,一日一夜行二百餘裡,轉戰數十合,士卒疲弊。至高壁嶺,總管劉弘執馬而諫曰:「糧已竭,士卒疲頓,願且停營,待兵糧鹹集,而後決戰。」太宗曰:「功者,難成易敗;機者,難得易失。金剛走到汾州,眾心已沮,我及其未定,當乘其勢擊之,此破竹之義也。如更遲留,賊必生計,此失機之道。」遂策馬而去。諸軍乃進,莫敢以飢乏為辭,夜宿於雀鼠谷之西原。太宗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軍中苦飢。此夕唯有一羊,太宗撫將士,與之同食,三軍感恩,皆飽而思奮。明日,趨汾州。金剛列陣,南北七裡,以抗官軍。太宗遣總管李勣等當其北,翟長孫等當其南,親禦大軍以臨之。諸軍戰小卻,為賊所乘,太宗率精騎三千直趨金剛,賊眾大潰。
武德初,太宗征薛仁杲,大破之,乘勝遂逼折城。竇抗等苦諫曰:「賊主猶據堅城,雖破其將宗羅,未可即逼。請按兵以候其變。」太宗曰:「算之久矣。破竹之勢,不可失也。賊大軍已敗,餘眾何足為虞,凶魁之計盡於此矣。」遂率眾而進。至夜半,軍臨賊城,守陴者皆亂,爭自投而下。仁杲窮蹙,開門請降。
乘勢先聲後實 春秋,晉侯伐齊。齊侯禦諸平陰,塹防門而守之,廣裡。晉將范宣子告齊大夫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魯人、莒人皆請以車千乘自其鄉入,既許之矣。若入,君必失國。子盍圖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嬰聞之,曰:「君固無勇,而又聞是,弗能久矣。」不能久敵。齊師夜遁。 漢王遣韓信破陳餘,後信購致廣武君李左車,師事之。韓信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若何而有功?」對曰:「今將軍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閼與,一舉而下井陘,不終朝破趙二十萬眾,誅成安君,名聞海內,威振天下。此將軍之所長也。然而眾勞卒罷,音疲。其實難用。今將軍欲舉倦弊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恐力不能拔,情見勢屈,曠日糧竭。而弱燕不服,齊必距境以自強也。燕齊相持而不下,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將軍所短也。臣聞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為將軍計,莫如按甲休兵,鎮趙,撫其孤弱,百里之內,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醳兵。魏都賦曰:「餚醳順時。」劉逵曰:「醳,酒也。」北首燕路,而後遣辯士奉咫尺之書,暴所長於燕,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使者東告齊,齊必從風而服,雖有智者,亦難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韓信並從之。燕、齊從風而靡也。
因敵懼遂取之 春秋時,晉侯圍曹,門焉,多死。攻曹城門。曹人屍諸城上,磔晉死人於城。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誦,稱「舍於墓」。舍墓,謂將發也。師遷焉。曹人兇懼,遷至曹人墓也。兇,恐懼聲也。音籲勇反。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因其兇也而攻之,遂入曹。 晉將朱齡石伐蜀賊譙縱,縱將譙道福重兵守涪。齡石師次平模,去成都二百餘裡。縱遣將侯暉、譙詵屯平模,夾岸連城立柵。齡石謂裨將劉鍾曰:「天方暑熱,賊今固險,攻之難拔,衹困我師。吾欲蓄銳息兵,伺隙而進,卿以為何如?」鍾曰:「不然。前揚聲言大眾由內江,故譙道福不敢捨涪,今重軍逼之,出其不意,侯暉之徒已破膽矣。衹可因其兇懼而攻之,勢當必剋。剋平模之後,自可鼓行而前,成都必不能守。若緩兵相持,虛實相見,涪軍復來,難為敵也。進不能戰,退無所資,二萬餘人悉為蜀子虜耳。」從之。翌日,進攻皆剋,斬侯暉等,縱之城守相次瓦解。
推人事破災異 周武王伐紂,師至汜水牛頭山,風甚雷疾,鼓旗毀折,王之驂乘惶震而死。太公曰:「用兵者,順天之道未必吉,逆之不必凶,若失人事,則三軍敗亡。且天道鬼神,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智將不法,而愚將拘之。若乃好賢而能用,舉事而得時,此則不看時日而事利,不假蔔筮而事吉,不待禱祀而福從。」遂命驅之前進。周公曰:「今時逆太歲,龜灼告凶,卜筮不吉,星變為災,請還師。」太公怒曰:「今紂刳比干,囚箕子,以飛廉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龜折蓍,援枹而鼓,率眾先涉河,武王從之,遂滅紂。 大唐武德中,淮南道行臺僕射輔公祏據丹陽反,遣趙郡王孝恭為行軍元帥討之。將發,與諸將宴集,命取水,忽變為血,在座者皆失色,孝恭舉止自若,徐諭之曰:「禍福無門,惟人所召。自顧無負於物,諸君何憂懼之深!公祏惡積禍盈,今承廟算以致討,中之血,乃公祏授首之徵。」遂盡歡而罷。時人服其識度而能安眾。竟平公祏焉。
散眾 後漢初,河南賊張步據齊地,漢將耿弇討敗之,步肉袒負斧鑕於軍門。鑕,鍖也。示必死。鑕,之日反。鍖,竹林反。弇傳步詣行在,而勒兵入據其城。樹十二郡旗鼓,弇凡平城陽、琅琊、高密、膠東、東萊、北海、齊、千乘、濟南、平原、泰山、臨淄。令步兵各以郡人詣旗下,眾尚十餘萬,輜重七千餘輛,皆罷遣歸鄉裡。齊地悉平。 後魏末,河北賊葛榮為爾朱榮所擒,餘眾悉降。榮以賊徒既眾,若即分割,恐其疑懼,或更結聚,乃普告勒各從所樂,親屬相隨,任所居止。於是群情喜悅,登即四散,數十萬眾,一時散盡。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領,隨便安置,鹹得其宜。擢其渠帥,量才受用,新附者咸安。時人服其處分機速。
孫子曰:「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謂順天行誅,因陰陽四時剛柔之制。故司馬法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吾民。若細雨沐軍,臨機必有捷;迴風相觸,道還而無功。雲類群羊,必走之道;氣如驚鹿,必敗之勢;黑雲出壘,赤氣臨軍,皆敗之兆。若煙非煙,此慶雲也,必勝;若霧非霧,是泣軍也,必敗。」是知風雲之占,其來久矣。
風雲氣候雜占 語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故附於末篇。 太公曰:「凡興軍動眾陳兵,天必見其雲氣,示之以安危,故勝敗可逆知也。」其軍中有知曉時氣者,厚寵之,常令清朝若日午,察彼軍及我軍上氣色,皆須記之。若軍上氣不盛,加警備守,輒勿輕戰,戰則不足,守則有餘。察氣者,軍之大要,常令三五人參馬登高若臨下察之,進退以氣為候。 凡興兵動眾,忌大風雷,而陰不見日。
凡氣初出,如甑上氣,勃勃上積為霧,霧為陰,陰氣結為虹霓暈珥之屬。如不積不結,散漫一方,不能為災,必和。雜殺氣,森森然疾起,乃可論占,常以平旦下晡日出沒時候之,期內有風雨,災不成。或有黑氣如幢,出於營中,上黑下黃,敵欲來求戰,無誠實言,及九日內必覺,備之吉。或日月陰沉,無光不雨,或十日晝夜不見日月,名曰蒙日。久陰不雨,下謀上也。
凡敵上氣黃白潤澤者,將有威德;或軍上氣發,漸漸如雲,變作山形,將有深謀;或敵上氣黑中赤在前者,將精悍:皆不得擊。
凡氣上與天連,軍中將賢良。
凡氣如龍如虎,如火煙之形,或如火光之狀,或如山林,或如塵埃頭尖而卑,或氣黑如門上樓,皆猛將氣。
凡敵上氣青而疏散者,將怯弱。前大後小,將怯不明。
凡軍上氣渾渾圓長,赤氣在其中,或有氣如赤杵在黑雲中,皆有伏兵。或兩軍相當,赤氣在前後左右者,有伏兵。隨氣所在防之。或有雲絞絞綿綿,此以車騎為伏兵;或有雲如布席之狀,此以步卒為伏兵;或有雲如山嶽,在外有伏兵。不可不審察也。
凡降人之氣,如人十十五五,皆叉手低頭,降之象。或有氣上黃下白,名曰喜氣,所臨之軍,欲求和退。若風不旁勃,旌旗暈暈順風而揚舉,或向敵終日,軍行有功,勝候也。
凡敵軍上氣如山隄上林木,不可與戰;在吾軍,大勝。或如火光,亦大勝。或敵上白氣坌沸如樓,緣以赤氣者,兵勁不可擊;在吾軍,必大勝。
或敵上氣黃白,厚潤而重者,勿與戰。
或遙視軍上雲如鬥雞,赤白相隨,在氣中,得天助,不可擊。兩軍相當,上有氣如蛇,舉頭向敵者,戰必勝。
凡軍營上有五色氣,上與天連,此應天之軍,不可擊。有赤黃氣幹天,亦不可攻。或有雲如日月,而赤氣繞之,如日暈狀有光者,所見之地大勝,不可攻。敵上氣如虎狀,其軍不可攻。
若逆風來,應氣旁勃,牙旗折,陰不見日,旌旗激揚,敗候也。
若雲氣從敵所來,終日不止,吾軍不可出,出則不利。若風氣俱來,此為敗候,在急也。
凡敵上氣色如馬肝,如死灰,或類偃蓋,皆敗徵。或黑氣如壞山墮軍上者,軍必敗。或軍上氣昏發,連夜照人,則軍士散亂。
或軍上有氣,五色雜亂,東西南北不定者,其軍必敗。
或軍上有赤氣,炎炎降天,將死,眾亂。
或軍上有黑氣,如牛馬形,從氣霧中下,漸漸入軍,名曰天狗下食血,敗軍也。
或有雲氣蓋道,蒙蔽盡山,此敗候。
凡城中有白氣如旗者,不可攻。或有黃雲臨城,有大喜慶。或有青色如牛頭觸人者,城不可攻屠。或城中氣出東方,其色黃,此天鉞也,不可伐,伐者死。或城上氣如火煙,主人慾出戰;其氣無極者,不可攻。或氣如杵,從城中向外者,內兵突出,主人勝,不可攻。或城上有雲,分為兩彗狀者,攻不可得。凡攻城圍邑,過旬日不雷雨者,城有輔助,疾去之,勿攻也。此皆勝氣。
凡攻城圍邑,赤氣在城上,黃氣四面遶之,城中有大將死,城降。城上有赤氣如飛鳥,擊之,可破矣。或有氣出入者,人慾逃。或有氣如灰,氣出如覆其軍上者,士多病,城屠。或城上無雲氣,士卒散。或城營上有赤雲,狀如眾人頭,下多死喪,流血。攻城,有白氣繞城而入者,急攻可得。若有曲蛇從城外入城者,三日內城屠。此皆敗氣。
敵上有雲如車蓋,不可擊。若有雲如雙青蛇,雲去,可擊,大勝。
伏兵氣如幢節,在黑雲中轉高,銳不可擊。
城營上見有雲如雄雞,城必降。
邊城雲如蛟龍,所見處軍將失魄。敵上有雲,長如引素,如陣前銳,或白黑色,有謀;青色,有兵;赤色,有反;黃色,急去。
敵上有氣如牽牛,未可擊。有雲如坐人,赤色,所臨必有卒兵來至,驚恐,須臾而去。
凡占軍氣,與敵相對,將當訪軍中善相氣者,厚寵之,當令清朝若日中時,察彼軍及我軍上氣,皆紙筆錄記,上將軍,將軍察之。若我軍上氣不善,但警備鎮守,勿接戰。敵在東,日出時候之。在南,日中候之。在西,日入候之。在北,夜半候之。每庚子日及辰戌午未,登五丈高臺,去一裡占,百人以上便有氣。
氣如塵埃,前卑後高者,將士精銳,不可擊。
氣如隄阪,前後摩地,避之勿擊。
見彼軍上氣如塵埃沸粉,其色黃白,如旗旛,暉暉然無風而動,將士勇猛,不可擊。我軍如此,亦不用戰。
對敵,或有氣來甚卑,不蔭覆人,上下掩搆蓋道者,大賊必至,食不及飽,嚴備之。
凡雲起,王相者吉,囚死者凶。有勝無,實勝虛,高勝下,澤勝枯,長勝短,厚勝薄。我軍在西,賊軍在東,西高東下,西厚東薄,西澤東枯,西長東短,則我軍勝也。他皆倣此。
兩軍相對,遙見軍上有氣,紛紛勃勃,如煙如塵,賊凶敗。
軍上下日無氣者,其軍必敗。若我軍無氣,將修德,撫士眾,存問寒暑,警誡固守。
有赤色氣如火,從天下入軍,軍亂,將死。有黑氣如牛、豬者,瓦解之氣,軍必敗。有白雲如瓜蔓連結,部隊相逐,須臾罷而復出,及至八九而不斷者,賊必至,嚴守之。
若兩氣蒙圍城有入處者,外兵當攻入;若有出者,內兵當突出。
凡氣安,即軍安也;氣動搖,則軍不安;氣四散去,軍破且敗。其氣如群羊,擊之,必大剋。
兩軍相當,有氣如飛鳥,徘徊在其城上,或來而高者,兵銳,不可擊。
兩軍相去十裡內、三裡外,軍上無氣,是死兵,擊之,必大勝也。
兩軍欲戰,視彼軍氣氛氳,如焚生草之煙者,初必精銳不可當,待其氣散擊之,必勝。其氣黑出如山帶黃,是謝氣,敵人自降。
軍敗之氣,如群鳥亂飛,疾伐之,必大勝。
氣乍明乍暗,皆有詐謀。氣過旬不散,城有大輔,即去之,勿攻。
凡敵上氣如雙蛇、飛鳥,如缺垣,如壞屋,如人無頭,如驚獐,如走鹿相逐,如雞相向,皆為敗軍殺將之氣。
敵上氣如囷倉,正白,見日益明者,將士猛銳,不可擊之。
敵上氣黑中有赤氣在前,精悍不可當。
敵上氣如轉蓬者,擊之立破。
天子雲,如千石倉,如高樓,如城門、華蓋,或赤黃,正四方。
遊兵氣,如彗雲掃除,或數百丈,萬萬無根本。
敗軍之氣,如破車,如人無足無臂。
若下輕其將,妖怪並作,眾口相惑,當修德審令,繕礪鋒甲,勤誠誓士,以避天怒。然後復擇吉日,祭牙旗,具太牢之饌,震鼓鐸之音,誠心啟請,以備天問,觀其祥應矣。
若人馬喜躍,旌旗皆前指,金鐸之聲揚以清,鞞鼓之音宛以鳴,此得神明之助,持以安眾心,乃可用矣。雖雲用賢使能則不占而事利,令明法審則不筮而計成,封功賞勞則不禱而福從,共苦同甘則犯逆而功就,然而臨機制用,亦有此為助焉。
刑法典
卷一百六十三 刑法一 刑制上
通典刑法典
通典卷第一百六十三
刑法一 刑法序刑制上
刑法序 前志曰:「夫人,有生萬物之最靈者也。然而爪牙不足供其欲,趨走不足避其害,無毛羽以禦寒暑,必役物以為養,任智而不恃力者也。故不仁愛則不能群,不能群則不能勝物。群而聚之,是為君矣;歸而往之,是為王矣。人既群居,不能無喜怒交爭之情,乃有刑罰輕重之理興矣。刑於百度,其最遠乎!」又曰:「聖人因天討而作五刑。大刑用甲兵,次用斧鉞;中刑用刀鋸,次用鑽鑿;薄刑用鞭撲。大者陳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又曰:「鞭撲無弛於家,刑罰無廢於國,征伐無偃於天下;但用之有本末,行之有次第爾。」歷觀前躅,善用則治,不善用則亂。在乎無私絕濫,不在乎寬之與峻。又病斟酌以意,變更屢作。今捃掇經史,該貫年代,若前賢有誤,雖後學敢言,亦庶幾成一家之書爾。前代搢紳之徒,多設三皇之言,又不載其刑法,故以五帝為首雲。 第一刑制上
第二刑制中
第三刑制下
第四雜議上
第五雜議下
第六肉刑議詳讞決斷考訊附
第七守正赦宥禁屠殺贖生附
第八寬恕囚繫舞紊峻酷開元格
刑制上黃帝虞夏殷周秦漢後漢魏 黃帝以兵定天下,此刑之大者。陶唐以前,未聞其制。 虞舜聖德聰明,建法曰:「象以典刑,象,法也。法用常刑,用不越法。流宥五刑,宥,寬也。以流放之法寬五刑。鞭作官刑,以鞭為治官事之刑。撲作教刑,撲,榎楚也。不勤道業則撻之。金作贖刑。誤而入刑,出黃金以贖。眚災肆赦,怙終賊刑。眚,過也。災,害也。賊,殺也。過而有害,當緩赦也。怙姦自終,當刑殺之。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舜陳典刑之義,敕天下敬之,憂不得其中也。於是流共工於幽洲,幽洲,北裔。水中可居者曰洲。放驩兜於崇山,黨於共工,故放之崇山。崇山,南裔。竄三苗於三危,三苗,國名,縉雲氏之後,時為諸侯。三危,西裔。殛鯀於羽山,羽山,東裔也,在海畔。按司馬遷曰:「舜流四凶於四裔,以禦魑魅。」此一明四凶不死也。又,舜典雲「流宥五刑」者,五刑中有死,既以流放代死,此二明四凶不死也。又舜典言,舜美皋陶作士曰:「五流有宅。」孔安國注雲:「五流有宅者,謂不忍加刑,則流放之,若四凶。」此三明四凶不死也。按洪範:「鯀則殛死,禹乃嗣興。」或者謂便殺之,所以辨鯀至羽山而自死者也。四罪而天下鹹服。又「五流有宅,五宅三居。謂不忍加刑,則流放之,若四凶也。五流各有所居之差,有三等之居,大罪四裔,次九州之外,次千里之外也。惟明克允。」言咎繇能明五刑,施之遠近。前古五帝之代,據左氏載晉叔向所言,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言九刑,以墨一、劓二、剕三、宮四、大辟五,又流六、贖七、鞭八、撲九,故曰九刑也。三辟者,言三王始用五刑之法,故謂之三辟也。班固又雲:「五帝畫象而人知禁。禹承堯、舜之後,自以德衰,始制肉刑,湯、武順而行之,以俗薄於唐、虞故也。」而孝經緯亦雲:「五帝畫象,三王肉刑。畫象者,上罪黑蒙赭衣,中罪赭衣雜故屨,下罪雜屨而已。」若如三家之言,則前五帝皆同畫象,不用肉刑矣。佑以為不然。何也?按舜典雲:「流宥五刑。」五刑者,以傷刻肌肉,亦謂之肉。蓋書美大舜以流放之寬,代刀鋸之毒。若如三家之言,五帝不用五刑矣,則帝舜何得言以流放代之?足明帝舜以前行五刑,明矣。其後舜又贊美皋陶曰:「汝作士,五刑有服。」又知帝舜初立之時,暫廢五刑,後又用耳。且尚書經正聖哲所傳,左氏、班書向恐而不據,其讖緯之言,同不足徵也。荀卿曰:「肉刑者,蓋百王之所同,未有知其所由來者矣。」誠哉是言。
夏啟即位,有扈不道,誓眾曰:「不用命,戮於社。」載社主有奔北者,則戮之主前。以社主陰,陰主殺。後又作禹刑。
殷作湯刑。晉叔向曰:「夏、殷作刑,皆叔世也。」言晚時。洎紂無道,迺重刑辟,有炮烙之刑。具峻酷篇。
周秋官之職之三典,「正月之吉,始和布刑於邦國都鄙。乃懸刑象之法於象魏,使萬人觀之,浹日而斂。」正月朔日布五刑於天下,又懸書,重之。浹日,十日也。又「執旌節以宣佈於四方,而憲邦之刑禁。」憲,表也。刑禁者,國之五禁,所以左右刑罰者。司寇正月布刑於天下,又懸其書於象魏,布憲則以旌節出宣令之,亦懸書於門閭及都鄙邦國。刑者王政所重,故丁寧焉。「一曰刑新國,用輕典;新國,新闢土、立君之國。用輕法,為其未習教也。二曰刑平國,用中典;承平守成之國。用中典者,常行之法也。三曰刑亂國,用重典」。亂國,篡弒叛逆。「凡盜賊軍,鄉邑及家人殺之無罪。謂盜賊群輩若軍,共攻盜鄉邑家人者,殺之無罪。若今無故入人室宅廬舍,上人車船牽引人,欲犯法者,其時格殺無罪。凡報仇讎者,書於士,殺無罪」。謂同國不避者,將報之,必先言於士,無罪也。士,主獄官也。「凡殺其親者,焚之;殺王之親者,辜之。親,緦服以內。焚,燒也。辜之言枯也,謂磔之。凡殺人者,踣諸市,肆之三日」。踣,謂斃之,音妨付反。「傷人見血不以告者,攘獄者,遏訟者,告而誅之」。謂吏人相殺傷見血耳。攘獄者,距不受也。遏訟者,遏止訟者也。坐為賊盜者,「其孥,男子入於罪隸,女子入於舂槁。舂人、槁人,此二官之役。今之奴婢,古之罪人,箕子為之奴。罪隸,奴也,從坐沒入縣官者。凡有爵者,與七十者,與未者,皆不為奴」。有爵,謂命士以上也。,毀齒也。五刑之法,「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宮罪五百,刖罪五百,殺罪五百」,凡二千五百,所謂刑平邦用中典者也。「墨者使守門,黥面人,無妨禁衛也。劓者守關,以醜貌遠之也。宮者守內,人道既絕,於事便也。刖者守囿,驅禽獸,無急行。髡者守積」。王之同族,不處宮刑,是不翦其類也,但髡頭而已。凡王族皆於隱處罰之,故使守積。音恣。
穆王享國百年,耄荒,孔安國曰:「王即位過四十年,而耄亂忽荒。言百年大期,雖老而能用賢以揚名。」命呂侯度作刑。度時代所宜也。訓夏贖刑:穆王命呂侯作書,訓暢夏禹贖刑之法。從輕也。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宮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多於初制五百章。其後,又作九刑。正刑五及流、贖、鞭、撲。
孔子曰:「大罪有五,而殺人為下。逆天地者,罪及五代;誣鬼神者,罪及四代;逆人倫者,罪及三代;亂教化者,罪及二代;手殺人者,罪止其身。」又曰:「析言破律,亂名改作,執左道以亂政者,殺;作淫聲,造異服,設怪伎奇器以盪上心者,殺;行偽而固,言偽而辯,學非而博,順非而澤,以惑眾者,殺;假於鬼神、時日、蔔筮以疑人者,殺。此四誅者,不待時,不以聽。」
春秋時,子產相鄭,鑄刑書。鑄刑法於鼎。晉叔向遺書強非之,子產報曰:「吾以救世弊也。」具雜議篇上。
秦文公二十年,法初有三族罪。張晏曰:「父母、兄弟、妻子。」如淳曰:「父族、母族、妻族。」武公三年,誅三父等而夷三族,以其殺出子。寧公子三人,長武公,為太子;次德公;次出子。寧公卒,大庶長弗忌、威罍、三父廢太子,而立出子為君。後三父等復共殺出子,立武公。
孝公初,衛鞅請變法令,令人為什伍,而相牧司連坐。不告姦者腰斬,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姦者與降敵同罰。人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鬥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戮力本業,耕織玫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孥。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尊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令既具,未布。恐人之不信己,乃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市南門,募人有能徙置北門者與十金。人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與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與五十金,以明不欺。秦人初言令不便者以千數。於是太子犯法,衛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將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明日,秦人皆趨令。令初下,有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者,衛鞅曰:「此皆亂化之人也。」盡遷於邊城。其後人莫敢議令。甘龍、杜摯極非之。具雜議上篇。令之初作,一日臨渭,刑七百餘人,百姓皆苦之。居三年,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勇於公戰,怯於私鬥,秦人大治而大悅。魏文侯師李悝撰次諸國法,著法經,皆罪名之制也,商君受之以相秦。具魏代語中。
始皇即位,遣將成蟜擊趙,反,死屯留,軍吏皆斬,及戮其屍。士卒死者,皆戮其屍。其後,嫪毐作亂,敗,其徒二十人皆梟首。懸首於木上,曰梟。車裂以徇,滅其宗。輕者為鬼薪。取薪給宗廟,為鬼薪。律曰:「鬼薪作三歲。」後又體解荊軻。及平六國,制夫人藏詩書及偶語,棄市;禁人聚語,畏其謗也。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律說:論決為髡鉗,輸邊,築長城。城旦,四歲刑也。燕人盧生竊言「始皇樂以刑殺為威」,因亡去。始皇聞之怒,諸生在鹹陽者四百六十餘人,皆坑之。其後東郡星隕為石,或刻其石曰:「始皇死。」始皇盡誅石旁人。
胡亥立,以趙高為郎中令,更變律令,有罪者相坐收族。又群盜起,胡亥責李斯,斯懼,上書請行督責,刑者相半。其後趙高譖斯,具五刑,腰斬,夷三族。具峻酷篇。
漢高帝初入鹹陽,約法三章,曰:「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傷人有曲直,盜賊有多少,故言抵。抵,至也,當也。蠲削秦法,兆人大悅。然大辟尚有三族之誅,三族,注已具上。先黥、劓,斬左右趾,笞殺,梟其首,葅其骨肉於市。葅,為醢也。其誹謗詈詛,又先斷舌。故謂之具五刑。彭越、韓信之屬,皆受此戮。其後又制曰:「有耐罪以上,請之。」應劭曰:「此輕罪不髡,其耏鬢曰耐」。杜林以為法度之字當從寸,故改耏為耐。言耐罪以上,皆當先請也。顏師古曰:「耐,頰傍毛也,音而。」後以三章之法,不足禦姦,禦,止。遂令蕭何摭秦法,摭謂收拾。音九問反。摭音之石反。取其宜於時者,作律九章。漢承秦制,蕭何定律,除參夷連坐之罪,增部主見知之條,益事律興、廄、戶三篇,合為九篇。叔孫通益律所不及,傍章十八篇。又制:「獄疑者,各讞所屬官長,皆移廷尉,廷尉不能決,具為奏,附所當比律令以聞。」
惠帝二年,制曰:「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過誤之言,以為妖言。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其除之。」又制:「上造以上及內外公孫耳孫,有罪當刑及當城旦舂者,皆耐為鬼薪、白粲。上造,爵滿十六者也。內外公孫,謂王侯內外孫也。耳孫,玄孫之子也,言已遠,但耳聞之也。今以上造有功勞,內外孫有骨血屬,施德布惠,故事從其輕也。城旦,旦起行理城。舂者,婦人不參外徭,但舂作米。皆四歲刑也。今皆就鬼薪、白粲。鬼薪,已具上。白粲,坐擇米,使正白為粲。皆三歲刑也。人年七十已上若不滿十歲,有罪當刑者,完之。」不加肉刑髡鬄也。若,參及之言也。謂七十以上及不滿十歲以下,皆完。除挾書律。挾,藏也。秦律:「敢挾書者,棄市。」
呂太后初,除三族罪。
文帝制:「人有犯法已論,其父母妻子同產坐之及收孥,律令宜除之。孥,子也。秦法,一人有罪收其家。罪疑者與人。」從輕斷之。於是刑罰大省,斷獄四百。具寬恕篇。又感齊女淳於緹縈之言,除肉刑,定律曰:「諸當完者,完為城旦舂;以完易髡,以笞代劓,以釱左右趾代刖。今既曰完矣,不復雲以完代完,此當言髡者完之矣。當黥者,髡鉗為城旦舂;當劓者,笞三百;當斬左趾者,笞五百;當斬右趾,及殺人先自告,謂殺人而自首得免罪者也。及吏受賕枉法,謂曲公法而受賂者。守縣官財物而即盜之,今律所謂主守自盜者。已論命復有笞罪者,皆棄市。命者,名也,成其罪也。殺人害重,受賕、盜物,贓汙之身,故此三罪,已被論名而又犯笞,亦皆棄市。罪人獄已決,完為城旦舂,滿三歲為鬼薪白粲。鬼薪白粲一歲,為隸臣妾。隸臣妾一歲,免為庶人。男子為隸臣,女子為隸妾。鬼薪白粲滿一歲,為隸臣妾。隸臣妾滿二歲,為司寇。司寇一歲,及作如司寇二歲,皆免為庶人。罪降為司寇,故一歲。正司寇,故二歲。其亡逃及有罪耐已上,不用此令。」在本罪中又重犯者也。具肉刑議篇。是後,外有輕刑之名,內實殺人。斬右趾者又當死。斬左趾者笞五百,當劓者笞三百,率多死。斬右趾者棄市,故入於死。以笞五百代斬左趾,笞三百代劓,笞數既多,亦不活也。
景帝制:「改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猶尚不全。「自今吏及諸有秩,受其官屬所監、所理、所行、所將,行,謂按察。夏孟反。其與飲食計償費,勿論。計所費而償其直,勿論罪。他物,若買故賤,賣故貴,皆坐贓為盜。他物,謂非飲食。吏遷徙免罷,受其故官屬所將監治送財物,奪爵為士伍,免之。謂奪其爵,令為士伍,又免其官職,即今律所謂「除名」也。士伍者,言從士卒之伍。無爵,罰金二斤,沒入所受。有能捕告,畀其所受贓」。畀,與也。以所受之贓與捕告者。其後,罷磔曰棄市。先此,諸死刑皆磔之於市,今罷之。若妖逆,則磔之。磔謂張其屍也。具寬恕篇。復下詔曰:「長老,人所尊敬也;鰥寡,人所哀憐也。其著令:年八十以上,八歲以下,孕者未乳,乳,產。師、侏儒,樂師,瞽者。侏儒,短人,不能走。當鞫繫者,頌繫之。頌讀曰容。容寬不桎梏。罪死欲腐者,許之。」如腐木不生實矣。六年,定鑄錢偽黃金棄市律。又以笞者或至死未畢,復減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百。其定箠令,箠,策也,所以擊者也。箠長五尺,其本大一寸,其末薄半寸,皆平其節。「 笞臀,先時笞背。畢一罪乃得更人」。更人,更易行笞人。自是笞者得全。然死刑既重,而生刑又輕,人易犯之。
孝武徵發煩數,人窮犯法,遂令張湯、趙禹條定法令,作見知故縱、監臨部主之法,見知人犯法不告為故縱,而所監臨部主有罪並連坐。緩深故之罪,孝武欲急刑,吏深害及故入人罪者,皆寬緩之。急縱出之誅。吏釋罪人,疑以為縱出,則急誅之。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蕭何本定律九篇,叔孫通又加十八篇,張湯又撰越宮律二十七篇,趙禹撰朝律六篇,合為六十篇。大辟四百九條,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決事比萬三千四百七十二事。比,以例相比況。文書既繁,主者不能遍睹,或罪同而論異。具舞紊篇。
孝宣制:「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孫匿大父母,皆勿坐。凡首匿者,言為謀首而藏匿罪人。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孫,罪殊死,皆上請。」宣帝患刑法不一,置廷平四人平之。具雜議篇。
成帝鴻嘉初,又定令:「年未滿七歲,賊鬥殺人及犯殊死者,上請廷尉以聞,得減死。」合於三赦幼弱老眊之人。皆法令稍定,近古而便人者也。
哀帝綏和二年,除誹謗詆欺法。
平帝元始中,制曰:「前詔有司,復貞婦,歸女徒,誠欲以防邪僻,全貞信。及眊悼之人,人八十曰眊,言老昏暗也;七歲曰悼,言未成人,若死亡,可哀悼。刑罰所不加,聖王之所制也。惟苛暴吏多拘繫犯法者親屬婦女、老弱。其明敕百僚:婦女非身犯法,及男子年八十以上、七歲以下,家非坐不道,詔所名捕,他皆無得繫。名捕,謂下詔特所捕也。其當驗者,即驗問。就其所居而問之。定著令。」王莽居攝,翟義、劉信起兵討莽,莽敗之,夷三族。其後陳良、終帶叛入匈奴,莽求得,行焚如之刑。具峻酷篇。
後漢光武留心庶獄,然自王莽篡位之後,舊章不存,法網弛縱,無以懲肅。梁統上疏曰:「臣竊見元帝初元五年,輕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輕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殺人者減死一等。自後人輕犯法,吏易殺人。臣愚以為刑罰不苟務輕,務其中也。是以五帝有流、殛、放、殺之誅,三王有大辟、刻肌之刑,所以為除殘去亂也。高帝定法,傳之後代。文帝遭代康平,因時施恩,省去肉刑、相坐之法,天下幾平。武帝值中國全盛,征伐遠方,百姓罷弊,豪傑犯禁,姦吏弄法,故重遁匿之科,著知縱之律。宣帝履道握要,以禦海內,臣下奉憲,不失繩墨,天下稱安。孝元、孝哀即位日淺,丞相王嘉等便以數年之間,虧除先帝舊約,穿令斷律,凡百餘事。臣取其尤妨政者,條奏。伏請擇其善者而從之,定不易之典。」時廷尉議,以為崇刑峻法,非明王急務,遂罷之。
章帝時,郭躬條奏,請重文可從輕者四十一事,著於令。陳寵又代躬為廷尉,帝納寵言,制除鉆鑽諸慘酷之科,解妖惡之禁,又除文致之請讞五十餘事,著於令。寵復鉤校律令,刑法溢於甫刑者,奏除之,鉤,猶勘也,音工侯反。溢,出也。曰:「今律令,犯死刑者六百一十,耐罪千六百九十八,贖罪以下二千六百八十一,溢於甫刑千九百八十九,其四百一十大辟,千五百耐罪,七十九贖罪。請令三公、廷尉集平律令,可施行者,大辟二百,耐罪、贖罪二千八百,合為三千。其餘千九百八十九事,悉可詳除。」會寵得罪,遂罷。並具寬恕篇。
安帝永初中,法稍苛繁,人不堪之,陳寵子忠復為尚書,略依寵意,奏上三十三條,為決事比,比,例也,必寐反。以省請讞之弊。又上除蠶室刑;西漢文、景已除宮刑,今復除蠶室刑者,是當時雖有文而未悉斷,武帝時,司馬遷犯法,下蠶室,即其事矣,今申明除之。解贓吏三代禁錮;狂易殺人,得減重論;狂易,謂狂而易性也。母子兄弟相代死,聽,赦所代者。
獻帝初,應劭又刪定律令,撰具律本章句、尚書舊事、廷尉版令、決事比例、司徒都目、五曹詔書及春秋折獄,凡二百五十篇。又集議駁三十篇,以類相從,凡八十二事。於是舊事存焉。
曹公秉政,欲復肉刑,陳群深陳其便,鍾繇亦贊成之,孔融、王修不同其議,遂止。具肉刑議篇。於是乃定甲子科,犯釱左右趾者易以木械,是時乏鐵,故易以木焉。又以漢律太重,故令依律論者聽得科半,使從半減也。
魏文帝受禪後,有大女劉朱,撾子婦酷暴,前後三婦自殺,論朱減死作尚方,因是下怨毒殺人減死之令。
明帝改士庶罰金之令,男聽以罰代金,婦人加笞還從鞭督之例,以其形體裸露故也。時所用舊律,其文起自魏文侯師李悝。悝撰次諸國法,著法經,以為王者之政,莫急於盜賊,故其律始於盜、賊;盜賊須劾捕,故著囚、捕二篇;其輕狡、越城、博戲、借假不廉、淫侈、踰制以為雜律一篇;又以具律具其加減:是故所著六篇而已,然皆罪名之制也。商君傳習,以為秦相。漢承其制,蕭何定律,除參夷連坐之罪,增部主見知之條,益事律興、廄、戶三篇,合為九篇。叔孫通益律所不及,傍章十八篇,張湯越宮律二十七篇,趙禹朝律六篇,合六十篇。又漢時決事,集為令甲以下三百餘篇,又司徒鮑昱撰嫁娶辭訟決為法比都目,凡九百六卷。代有增損,輕重乖異。而通條連句,上下相蒙,雖大體異篇,實相採入。盜律有賊傷之例,賊律有盜章之文,興律有上獄之法,廄律有逮捕之事:若此之比,錯糅無常。後人生意,各為章句,叔孫宣、郭令卿、馬融、鄭玄諸儒章句十有餘家,家數十萬言。凡斷罪所當由用者,合二萬六千二百七十二條,七百七十三萬二千二百餘言,言數益繁,覽者益難。天子於是詔,但得用鄭氏章句,不得雜用餘家。衛覬又奏曰:「刑法者,國家之所貴重,而私議之所輕賤;獄吏者,百姓之所懸命,而選用者之所卑下。請置律博士,轉相教授。」然而律文煩廣,事比眾多,離本依末,決獄之吏如廷尉獄吏范洪受囚絹二丈,附輕法論之;獄吏劉象受屬偏考囚張茂物故,附重法論之。洪、象雖皆棄市,而輕枉者相繼。其後,天子又下詔改刑制,命陳群、劉邵等刪約舊科,旁采漢律,定為魏法,制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篇,尚書官令、軍中令,合百八十餘篇。其序略曰:
舊律所以難知者,由於六篇篇少故也。篇少則文荒,文荒則事寡,事寡則罪漏。故集罪例以為刑名,冠於律首。
盜律有劫掠、恐喝、和賣買人,科有持質,皆非盜事,故分以為劫掠律。賊律有欺謾、詐偽、踰封、矯制,囚律有詐偽生死,令丙有詐自復免,事類眾多,故分為詐律。賊律有賊伐樹木、殺傷人畜產及諸亡印,金布律有毀傷亡失縣官財物,故分為毀亡律。囚律有告劾、傳覆,廄律有告反逮受,科有登聞道辭,故分為告劾律。囚律有繫囚、鞫獄、斷獄之法,興律有上獄之事,科有考事報讞,宜別為篇,故分為繫訊、斷獄律。盜律有受所監臨受財枉法,雜律有假借不廉,令乙有呵人受錢,科有使者驗賂,其事相類,故分為請賕律。盜律又有辱強賊,興律有擅興徭役,具律有出賣呈,科有擅作修舍事,故分為擅興律。興律有乏徭稽留,賊律有儲峙不辦,廄律有乏軍之興,及舊典有奉詔不謹、不承用詔書,漢氏施行有小愆乏及不如令,輒劾以不承用詔書之罪腰斬,不宜復為法,故復別為之留律。秦代舊有廄置、乘傳、副車、食廚,漢初承秦不改,後以費廣稍省,故後漢但設騎置,故除廄律,取其可用合科者,以為郵驛令。其告反逮驗,別入告劾律。上言變事,以為變事令。以驚事告急,與興律烽燧及科令者,以為驚事律。盜律有還贓畀主,金布律有罰贖入責以呈黃金為償,科有平庸坐贓事,以為償贓律。蓋律之初制,無免坐之文,張湯、趙禹始作監臨部主、見知故縱之例:其見知而故不舉劾者與同罪,失不舉劾各以贖論,其不見不知不坐也,是以文約而例通。科之為制,每條有違科,不覺不知,從坐之免不復分別,而免坐繁多,宜總為免例,以省科文,故更制定其由例,以為免坐律。諸律令中有教制,本條無從坐之文者,皆從此取法也。凡所定增十三篇,就故五篇,合十八篇,於正律九篇為增,於旁章科令為省矣。
更依古義,制為五刑。其死刑有三,髡刑有四,完刑、作刑各三,贖刑十一,罰金六,雜抵罪七,凡三十有七名,以為律首。又改賊律,以言語及犯宗廟園陵,謂之大逆無道,腰斬,家屬從坐,不及祖父母、孫。至於謀反大逆,臨時捕之,或汙瀦,或梟菹,夷其三族,不在律令,所以嚴絕惡跡也。賊鬥殺人,以劾而亡,許依古義,聽子弟得追殺之。會赦及過誤相殺,不得報讎,所以止殺害也。殺繼母與親母同,防繼假之隙也。除異子之科,使父子無異財也。毆兄姊加至五歲刑,以明教化也。囚徒誣告人反,罪及親屬,異於善人,所以累之使省刑息誣也。改投書棄市之科,所以輕刑也。正篡囚棄市之罪,斷兇強為義之蹤也。二歲刑以上,除家人乞鞫之制,省所煩獄也。改諸郡不得自擇伏日,所以齊風俗也。
斯皆魏代所改。其大略如是。
司馬景王輔政時,犯大逆者,其法誅及已出之女。毌丘儉之誅,其子甸妻荀氏應坐死,其族兄顗通表魏帝,以乞其命。詔聽離婚。荀氏所生女芝,為潁川太守劉子元妻,亦坐死,以懷妊繫獄。荀氏辭詣司隸校尉何曾乞恩,求沒為官婢,以贖芝命。曾哀之,使主簿程鹹上議曰:「臣以為女人有三從之義,無自專之道,出適他族,降父母之服,所以明外成之節也。而父母有罪則追刑,夫黨見誅又隨戮,一人之身,內外受辟。今女既嫁,則為異姓之妻;如或產育,則為他族之母。無辜受戮,傷孝子之心。且男既不得罪於他族,而女獨嬰戮於二門。臣以為在室宜從父之誅,既醮可隨夫之罰。」於是有詔改定律令。
司馬文王繼秉魏政,患前代律令煩雜,陳群、劉邵雖經改革,而科網太密,於是命賈充、鄭沖、荀顗、荀勖、羊祜、王業、杜友、杜元凱、裴楷、周雄、郭頎、成公綏、柳軌、榮邵等定法令,就漢九章增十一篇,仍其族類,正其體號,改舊律為刑名、法例,辨囚律為告劾、繫訊、斷獄,分盜律為請賕、詐偽、水火、毀亡,因事類為衛宮、違制,撰周官為諸侯律,合二十篇,六百三十條,二萬七千六百五十七言。蠲其苛穢,歸於益時。其餘未宜除者,若軍事、田農、酤酒,未得皆從人心,權設其法,太平當除,故不入律,悉以為令。施行制度,以此設教,違令有罪則入律也。其常事品式章程,各還其府,為故事。減梟斬族誅從坐之條,除謀反適養母出女嫁皆不復還坐父母棄市,省禁錮相告之條,去捕亡、亡沒為官奴婢之制。輕過誤老小女人當罰金、杖者,皆令半之。重姦伯叔母之令,棄市。淫寡女,三歲刑。崇嫁娶之要,一以下娉為正,不理私約。峻禮教之防,准五服以制罪也。凡律令合二千九百二十六條,十二萬六千三百言,六十卷。故事三十卷。
卷一百六十四 刑法二 刑制中
通典卷第一百六十四
刑法二 刑制中
晉 東晉 宋 齊 梁 陳 後魏 北齊 後周 隋
晉武帝泰始三年,賈充等修律令成,帝親自臨講,使裴楷執讀。四年正月,大赦天下,乃頒新律。其後,明法掾張斐又注律,表上之,其要曰:
律始於刑名者,所以定罪制也;終於諸侯者,所以畢其政也。
刑名所以經略罪法之輕重,正加減之等差,明發眾篇之多義,補其章條之不足,較舉上下綱領。其犯盜賊、詐偽、請賕者,則求罪於此,作役、水火、畜養、守備之細事,皆求之作本名。告訊為之心舌,捕繫為之手足,斷獄為之定罪,名例齊其法制。自始及終,往而不窮,變動無常,周流四極,上下無方,不離於法律之中。
其知而犯之謂之「故」,意不以為然謂之「失」,違忠欺上謂之「謾」,背信藏巧謂之「詐」,虧禮廢節謂之「不敬」,兩訟相趣謂之「鬥」,兩和相害謂之「戲」,無變斬擊謂之「賊」,不意誤犯謂之「過」,逆節絕理謂之「不道」,陵上僭貴謂之「惡逆」,將害未發謂之「戕」,倡首先言謂之「造意」,二人對議謂之「謀」,制眾建計謂之「率」,不和謂之「強」,攻惡謂之「略」,三人謂之「群」,取非其物謂之「盜」,貨財之利謂之「贓」:凡二十者,律義之較名也。
夫律者,當慎其變,審其理。若不承用詔書,無故失之刑,當從贖。謀反之同伍,實不知情,當從刑。此故失之變也。卑與尊鬥,皆為賊,鬥之加兵刃水火中,不得為戲,戲之重也。向人室廬道逕射,不得為過,失之禁也。都城人眾中走馬殺人,當為賊,賊之似也。過失似賊,戲似鬥,鬥而殺傷傍人又似誤,盜傷縛守似強盜,呵人取財似受賕,囚辭所連似告劾,諸勿聽治似故縱,持質似恐喝:如此之比,為無常之格也。
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五罰不服,正於五過,意善功惡,以金贖之。故律制,生罰不過十四等,死刑不過三,徒加不過六,囚加不過五,累作不過十一歲,累笞不過千二百,刑等不過一歲,金等不過四兩。月贖不計日,日作不拘月,歲數不疑閏。不以加至死,並死不復加。不可累者,故有並數;不可並數,乃累其加。以加論者,但得其加;與加同者,連得其本。不在次者,不以通論。以人得罪與人同,以法得罪與法同。侵生害死,不可齊其防;親疏公私,不可常其教。禮樂崇於上,故降其刑;刑法閑於下,故全其法。是故尊卑敘,仁義明,九族親,王道平也。
律有事狀相似而罪名相涉者,若加威勢下手取財為強盜,不自知亡為縛守,將中有惡言為恐喝,不以罪名呵為呵人,以罪名呵為受賕,劫召其財為持質:此六者,以威勢得財而名殊者也。即不求自與為受求,所監求而後取為盜贓,輸入呵受為留難,斂人財物積藏於官為擅賦,加毆擊之為戮辱:諸如此類,皆為以威勢得財而罪相似者也。
夫刑者,司理之官;理者,求情之機;情者,心神之使。心感則情動於中,而形於言,暢於四支,發於事業。是故姦人心愧而面赤,內怖而色奪。論罪者務本其心,審其情,精其事,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然後乃可以正刑。仰手似乞,俯手似奪,捧手似謝,擬手似訴,拱臂似自首,攘臂似格鬥,矜莊似威,怡悅似福,喜怒憂懼,貌在聲色;姦貞猛弱,候在視息。出口有言當為告,下手有禁當為賊,喜子殺怒子當為戲,怒子殺喜子當為賊:諸如此類,自非至精不能極其理也。
律之名例,非正文而分明也。若八十,非殺傷人,他皆勿論,即誣告謀反者反坐。十歲,不得告言人;即奴婢捍主,主得謁殺之。賊燔人廬舍積聚,盜贓五疋以上,棄市;即燔宮府積聚盜,亦當與同。毆人,教令者與同罪;即令人毆其父母,不可與行者同得重也。若得遺物強取強乞之類,無還贓法隨例畀之文。法律中諸不敬,違儀失式,及犯罪為公為私,贓入身不入身,皆隨事輕重取法,以例求其名也。
夫理者,精玄之妙,不可以一方行也;律者,幽理之奧,不可以一體守也。或計過以配罪,或化略以循常,或隨事以盡情,或取捨以從時,或推重以立防,或引輕以就下。公私廢避之宜,除削重輕之變,皆所以臨時觀釁者。用法執詮者幽於未制之中,采其根芽之微,致之機格之上,稱輕重於毫銖,考輩類於參伍,然後乃可以理直刑正。
夫奉聖典者若操刀執繩,刀妄加則傷物,繩妄彈則侵直。梟首者惡之長,斬刑者罪之大,棄市者死之下,髡作者刑之威,贖罰者誤之誡:王者立此五刑,所以寶君子而逼小人也,故為敕慎之經,皆擬周易有變通之體焉。
夫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措之謂之格。刑殺者是冬震曜之象,髡罪者似秋彫落之變,贖失者是春陽悔吝之疵也。五刑成章,輒相依准,法律之義也。
東晉元帝為丞相,在江東承制。時百度草刱,議斷不循法,人立異議,高下無狀。主簿熊遠奏曰:「自軍興以來,臨事改制,朝作夕改,至於主者不敢任法,每輒關諮,委之大官,非為政之體。若本曹處事不合法令,監司當以法彈違,不得動用開塞,以壞成事。按法蓋麤術,非妙道也,矯割物情,以成法耳。若每隨物情,輒改法制,此為以情壞法。法之不一,是謂多門,開人事之路,廣私請之端,非先王立法之本意也。凡為駮議者,若違律令節度,當合經傳及前比故事,不得任情以破成法。愚謂宜令錄事更立條制,諸立議者皆當引律令經傳,不得直以情言,無所依准,以虧舊典也。」是時帝以權宜從事,尚未能從。而河東衛展為晉王大理,考擿故事有不合情者,又上書曰:「今施行詔書,有考子正父死刑,或鞭父母問子所在。近主者所稱庚寅詔書,舉家逃亡家長斬。若家長是逃亡之主,斬之雖重猶可;設子孫犯事,將考父祖逃亡,逃亡是子孫,而父祖嬰其酷。傷順破教,如此者眾。相隱之道離,則君臣之義廢;君臣之義廢,則犯上之姦生矣。今詔書宜除者多,有便於當今,著為正條,則法差簡易。」元帝令曰:「先自元康以來,事故薦臻,刑禁滋蔓。大理所上,宜朝堂會議,蠲除詔書不可用者,此孤所虛心者也。」
宋文帝時,蔡廓為侍中,建議以為:「鞫獄不宜令子孫下辭,明言父祖之罪。虧教傷情,莫此為大。自今但令家人與囚相見,無乞鞫之訴,便足以明伏罪,不須責家人下辭。」朝議鹹以為允,從之。
時王弘上疏曰:「主守偷五疋,常偷四十疋,並死,太重。請加主守至十疋,常偷至五十疋。」具寬恕篇。劉秀之為尚書右僕射,請改定製令,疑部人殺長吏科,議者謂值赦宜加徙送,秀之謂:「律文雖不明部人殺官長之旨,若值赦但止徙送,便與悠悠殺人曾無一異。人敬官長,比之父母,行害之身雖遇赦,謂宜付尚方,窮其天命,家口令補兵。」從之。
謝莊為都官尚書,奏改定州獄曰:「舊官長竟囚畢,郡遣督郵案驗,仍就施刑。督郵賤吏,非能異於官長,雖有案驗之名,而無研究之實。愚謂此制宜革。自今入重之囚,縣考正畢,以事言郡,並送囚身,委二千石親臨覆辯,必收聲吞釁,然後就戮。若二千石不能決,乃度廷尉。神州統外,移之刺史,刺史有疑,亦歸臺獄。必令死者不怨,生者無恨。」
齊武帝令刪定郎王植之集注張、杜舊律,合為一書,凡千五百三十條。事未施行,其文殆滅。
梁武帝制,依周、漢舊事,有罪者贖。其科,凡在官身犯,罰金。鞭杖杖督之罪,悉入贖停罰。其臺省令史士卒欲贖者,聽之。
時齊時舊郎蔡法度,能言齊王植之律,於是使損益舊本,以為梁律。天監初,又令王亮等定為二十篇:一曰刑名,二曰法例,三曰盜劫,四曰賊叛,五曰詐偽,六曰受賕,七曰告劾,八曰討捕,九曰繫訊,十曰斷獄,十一曰雜,十二曰戶,十三曰擅興,十四曰毀亡,十五曰衛宮,十六曰水火,十七曰倉庫,十八曰廄,十九曰關市,二十曰違制。其制刑為十五等之差:棄市以上為死罪,大罪梟其首,其次棄市。刑二歲以上為耐罪,言各隨伎能而任使之也。有髡鉗五歲刑,笞二百,收贖絹男子六十疋;又有四歲刑,男子四十八疋;又有三歲刑,男子三十六疋;又有二歲刑,男子二十四疋。罰金一兩以上為贖罪。贖死者,金二斤,男子十六疋;贖髡鉗五歲刑笞二百者,金一斤十二兩,男子十四疋;贖四歲刑者,金一斤八兩,男子十二疋;贖三歲刑者,金一斤四兩,男子十疋;贖二歲刑者,金一斤,男子八疋;罰金十二兩者,男子六疋;罰金八兩者,男子四疋;罰金四兩者,男子二疋;罰金二兩者,男子一疋;罰金一兩者,男子二丈。女子各半之。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五罰不服,正於五過,以贖論,故為此十四等之制。又制九等之差:有一歲刑,半歲刑,百日刑,鞭杖一百,鞭杖五十,鞭杖四十,鞭杖三十,鞭杖二十,鞭杖十。又有八等之差:一曰免官,加杖督一百;二曰免官;三曰奪勞百日,杖督一百;四曰杖督一百;五曰杖督五十;六曰杖督四十;七曰杖督二十;八曰杖督十。論加者上就次,當減者下就次。凡繫獄者,不即答款,應加測罰,不得以人士為隔。若人士犯罰,違捍不款,宜測罰者,先參議牒啟,然後科行。斷食三日,聽家人進粥二升。女及老小,百五十刻乃與粥,滿千刻而止。囚有械、杻、鬥械及鉗,並立輕重大小之差,而為定製。其鞭,有制鞭、法鞭、常鞭,凡三等之差。制鞭,生革廉成;法鞭,生革去廉;常鞭,熟靼之舌反不去廉。皆作鶴頭紐,長尺一寸。梢長二尺七寸,廣三分,靶長二尺五寸。杖皆用生荊,長六尺。有大杖、法杖、小杖三等之差。大杖大頭圍寸三分,小頭八分半。法杖圍寸三分,小頭五分;小杖圍寸一分,小頭極杪。諸督罰,大罪無過五十、三十,小者二十。當笞二百以上者,笞半,餘半後決,中分鞭杖。老小於律令當行鞭杖罰者,皆半之。其應得法鞭、杖者,以熟靼鞭、小杖。過五十者,稍行之。將吏以上及女人應有罰者,以罰金代之。其以職員應罰及律令指名制罰者,不用此令。其問事諸罰,皆用熟靼鞭、小杖。其制鞭、制杖,法鞭、法杖,自非特詔,皆不得用。詔鞭杖在京師者,皆於雲龍門行。女子懷孕者,勿得決罰。其反、叛、大逆以上,皆斬。父子同產男,無少長,皆棄市。母妻姊妹及應從坐棄市者,妻子女妾同補奚官為奴婢。資財沒官。劫身皆斬,妻子補兵。遇赦降死者,黵面為劫字,黵音都感反。髡鉗,補冶鎖士終身。其下又謫運配材官冶士、尚方鎖士,皆以輕重差其年數,其重者或終身。士人有禁錮之科,亦以輕重為差。其犯清議,則終身不齒。耐罪囚八十以上十歲以下,及孕者、盲者、侏儒當械繫者,及郡國太守相、都尉、關中侯以下亭侯以上之父母妻子,及所坐非死罪除名之罪,二千石以上非檻徵者,並頌繫之。丹陽尹月一詣建康縣,令三官參共錄獄,察斷枉直。其尚書當錄人之月者,與尚書參共錄之。凡定罪二千五百二十九條。又有令三十卷。其後,除贖罪之科。舊獄法,夫有罪,逮妻子;子有罪,逮父母。十一年詔曰:「自今捕謫之家及罪應質作,若年有老小者,可停將送。」十四年,又除黵面之刑。帝優借朝士,有罪多屈法申之,百姓有犯則按法。具舞紊篇。
議曰:夫按法用刑,誠難差異,然酌於人情,通於物理,衣冠之與黎蒸,如草木之有秀茂,若戮一士族,雖或無冤,如摧茂林,薙翹秀,或睹其殄瘁,則多傷憫之懷,使人離心,皆如崩角;若戮一匹庶,縱或小屈,如斬叢撥,蹂荒蕪,未覺其彫殘,乃鮮嗟歎之議。免俗惶駭,不猶愈乎?儻謂不然,立睹其患。武帝深旨,未可為尤。前志著八議之科,近法有收贖之制,豈比下俚,便令同儕。往事足徵,未可多咎。
陳武帝令尚書刪定郎範泉參定律令,又令徐陵等知其事,制律三十卷,科三十卷。其制唯重清議禁錮之科。若搢紳之族,犯虧名教,不孝及內亂者,終身不齒;先與士人為婚者,許妻家奪之。其獲賊帥、士人惡逆,雖經赦免死付冶,聽將妻入役,不為年數。又存贖罪之律,復父母緣坐之刑。自餘一用梁法。其有贓驗昭然而不款伏,則上測立。立測者,以土為垛,高一尺,上圓,劣容囚兩足立。鞭二十,笞三十訖,著兩械及杻,上垛。一上測七刻,日再上。三七日上測,七日一行鞭。凡經鞭杖,合一百五十,得度不承者,免死。其髡鞭五歲刑,降死一等,鎖二重。其五歲刑以下,並鎖一重。五歲四歲刑,若有官,准當二年,餘並居作。其三歲刑,若有官,准當二年,餘一年贖。若公坐過誤,罰金。其二歲刑,有官者,贖論。一歲刑,無官亦贖論。寒庶人,准決鞭杖。囚並著械,徒並著鎖,亦不計階品。死罪將決,乘露車,著三械,加拲手:至市,脫手械及拲手焉。拲,音拱,兩手曰拲。當刑於市者,夜須明,雨須晴;朔日,八節、六齋日,月在張心日,並不得行刑。廷尉寺為北獄,建康縣為南獄,並置正監平。又制:常以三月,侍中、吏部尚書、三公郎、部都令史、三公錄冤屈;禦史中丞、侍御史、蘭臺令史親行京師諸獄及冶署,理察囚徒冤枉。
後魏起自北方,屬晉室之亂,部落漸盛,其主乃峻刑法,每以軍令從事。人乘寬政,多以違令得罪,死者以萬計。於是國落騷然。其後,當死者,聽其家獻金馬以贖。犯大逆者,親族男女無少長皆斬。男女不以禮交,皆死。人相殺者,聽與死家牛馬四十九頭及送葬器物以平之。無繫訊連逮之坐。盜官物一備五,私物一備十。及道武既平定中原,患舊制太峻,命三公郎王德除其酷法,約定科令。
至太武帝神中,詔崔浩定律令。除五歲、四歲刑,增一年刑。大逆不道腰斬,誅其同籍,年十四以下腐刑,女子沒縣官。害其親者,轘之。為蠱毒者,男女皆斬,焚其家。巫蠱者,負羖羊,抱犬,沈諸泉。當刑者贖,貧則加鞭二百。畿內人富者燒炭於山,貧者役於圊溷,女子入舂槁,其痼疾不逮於人,守苑囿。王官階九品,得以官爵除刑。婦人當刑而孕,產後百日乃決。年十四以下,降刑之半,八十及九十非殺人不坐。拷訊不踰四十九。論刑者,部主具狀,公車鞫辭,而三都決之。當死者,定案奏聞,帝親臨問,無異辭怨言乃刑之。諸州國之大辟,皆先讞報乃施行。其後,因官吏黷貨,太延中,詔吏人得舉告牧守之不法。於是兇悖者求得牧宰之失,乃貪暴於閭閻。真君中,以有司斷法不平,詔諸疑獄,皆付中書,依經義論決。初,盜律贓四十疋致大辟,人多慢政,乃減至三疋。十一年,誅崔浩。具峻酷篇。正平初,又令胡方回、遊雅改定律制,凡三百七十條,門房之誅四,大辟百四十五,刑二百二十一。
文成帝太安中,以庶士多因酒致酗訟,制禁釀酒,沽、飲皆斬,吉凶賓親則開禁,有日程。增置候官,伺察諸違。犯贓二丈,皆斬。具峻酷篇。又增律七十九章,門房之誅十有三,大辟三十五,刑六十二。至獻文帝,除口誤,開酒禁。
故事,斬皆裸形伏櫍。砧也。孝文太和初,制不令裸形。又令高閭修改舊文,隨例增減,凡八百三十二章,門房之誅十有六,大辟之罪二百三十五,刑三百七十七,除群行剽劫首謀門誅,律重者止梟首。時法官及州縣多為重枷,復以縋石懸於囚頸,傷肉至骨,勒以誣服,吏以為能。帝聞而傷之,乃制:「非大逆有明證而不款辭者,不得大枷。」律:「枉法十疋,義贓二百疋,大辟。」既頒祿制,更定義贓一疋,枉法無多少,皆死。賕謁之路殆絕。帝哀矜庶獄,罪人多全命徙邊。其後,又詔:「犯死罪,若父母、祖父母年老,更無成丁子孫,又無周親者,仰按後列奏以待報,著之令。」
宣武帝正始初,尚書令高肇等奏曰:「杖之小大,鞭之長短,令有定式,但枷之輕重,先無成制。請造大枷長丈三尺,喉下長丈,通頰木各方五寸,以擬大逆外叛。」自是枷杖之制,頗有定準。法例律:「五等爵及在官品令從第五以上,皆當刑二歲。免官者,三載之後聽仕,降先階一等。」邢巒奏:「官人若有罪本除名,以職當刑,猶有餘資,得降階而敘。至於五等封爵,除刑若盡,永即甄削,便同之除名,於例實爽。愚謂至王公以下,有封邑,罪除名,三年之後,宜各降本爵一等,王及郡公降為縣公,公為侯,侯為伯,伯為子,子為男,至於縣男則降為鄉男。五等爵者,並依此而降,至於散男。其鄉男、散男,無可降授者,三年之後,聽依其本品之資出身。」從之。
齊神武秉東魏政,遷都於鄴,群盜頗起,遂立嚴制:諸強盜殺人者,首從皆斬,妻子、同籍配為樂戶。其不殺人,及贓不滿五疋,魁首斬,從者死,妻子亦為樂戶。小盜贓滿十疋以上,魁首死,妻子配驛,從者流。
北齊文宣帝受禪後,命群官刊定魏朝麟趾格。又議造齊律,積年不成。其決獄猶依魏舊。
武成帝河清三年,尚書令、趙郡王叡等,奏上齊律十二篇:一曰名例,二曰禁衛,三曰婚戶,四曰擅興,五曰違制,六曰詐偽,七曰鬥訟,八曰賊盜,九曰捕斷,十曰毀損,十一曰廄牧,十二曰雜。其定罪九百四十九條。又上新令三十卷,大抵採魏、晉故事。其制,刑名五:一曰死,重者轘之,轘音患。其次梟首,並陳屍三日,無市者列於鄉亭;其次斬刑,殊身首;其次絞刑,死而不殊。凡四等。二曰流刑,謂論犯可死,原情可降,鞭笞各百,髡之,投於邊裔,以為兵卒,未有道裡之差;其不合遠配者,男子長徒,女子配舂,並六年。三曰刑罪,即耐罪也。有五歲、四歲、三歲、二歲、一歲之差,凡五等。各加鞭百。其五歲者,又加笞八十,四歲者六十,三歲者四十,二歲者二十,一歲者無笞。並鎖輸作左校而不髡。無保者鉗之。婦人配舂及掖庭織。四曰鞭,有百、八十、六十、五十、四十之差,凡五等。五曰杖,有三十、二十、一十之差,凡三等。當加者上就次,當減者下就次。贖罪舊以金,皆代以中絹,死百疋,流九十二疋,刑五歲七十八疋,四歲六十四疋,三歲五十疋,二歲三十六疋。各通鞭笞論。一歲無笞,則通鞭二十四疋。鞭杖每十,贖絹一疋,至鞭百則絹十疋。無絹之鄉,皆準絹收錢。自贖笞十以上至死,又為十五等之差。當加減次,如正決法。合贖者,謂流內官及爵秩比視、老小閹癡並過失之屬。犯罰絹一疋及杖十以上,皆名為罪人。盜及殺人而亡者,即懸名注籍,甄其一房配驛戶。宗室則不注盜,不入奚官,不加宮刑。自犯流罪以下合贖者,及婦人犯刑以下,侏儒、篤疾、殘廢非犯死罪,皆頌繫之。罪刑年者鎖,無鎖以枷,流罪以上加杻械,死罪者桁之。桁,戶郎反。決流刑鞭笞者,鞭其背。五十,一易執鞭人。鞭鞘皆用熟皮,削去廉稜。鞭瘡長一尺。笞者笞臀,而不中易人。杖長三尺五寸,大頭逕二分半,小頭逕一分半。決三十以下者,杖長四尺,大頭逕三分,小頭逕二分。在官犯罪,鞭杖十為一負,閑局六負為一殿,平局八負為一殿,繁局十負為一殿,加於殿者,復計為負焉。又列重罪十條:一曰反逆,二曰大逆,三曰叛,四曰降,五曰惡逆,六曰不道,七曰不敬,八曰不孝,九曰不義,十曰內亂。其犯十者,不在八議論贖之限。是後法令明審,科條簡要,又敕仕門子弟,常講習之,故齊人多曉法律。其不可為定法者,別制權令二卷,與之並行。具舞紊篇。
後周文帝秉西魏政令,有司斟酌今古通變,修撰新律。
革命後,武帝保定三年,司憲大夫拓拔迪奏新律,謂之大律,凡二十五篇:一曰刑名,二曰法例,三曰祀享,四曰朝會,五曰婚姻,六曰戶禁,七曰水火,八曰興繕,九曰衛宮,十曰市●,十一曰鬥競,十二曰劫盜,十三曰賊叛,十四曰毀亡,十五曰違制,十六曰關津,十七曰諸侯,十八曰廄牧,十九曰雜犯,二十曰詐偽,二十一曰請求,二十二曰告言,二十三曰逃亡,二十四曰繫訊,二十五曰斷獄。大凡定罪千五百三十七條。其制罪:一曰杖刑五,自十至五十。二曰鞭刑五,自六十至於百。三曰徒刑五,徒一年者鞭六十,笞十:徒二年者,鞭七十,笞二十;徒三年者,鞭八十,笞三十;徒四年者,鞭九十,笞四十;徒五年者,鞭百,笞五十。四曰流刑五,流衛服,去皇畿二千五百里者,鞭百,笞六十;流要服,去皇畿三千里者,鞭百,笞七十;流荒服,去皇畿三千五百里者,鞭百,笞八十;流鎮服,去皇畿四千里者,鞭百,笞九十;流藩服,去皇畿四千五百里者,鞭百,笞百。五曰死刑五,一曰磬,二曰絞,三曰斬,四曰梟,五曰裂。五刑之屬各有五,合二十五等。不立十惡之目,而重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義、內亂之罪也。凡惡逆,肆之三日。盜賊群攻鄉邑及入人家者,殺之無罪。若報讎者,造於法造,七報反。而自殺之,不坐。經為盜者,注其籍,唯皇宗則否。凡死罪枷而拲,流罪枷而梏,徒罪枷,鞭罪桎,杖罪散以待斷。皇族及有爵者,死罪以下鎖之,徒以下散之。獄成將殺者,書其姓名及其罪於拲,而殺之市。唯皇族與有爵者隱獄。其贖杖刑五,金一兩至五兩。贖鞭刑五,金六兩至十兩。贖徒刑,一年金十二兩,二年十五兩,三年一斤二兩,四年一斤五兩,五年一斤八兩。贖流刑,一斤十二兩,俱役六年,不以遠近為差等。贖死刑,金二斤。鞭者以百為限。加笞者,合二百止。應加鞭、笞者,皆先笞後鞭。婦人當笞者,聽以贖論。徒輸作者,皆任其所能而役使之。杖十以上,當加者上就次,數滿乃坐。當減者,死罪流藩服,藩服以下俱至徒五年,五年以下各以一等為差。為盜賊及謀反、大逆、降、叛、惡逆罪當流者,皆甄一房配為雜戶。其為盜賊事發逃亡者,懸名注配。若再犯徒、三犯鞭者,一身永配下役。應贖金者,鞭杖十,收中絹一疋;流徒者,依限歲收絹十二疋;死罪者百疋。其贖刑,死罪五旬,流刑四旬,徒刑三旬,鞭刑二旬,杖刑一旬。限外不輸者,歸於法。貧者請而免之。大凡定法千五百三十七條。其大略滋章,條流苛密,比於齊法,煩而不要。又初除復讎之法,犯者以殺論。帝又以齊之舊俗,未改昏政,賊盜姦宄,頗乖憲章。其年,又為刑書要制以督之。其大抵持杖群盜一疋以上,不持杖群盜五疋以上,監臨主掌自盜二十疋以上,盜及詐請官物三十疋以上,正長隱五戶及丁五以上,及地頃以上,皆死。自餘依大律。由是澆詐頗息焉。
宣帝虐忍無度,令撰刑書,謂之刑經聖制。具峻酷篇。
隋文帝初,令高熲等更定新律,其刑名有五:一曰死刑二,有絞,有斬。二曰流刑三,有千里,千五百里,二千里;應配者,千里居作二年,千五百里居作二年半,二千里居作三年。三曰徒刑五,有一年,一年半,二年,二年半,三年。四曰杖刑五,自六十至於百。五曰笞刑五,自十至於五十。而蠲除前代鞭刑及梟首轘裂之法。其流徒之罪,怕減從輕,流役六年改為五年,徒刑五年改為三年。唯大逆謀反叛者,父子兄弟皆斬,家口沒官。又置十惡之條,多採齊之制,而頗有損益:一曰謀反,二曰謀大逆,三曰謀叛,四曰惡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義,十曰內亂。十惡及故殺人獄成者,雖會赦,猶除名。其在八議之科及官品第七以上犯罪,皆例減一等。其品第九以上犯者,聽贖。應贖者,皆以銅代絹。銅一斤為負,負十為殿。笞十者銅一斤,加至杖百則十斤。徒一年贖銅二十斤,每等則加銅十斤,三年則六十斤矣。流千里贖銅八十斤,每等則加銅十斤,二千里則百斤矣。二死皆贖銅百二十斤。犯私罪以官當徒者,五品以上,一官當徒二年;九品以上,一官當徒一年;當流者,三流同,皆比徒三年。若犯公罪者,徒各加一年,當流者各加一等。其累徒過九年者,流二千里。自前代相承,有司訊考,皆以法外。或有用大棒束杖,車輻底,壓踝杖桄之屬。盡除之。訊囚不得過二百,枷杖大小,咸為之程品,行杖者不得易人。又敕四方,敦理辭訟。有枉屈縣不理者,令以次經郡及州,至省仍不理,乃詣闕申訴。有所未愜,聽撾登聞鼓,有司錄狀奏之。帝又每季親錄囚徒。常以秋分之前,省閱諸州申奏罪狀。後因覽刑部奏,斷獄數猶至萬條,以為律尚嚴密,故人多陷罪。又敕蘇威、牛弘等更定新律,除死罪八十一條,流罪百五十四條,徒、杖等千餘條,定留唯五百條,凡十二卷。一曰名例,二曰衛禁,三曰職制,四曰戶婚,五曰廄庫,六曰擅興,七曰賊盜,八曰鬥訟,九曰詐偽,十曰雜律,十一曰捕亡,十二曰斷獄。自是刑網簡要,疏而不失。於是置律博士弟子員。斷決大獄,皆先牒明法,定其罪名,然後依斷。其後,帝以用律者多致踳駁,罪同論異,詔諸州死罪不得便決,悉移大理按覆,事盡,然後上取奏裁。十三年,改徒及流並為配防。十五年制,死罪者三奏而後決。帝無學,以文法繩下。諸州有主典盜倉粟者,差人馳驛斬之。又於殿前決人,或有盜一錢亦死。具峻酷篇。
煬帝即位,以文帝禁網深刻,又敕修律令,除十惡之條。時鬥秤皆小舊二倍,其贖銅亦加三倍為差,杖百則三十斤矣;徒一年者六十斤,每等加三十斤為差,三年則百八十斤矣;流無異等,贖二百四十斤;二死同贖三百六十斤。舊制,釁門子弟,不得居宿衛近侍之官。帝下制曰:「諸犯罪被戮之門,周以下親,仍令合仕,聽參宿衛近侍之官。」三年,新律成,凡五百條,為十八篇。詔施行之,謂之大業律。一曰名例,二曰衛宮,三曰違制,四曰請求,五曰戶,六曰婚,七曰擅興,八曰告劾,九曰賊,十曰盜,十一曰鬥,十二曰捕亡,十三曰倉庫,十四曰廄牧,十五曰關市,十六曰雜,十七曰詐偽,十八曰斷獄。其五刑之內,降從輕典者二百餘條。其枷杖、決罰、訊囚之制,蓋並輕於舊。是時百姓久厭苛刻,喜於刑寬。其後,帝外征四夷,內窮嗜慾,兵革歲動,賦斂繁滋,盜賊蜂起,更為嚴制。
卷一百六十五 刑法三 刑制下
通典卷第一百六十五
刑法三 刑制下 大唐
大唐高祖起義至京師,約法十二條,唯制殺人、劫盜、背軍、叛逆者死,餘並蠲除之。及受禪,又制五十三條格,入於新律,武德七年頒行之。
至太宗即位,制絞刑之屬五十條,免死,斷右趾。其後,蜀王府法曹參軍裴弘獻又駮律令不便者四十餘事,太宗遂令刪改之。除斷趾法,改為加役流三千里,居作二年。比古死刑,殆除其半。據有司定律五百條,分為十二卷,於隋代舊律,減大辟入流九十二條,減入徒者七十一條。具寬恕篇。又定令千五百九十條,為三十卷。貞觀十一年正月,頒行之。又刪武德、貞觀以來飭格三千餘件,定留七百條,以為格十八卷。國家程式雖則具存,今所纂錄不可悉載,取其朝夕要切,簡易精詳,則臨事不惑耳。他皆類此。七年十二月,詔:「三品以上犯公罪流、私罪徒,送問日不須追身。」
高宗永徽初,又令長孫無忌等撰定格式,舊制不便者,皆隨有無刪改。遂分格為兩部:曹司常務為留司格,天下所共者為散頒格。四年,有司又撰律疏三十卷,頒天下。麟德二年,重定格式行之。儀鳳二年,又刪緝格式行之。及文明元年四月,飭:「律令格式,內外官人退食之暇,各宜尋覽。仍以當司格令,書於廳事之壁,俯仰觀瞻,使免遺忘。」貞觀二年七月,刑部侍郎韓回奏:「刑部掌律令,定刑名,按覆大理及諸州應奏之事,並無為諸司尋檢格式文。比年諸司每有予奪,悉出檢頭,下吏得以生姦,法直因之輕重。又先有飭:當司格令並書於廳事之壁。此則百司皆合自有程式,不惟刑部獨有典章。訛弊日深,事須改正。」飭旨:「宜委諸曹,各以本司雜錢,置所要律令格式。其中要節,仍准舊例,錄郎官廳壁。左右丞勾當事畢,日奏其所請,諸司於刑部檢事,待本司寫格令等了日停。」
武太后臨朝,又令有司刪定格式,加計帳及勾帳式,通舊式成二十卷。又以武德以來、垂拱以前詔飭便於時者,編為新格二卷,太后自製序。其二卷之外,別編六卷,堪為當司行用,為垂拱留司格。時韋方質詳練法理,又委其事咸陽尉王守慎,又有經治之才,故垂拱格、式,識者稱為詳密。其律唯改二十四條。
神龍中,又刪定垂拱格及神龍元年以來制飭,為散頒格七卷。又刪補舊式為二十卷,頒於天下。景龍三年八月飭:「應酬功賞,須依格式,格式無文,然始比例。其制飭不言自今以後及永為常式者,不得舉引為例。」
景雲初,又飭刪定格式令。太極元年二月奏上,名太極格。
開元初,玄宗又令刪定格式令,名為開元格。六年,又令刪定律令格式,名為開元後格。至二十五年,又令刪緝舊格式律令及飭,總七千四百八十條。其千三百四條於事非要,並刪除之。二千一百五十條隨文損益,三千五百九十四條仍舊不改,總成律十二卷,疏三十卷,令三十卷,式二十卷,開元新格十卷。又撰格式律令事類四十卷,以類相從,便於省覽。二十五年九月奏上之,飭於尚書都省寫五十本,發使散於天下。略件文要節如後:開元十四年九月飭:「如聞用例破飭及令式,深非道理。自今以後,不得更然。」二十五年九月,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李林甫奏:「今年五月三十日以前制飭,不入新格式者,望並不在行用。」
名例律曰:笞刑五。自十至五十。贖銅從一斤至五斤。杖刑五。自六十至百。其贖銅從六斤至十斤。徒刑五。自一年至三年。其贖從二十斤至六十斤。流刑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其贖從八十斤至百斤。
十惡:一曰謀反。謂謀危社稷。二曰謀大逆。謂謀毀宗廟、山陵及宮闕。三曰謀叛。謂謀背國從偽。四曰惡逆。謂毆及謀殺祖父母、父母,殺伯叔父母、姑、兄、姊、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五曰不道。謂殺一家非死罪三人,及支解人,造畜蠱毒、厭魅。六曰大不敬。謂盜大祀神禦之物、乘輿服禦物;盜及偽造禦寶;合和禦藥,誤不如本方及封題誤;若造禦膳,誤犯食禁;禦幸舟船,誤不牢固;指斥乘輿,情理切害,及對捍制使,而無人臣之禮。七曰不孝。謂告言詛詈祖父母、父母;及祖父母、父在,別籍異財,若供養有缺;居父母喪,身自嫁娶,若作樂,釋服從吉;聞祖父母、父母喪,匿不舉哀;詐稱祖父母、父母死。八曰不睦。謂謀殺及賣緦麻以上親,毆告夫及大功以上尊長、小功尊屬。九曰不義。謂殺本屬府主、刺史、縣令、見受業師;吏卒殺本部五品以上官長;及聞夫喪,匿不舉哀,若作樂,釋服從吉及改嫁。十曰內亂。謂姦小功以上親、父祖妾,及與和者。
八議:一曰議親。謂皇帝袒免以上親,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緦麻以上親,皇后小功以上親。二曰議故。謂故舊。三曰議賢。謂有大德行。四曰議能。謂有大才藝。五曰議功。謂有大功勳。六曰議貴。謂職事官三品以上、散官二品以上,及爵一品者。七曰議勤。謂有大勤勞。八曰議賓。謂承先代之後為國賓者。
諸八議者,犯死罪,皆條所坐及應議之狀,先奏請議,議定,奏裁。議者,原情議罪,稱定刑之律,而不正決之。流罪以下,減一等。其犯十惡者,不用此律。
諸謀反及大逆者,皆斬,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子妻妾亦同。祖孫、兄弟姊妹若部曲、資財、田宅,並沒官。男夫年八十及篤疾,婦人年六十及廢疾者,並免。餘條婦人應緣坐者,准此。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不限籍之同異。即雖謀反,辭理不能動眾,威力不足率人者,亦皆斬。謂結謀真實而不能為害者。若自述休徵,假託靈異,謬稱兵馬,虛說反由,傳惑眾人,而無真狀可驗者,自從妖法。父子、母女、妻妾流三千里。資財不在沒限。其謀大逆者,絞。
諸口陳欲反之言,心無真實之計,而無狀可尋者,流二千里。
諸謀叛者,絞。已上道者,皆斬。謂協同謀計乃坐,被驅率者,非。餘條被驅率,准此。妻子流二千里。若率部眾百人以上,父母、妻子流三千里。所率雖不滿百人,以故為害者,以百人以上論。害,為有所攻擊、擄掠之者。即亡命山澤,不從追喚者,以謀叛論。其抗拒將吏者,以已上道論。
諸謀殺周親尊長、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者,皆斬。犯姦而姦人殺其夫,所姦妻妾雖不知情,與同罪。謀殺緦麻以上尊長者,流二千里。已傷者,絞。已殺者,皆斬。即尊長謀殺卑幼者,各依故殺罪減二等。已傷者,減一等。已殺者,依故殺法。
諸部曲、奴婢謀殺主者,皆斬。謀殺主之周親及外祖父母者,絞。已傷者,皆斬。
諸妻妾謀殺故夫之祖父母、父母者,流二千里。已傷者,絞。已殺者,皆斬。部曲、奴婢謀殺舊主者,罪亦同。故夫,謂夫亡改嫁。舊主,謂主放為良者。餘條故夫、舊主准此。」
諸告祖父母、父母者,絞。謂非緣坐之罪及謀叛以上而故告者。下條准此。即嫡、繼、慈母殺其父,及所養者殺其本生,並聽告。
諸告周親尊長、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雖得實,徒二年。其告事重者,減所告罪一等。所犯雖不合論,告之者猶坐。即誣告重者,加所誣罪三等。告大功尊長,告減一等;小功、緦麻,減二等。誣告重者,各加所誣罪一等。即非相容隱,被告者論如律。若告謀反、逆、叛者,各不坐。其相侵犯,自理訴者,聽。下條准此。
諸告緦麻、小功卑幼,雖得實,杖八十;大功以上,遞減一等。誣告重者,周親減所誣罪二等,大功減一等,小功以下以凡人論。即誣告子孫、外孫、子孫之婦妾及己之妾者,各勿論。
諸子孫違犯教令,及供養有缺者,徒二年。謂可從而違,堪供而缺者。須祖父母、父母告,乃坐。
諸部曲、奴婢告主,非謀反、逆、叛者,皆絞。被告者,同首法。告主之周親及外祖父母者,流;大功以下親,徒一年。誣告重者,緦麻加凡人一等;小功、大功,遞加一等。即奴婢訴良,妄稱主壓者,徒三年。部曲,減一等。
諸同居,若大功以上親及外祖父母、外孫,若孫之婦、夫之兄弟及兄弟妻,有罪相為隱;部曲、奴婢為主隱:皆勿論。即漏露其事及摘語消息,亦不坐。其小功以下相隱,減凡人三等。若犯謀叛以上,不用此律。
諸居父母喪,生子及兄弟別籍、異財者,徒一年。
諸放部曲為良,已給放書而壓為賤者,徒二年。若壓為部曲及放奴婢為良而壓為賤者,各減一等。各還正之。
諸同居卑幼,私輒用財者,十疋笞十,十疋加一等,罪止杖一百。即同居應分,不均平者,計所侵,坐贓論減三等。
諸居父母及夫喪而嫁娶者,徒三年。妾,減三等。各離之。知而共為婚姻者,各減五等。不知者,不坐。若居周喪而嫁娶者,杖一百。卑幼,減二等。妾,不坐。
諸居父母喪,與應嫁娶人主婚者,杖一百。
諸謀殺人者,徒三年。已傷者,絞。已殺者,斬。從而加功者,絞;不加功者,流三千里。造意者雖不行,仍為首。僱人殺者,亦同。即從者不行,減行者一等。餘條不行,皆準此。
諸以毒藥藥人及賣者,絞。謂堪以殺人者。雖毒藥可以療病,買者將與毒人。賣者不知情,不坐。即賣買而未用者,流二千里。脯肉有毒,曾經病人,有餘者速焚之,違者杖九十。若故與人食並出賣令人病者,徒一年。以故致死者,絞。即人自食致死者,從過失殺人法。盜而食者,不坐。
諸有所憎惡,而造厭魅及造符書咒詛,欲以殺人者,各以謀殺論減二等。於周親尊長及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各不減。以故致死者,各依本殺法。欲疾苦人者,又減二等。即子孫於祖父母、父母,部曲、奴婢於主者,各不減。即於祖父母、父母及主,直求愛媚而厭祝者,流二千里。若涉乘輿者,皆斬。
諸殘害死屍謂焚燒、支解之類。及棄屍水中者,各減鬥殺罪一等。緦麻以上尊長,不減。棄而不失及髡髮若傷者,各又減一等。即子孫於祖父母、父母,部曲、奴婢於主者,各不減。皆謂意在於惡者。
諸穿地得死人不更埋,及於塚墓燻狐狸而燒棺槨者,徒二年。燒屍者,徒三年。緦麻以上尊長,各遞加一等。卑幼,各依凡人遞減一等。若子孫於祖父母、父母,部曲、奴婢於主塚墓燻狐狸者,徒二年。燒棺槨者,流三千里。燒屍者,絞。
諸強盜,謂以威若力而取其財。先強後盜,先盜後強等。若與人藥酒及食,使狂亂取財,亦是。即得闌遺之物,毆擊財主而不還,及竊盜發覺,棄財逃走,財主追捕,因相拒捍,如此之類,事有因緣者,非強盜。不得財,徒二年。一疋徒三年,二疋加一等,十疋及傷人者絞,殺人者斬。殺傷奴婢亦同。雖非財主,但因盜殺傷者,皆是。其持杖者,雖不得財,流三千里。五疋者,絞。傷人者,斬。
諸竊盜,不得財,笞五十。一尺杖六十,一疋加一等,五疋徒一年,五疋加一等,五十疋加役流。諸監臨主守自盜及盜所監臨財物者,若親王財物而監守自盜,,亦同。加凡盜二等,三十疋絞。本條已有加者,累加之。
諸盜經斷後,仍更行盜,前後三犯徒者,流二千里;三犯流者,絞。三盜,止數赦後為坐。其於親屬相盜者,不用此律。
諸有事以財行求,得枉法者,坐贓論;不枉法者,減二等。即同事共與者,首則併贓論,從者依已分法。
諸監臨主司受財而枉法者,一尺杖一百,一疋加一等,十五疋絞。不枉法者,一尺杖九十,一疋加一等,三十疋加役流。無祿者,各減一等。枉法者,二十疋絞;不枉法者,四十疋加役流。
諸監臨之官,受所監臨財物者,一尺笞四十,一疋加一等;八疋徒一年,八疋加一等;五十疋流二千里。與者,減五等,罪止杖一百。乞取者,加一等。強乞取者,准枉法論。
諸官人因使,於使所受送遺及乞取者,與監臨同。經過處取者,減一等。糾彈之官不減。即強乞取者,各與監臨罪同。
諸貸所監臨財物者,坐贓論。授訖未上,亦同。餘條取受及相犯者,准此。若百日不還,以受所監臨財物論。強者,各加二等。餘條強者,准此。若賣買有賸利者,計利以乞取監臨財物論。強市者,笞五十;有賸利者,計利准枉法論。即斷契有數,違負不還過五十日者,以受所監臨財物論。即借衣服、器玩之屬,經三十日不還者,坐贓論,罪止徒一年。
諸監臨之官,私役所監臨及借奴婢、牛馬駝騾驢、車船、碾磑、邸店之類,各計庸賃,以受所監臨財物論。即役使非供己者,非供己,謂流外官及雜任應供官事者。計庸坐贓論,罪止杖一百。其應供己驅使而收庸直者,罪亦如之。供己求輸庸直者,不坐。若有吉凶,借使所監臨者,不得過二十人,不得過五日。其於親屬,雖過限及受饋、乞貸,皆勿論。親屬,謂緦麻以上及大功以上婚姻之家。餘條親屬,准此。營公廨借使者,計庸賃,坐贓論減二等。即因市易賸利及懸欠者,亦如之。
諸監臨之官,受豬羊供饋,謂非生者。坐贓論。強者,依強取監臨財物法。
諸率斂所監臨財物,饋遺人,雖不入己,以受所監臨財物論。
諸監臨之官家人,於所部有受乞、借貸、役使、賣買有賸利之屬,各減官人罪二等。官人知情,與同罪;不知情者,各減家人罪五等。其在官非監臨及家人有犯者,各減監臨及監臨家人一等。
諸去官而受舊官屬、士庶饋與,若乞取、借貸之屬,各減在官時三等。謂家口未離本任所者。
諸因官挾勢及豪強之人乞索者,坐贓論減一等。將送者為從。親故相與,勿論。
諸監臨主守,以官物私自貸若貸人及貸之者,無文記,以盜論。有文記,准盜論。文記,謂取抄署之類。立判案,減二等。即充公廨及用公廨物,若出付市易而私用者,減一等坐之。雖貸亦同。餘條公廨,准此。即主守私貸,無文記者,依盜法。所貸之人,不能備償者,徵判署之官。下條私借,亦准此。
諸坐贓致罪者,一尺笞二十,一疋加一等,十疋徒一年,罪止徒三年。謂非監臨主司而因事受財者。與者,減五等。
諸於他人地內得宿藏物,隱而不送者,計合還主之分,坐贓論減三等。若得古器,形制異而不送官者,罪亦如之。
諸鬥毆人者,笞四十。謂以手足擊人者。傷及以他物毆人者,杖六十。見血為傷。非手足者,其餘皆為他物,即兵不用刃亦是。傷及拔髮方寸以上,杖八十。若血從耳目出及內損吐血者,各加二等。
諸鬥毆人,折齒、毀缺耳鼻,眇一目及折手足指,眇,謂虧損其明,而猶見物。若破骨及湯火傷人者,徒一年。折二齒二指,以上及髡髮者,徒一年半。
諸鬥以兵刃,斫射人不著者,杖一百。兵刃,謂弓箭、刀、矛之屬。即毆罪重者,從毆法。若刃傷,刃謂金鐵,無大小之限,堪以殺人者。及折人肋,眇其兩目,墮人胎,徒二年。●胎者,謂辜內子死乃坐。諸鬥毆,折跌人支體及瞎其一目者,徒三年。折支者,折骨跌體者,骨蹉跌,失其常處。辜內平復者,各減二等。餘條折跌平復,准此。即損二事以上及因舊患令至篤疾,若斷舌及毀敗人陰陽者,流三千里。
諸鬥毆殺人者,絞。以刃及故殺人者,斬。雖因鬥而用兵刃殺人者,與故殺同。謂人以兵刃逼己,因用兵刃拒而傷殺者,依鬥法。餘條用兵刃,准此。不因鬥,故毆傷人者,加鬥毆傷罪一等。雖因鬥,但絕時而殺傷者,從故殺傷法。謂忿競之後,各已分散,聲不相接,去而復來,是名絕時。
諸保辜者,手足毆傷人限十日,以他物毆傷人者二十日,以刃及湯火傷人者三十日,折跌支體及破骨者五十日。毆、傷不相須。餘毆傷及殺傷,各准此。限內死者,各依殺人論。其在限外及雖在限內以他故死者,各依本毆傷法。他故,謂別增餘患而死者。
諸同謀共毆傷人者,各以下手重者為重罪,元謀減一等,從者又減一等。若元謀下手重者,餘各減二等。至死者,隨所因為重罪。其不同謀者,各依所毆傷殺論。其事不可分者,以後下手為重罪。若亂毀傷,不知先後輕重者,以謀首及初鬥者為重罪,餘各減二等。
諸毆制使若本屬府主、刺史、縣令,及吏卒毆本部五品以上官長,徒三年。傷者,流二千里。折傷者,絞。折傷,謂折齒以上。若毆六品以下官長,各減三等;減罪輕者,加凡鬥一等。死者,斬。詈者,各減毆罪三等。須親自聞之,乃成詈。即毆佐職者,徒一年。傷重者,加凡鬥傷一等。死者,斬。
諸造妖書及妖言者,絞。造,謂自造休咎及鬼神之言,妄說吉凶,涉於不順。傳用以惑眾者,亦如之。傳,謂傳言。用,謂用書。其不滿眾者,流三千里。言理無害者,杖一百。即私有妖書,雖不行用,徒二年。言理無害者,杖六十。
諸夜無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時格殺者,勿論。若知非侵犯而殺傷者,減鬥殺傷二等。其就拘執而殺傷者,各以鬥殺傷論,至死者加役流。
諸盜官文書印者,徒二年;餘印,杖一百。謂貪利之而非行用者。餘印,謂印物及畜產者。
諸無官犯罪,有官事發,流罪以下,以贖論。謂從流外及庶人而任流內者,不以官當、除免。犯十惡及五流者,不用此律。卑官犯罪,遷官事發;在官犯罪,去官事發;或事發去官;犯公罪流以下,各勿論。餘罪,論如律。有官犯罪,無官事發;有蔭犯罪,無蔭事發;無蔭犯罪,有蔭事發:並從官、蔭之法。
諸犯私罪,以官當徒者,私罪,謂私自犯及對制詐不以實,受請枉法之類。五品以上,一官當徒二年;九品以上,一官當徒一年。若犯公罪,公罪,謂緣公事致罪而無私曲者。各加一年當。以官當流者,三流同比徒四年。其有二官,謂職事官、散官、衛官同為一官,勳官為一官。先以高者當,若去官未敘,亦准此。次以勳官當。行守者,各以本品當,仍各解見任。若有餘罪及更犯者,聽以歷任之官當。歷任,謂降所不至者。其流內官而任流外職犯罪,以流內官當及贖徒一年者,各解流外任。
諸流配人,在道會赦,計行程過限者,不得以赦原。謂從上道日總計,行程有違者。有故者,不用此律。若程內逃亡,亦不在免限。即逃者身死,所隨家口仍准上法聽還。
諸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廢疾,犯流罪以下,收贖。犯加役流、反逆緣坐流及會赦猶流者,不用此律。至配所,免居作。八十以上,十歲以下及篤疾,犯反逆、殺人應死者,上請;盜及傷人者,亦收贖;有官爵者,各從官當、除免法。餘皆勿論。九十以上,七歲以下,雖有死罪,不加刑。緣坐應配沒者,不用此律。即有人教令,罪其教令者。若有贓應備,受贓者備之。
諸犯罪時雖未老疾,而事發時老疾者,依老疾論。若在徒年限內老疾者,亦如之。犯罪時幼小,事發時長大,依幼小論。
諸以贓入罪,正贓見在者,還官主。轉易得他物及生產蕃育,皆為見在。已費用者,死及配流勿徵,別犯流及身死者,亦同。餘皆徵之。盜者倍備。若計庸賃為贓者,亦勿徵。諸平贓者,皆據犯處當時物價及上絹估。平功庸者,計人日為絹三尺。牛、馬、駝、騾、驢、車亦同。其船及碾磑、邸店之類,亦依犯時價值。庸賃雖多,各不得過其本價。
諸犯罪未發而自首者,原其罪。正贓猶徵如法。其輕罪雖發,因首重罪者,免其重罪。即因問所劾之事,而別言餘罪者,亦如之。即遣人代首,若於法得相容隱者為首及相告言者,各聽如罪人身自首法。緣坐之罪及謀叛以上,本服周親雖捕告,俱同自首例。其聞首、告,被追不赴者,不得原罪。謂止坐不赴者身。即自首不實及不盡者,以不實、不盡之罪罪之,至死者聽減一等。自首贓數不盡者,止計不盡之數科之。其知人慾告及亡叛而自首者,減罪二等坐之。即亡叛者雖不自首,能還歸本所者,亦同。其於人損傷,因犯殺傷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仍從故殺傷法。本應過失者,聽從本。於物不可備償,本物見在,首者聽同免法。即事發逃亡,雖不得首所犯之罪,得減逃亡之坐。若越度關及姦,私度亦同。姦,謂犯良人。並私習天文者,並不在自首之例。
諸共犯罪者,以造意為首,隨從者減一等。若家人共犯,止坐尊長。於法不坐者,歸罪於其次尊長。尊長,謂男夫。侵損於人者,以凡人首從論。即共監臨主守為犯,雖造意,仍以監主為首,凡人以常從論。
諸二罪以上俱發,以重者論。謂非應累者,唯具條其狀,不累輕以加重。若重罪應贖,輕罪應居作、官當者,以居作、官當為重。等者從一。若一罪先發,已經論決,餘罪後發,其輕若等,勿論;重者,更論之,通計前罪,以充後數。即以贓致罪,頻犯者並累科。若罪法不等者,以重贓併滿輕贓。各倍論。累,謂止累見發之贓。倍,謂二尺為一尺。不等,謂以強盜、枉法等贓,併從竊盜、受所監臨之類。即監臨主司,因事受財,而同事共與,若一事頻受及於所監守頻盜者,累而不倍。其一事分為二罪,罪法若等,則累論;罪法不等,則以重法併滿輕法。罪法等者,謂若貿易官物,計其等准盜論,計其利以盜論之類。罪法不等者,謂若請官器仗,以亡失併從毀傷,以考校不實併從失不實,之類。累併不加重者,止從重論。其應除免、倍、沒、備償、罪止者,各盡本法。
諸脫戶者,家長徒三年。無課役者,減二等。女戶,又減三等。謂一戶俱不附貫。若不由家長,罪其所由。即見在使任者,雖脫戶及計口多者,各從漏口法。脫口及增減年狀,謂疾、老、中、小之類。以免課役,一口徒一年,二口加一等,罪止徒三年。其增減非免課役及漏無課役口者,四口為一口,罪止徒一年半。即不滿四口,杖六十。部曲、奴婢亦同。
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孫別籍、異財者,徒三年。別籍、異財不相須。下條准此。若祖父母、父母令別籍及以子孫妄繼人後者,徒二年,子孫不坐。
諸擅發兵,十人以上徒一年,百人徒一年半,二百人加一等,千人絞。謂無警急,又不先言上而輒發兵者。雖即言上,而不待報,猶為擅。施文書未行,即不坐。給與者,隨所給人數,減擅發一等。亦謂不先言上待報者。告令發遣即坐。其寇賊卒來,欲有攻襲,即城屯反叛,若賊有內應,急須兵者,得便調發。雖非所屬,比部官司亦得調發給與,並即言上。各謂急須兵,不容得先言上者。若不即調發及不即給與者,准所須人數,並與擅發罪同。其不即言上者,亦准所發人數,減罪一等。若有逃亡、盜賊,權差人夫,足以追捕者,不用此律。
諸主將守城,為賊所攻,不固守而棄去,及守備不設,為賊所掩覆者,斬。若連接寇賊,被遣斥候不覺賊來者,徒三年。以故致有覆敗者,亦斬。
諸主將以下,臨陣先退,若寇賊對陣,捨仗投軍,及棄賊來降而輒殺者,斬。即違犯軍令,軍還以後,在律有條者,依律斷;無條者,勿論。
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謂非弓、箭、刀、楯、短矛者。弩一張,加二等。甲一領及弩三張,流二千里。甲三領及弩五張,絞。私造者,各加一等。甲,謂皮、鐵等。具裝與甲同。即得闌遺,過三十日不送官者,同私有法。造未成者,減二等。即私有甲、弩,非全成者,杖一百。餘非全成者,勿論。
諸言告人罪,非叛以上者,皆令三審。應受辭牒,官司並具曉示,並得叛坐之情。每審皆別日受辭,若使人在路,不得留待別日受辭者,聽當日三審。官人於審後判記審訖,然後付司。若事有切害者,不在此例。切害,謂殺人、賊盜、逃亡若強姦良人,並及更有急速之類。不解書者,典為書之。前人合禁,告人亦禁,辨定放之。即鄰伍告者有死罪,留告人散禁;流以下,責保參對。誣告人者,各反坐。即糾彈之官挾私彈事不實者,亦如之。反坐致罪,准前人入罪法。至死而前人未決者,聽減一等。其本應加杖及贖者,止依杖贖法。即誣官人及有蔭者,依常律。若告二罪以上,重事實,及數事等,但一事實,除其罪。重事虛,反其所剩。即罪至所止者,所誣雖多,不反坐。其告二人以上,雖實者多,猶以虛者反坐。謂告二人以上,但一人不實,罪雖輕猶,反其坐。若上表告人,已經聞奏,事有不實,反坐罪輕者,從上書詐不實論。
諸誣告本屬府主、刺史、縣令者,加所誣罪二等。
諸投匿名書告人罪者,流二千里。謂絕匿姓名及假人姓名,以避己告者。棄置、懸之,俱是。得書者,皆即焚之。若將送官司者,徒一年。官司受而為理者,加二等。被告者,不坐。輒上聞者,徒三年。
諸以赦前事相告言者,以其罪罪之。官司受而為理者,以故入人罪論。至死者,各加役流。若事須追究者,不用此律。追究,謂婚姻、良賤、赦限外蔽匿、應改正、徵收及追見贓之類。
諸被囚禁,不得告舉他事。其為獄官酷己者,聽之。即年八十以上、十歲以下及篤疾者,聽告謀反、逆、叛、子孫不孝及同居之內為人侵犯者。餘並不得告。官司受而為理者,各減所理罪三等。
上元元年十二月,刑部奏:「准名例律注雲:『獄成,謂贓狀露驗及尚書省斷訖未奏。』疏雲:『贓,謂所犯之贓,見獲本物;狀,謂殺人之類,得狀為驗。雖在州縣,並為獄成。尚書省斷訖未奏者,謂刑部覆訖未奏,亦為獄成。』今法官商量,若款自承伏,已經聞奏,及有飭付法,刑名更無可移者,謂同獄成。臣今與法官審加詳議,仍永為恆式。」飭旨依。二年六月,刑部奏:「謹按五刑,笞、杖、徒、流、死是也。今准飭除削絞死罪,唯有四刑。每有思慮,須降死刑,不免還許斬絞。飭律互用,法理難明。又應決重杖之人,令式先無分析,京城知是蠹害,決殺者多死;外州見流嶺南,決不至死。決有兩種,法開二門。」飭旨:「斬、絞刑宜依格律處分。」
寶應元年九月,刑部、大理奏:「準式,制飭處分與一頓杖者,決四十;至到與一頓及重杖一頓,並決六十。無文至死者,謂準式處分。又制飭或有令決痛杖一頓者,式文既不載杖數,請准至到與一頓決六十,並不至死。」飭旨依。
建中三年八月,刑部侍郎班宏奏:「其十惡中,惡逆以上四等罪,請准律用刑;其餘及犯別罪,應合處斬刑,自今以後,並請決重杖一頓處死,以代極法。重杖既是死刑,諸司使不在奏請決重杖限。」飭旨依。
原夫先王之制刑也,本於愛人求理,非徒害人作威。往古樸淳,事簡刑省。唐、虞及於三代刑制,其略可知。令王則輕,虐後遂重。於善也,則雲「罰不及嗣」;其不善也,乃雲「罪人以族」。斯則前賢臧否之辨歟?秦法苛峻,天下潰叛。漢祖蠲除,約定三章,大辟之罪猶誅三族。孝文雖罷肉刑,新垣亦罹斯酷。其後顏異陷反唇棄市,楊惲坐諷議腰斬。洎乎曹、馬經綸之際,忤者三族皆夷。後魏有門房之誅。歷代蓋治時少,罕遇輕刑;亂時久,多遭刑重。國家子育萬姓,輕簡刑章,徵之前代,未有其比。所以幽陵之盜西軼,犬戎之寇東侵,京師傾陷,皇輿巡狩,億兆戮力,大憝旋殲。自海內興戎,今以累紀,征繕未減,杼軸屢空,蒸庶無離怨心者,寔由刑輕之故。或曰:「荀卿有言,代治則刑重,代亂則刑輕。所以治者,乃刑重。所以亂者,乃刑輕。欲求於治,必用重典。」斯乃一端偏見,諒非適時通論也。夫刑之輕重利害,已粗言之矣。夫「刑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謂之「君子」,則曰賢人;欲求賢人,固不易得。矧天下數百千郡縣,豈得眾多君子乎?佑以為條章嚴繁,雖決斷必中,似不及條章輕簡,而決斷時漏。故老氏雲:「其政悶悶,其人淳淳;政教寬大悶昧,似若不明,則人淳淳然而質樸。其政察察,其人缺缺。」政教苛察,人則應之缺缺然而凋弊。」又語曰:「寧失不經。」仁惻之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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